堂堂一州判官的儿子就在我面前,可是他睨着我的眼神,好恐怖。
见我戒备甚至带点惧怕地望着他,趵斩ล颇具优越感地舒展眉心,对神秘男子道:“是否随在下处置,还要等大人听过在下一句话再说——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是姬山翁的关门弟子!”
人家明明是寄宿而已好不好?鬼才给你们带路!
我们两人互相挑刺儿的时候,称呼自然就会变成“世子”跟“姬山前辈(先生、大师)的高徒”,总之他一用这个词就显得正经不起来。
姬山夫人——这是我在心里给周裴他乳母起的外号,她的本名我还真不知道。这个时代女性地位很低,老夫人就是被赐给姬山翁当老婆的,一点自主ว权都没。
我还是觉得姬ภ山夫人更好听一些。
有时候,我真好奇他的名望是怎么传出去的。
我感觉当姬山翁的弟子就像是被他收养一样,这位老爷爷玩心重,常常进山捡柴火和果子就是两三天,家里事情都由á我照看。我也练就一套待客的惯用语,听起来神神秘秘,颇有云深不知处的韵味。
开玩笑,本小姐一贯吃香喝辣,没做过活计,就连在古代,那也是当成太子妃养的!
“来,馒头,热的。”好事的少年递给我半个黄面馒头,大刺刺地往我旁边一坐,“我说,街坊不能接济你一辈子啊!”
“好想出去玩。”我小声道。
展开纸片,只见中间包着红红的一小块绒布。
见我醒了,男孩扯出一个ฐ顽劣的笑,道:“啧,现在知道了吧!以后还敢不敢跟母后抱怨?”
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小鬼头是谁?
“当然。”我一口答应。
当然要讲!这么重要的消息,指不定周裴能拿来做什么文章呢!
谁知趵斩摇头,认真地说:“不行,你必须告诉他,而且还要添油加醋地说。记得,告诉他我给了学政一封信。但你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他?”我懵了,不是应该保密吗?
他笑笑。
“别问那么เ多,乖孩子,我还有一个小忙要你帮。”
趵斩打开锦盒,取出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函以及一个ฐ小包,交给我。
“请务必将这些,送到丹怡郡主手上。”
丹怡郡主?不就是周裴的妹妹吗?
想起昨天他们的谈话,我狐疑地盯着他:“莫非你想帮张公子(张缇)牵红线?”他看起来不像是那ว种会管人姻缘的家伙嘛,莫非我的直觉也会出错?
趵斩低头一笑,随意道:“你要那么想的话,也可以说是这样。”
也就是说不是了。
“好吧,我就帮你这一次,可是我还没有完全信任你喔!”是根本没有信任你,这封信我要先考虑一下再说,哼。
至于究竟要不要将定国公的事告诉周裴……
趵斩ล似乎看出我正在犹豫,笑嘻嘻地靠过来,叮嘱道:“一定要告诉世子哦~~别ี忘记哦~~”
一定有阴谋!
我一路考虑着要不要听他的,被他送到府学门口。
周裴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去了哪儿?来接你却不见人。”周裴从车上下来,眯起眼望了望夕阳。
趵斩说:“秦斯运气好,被学政大人抽取做单独考核,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迷路了,被我在前面捡到。”
你才迷路呢!
“是这样吗?”周裴低问我。
我点点头。
“学政大人考了你什么?”
唔,考了什么……我回忆着训导出的题目,不知道应该选哪道好。
此时趵斩ล轻轻按了按我的肩,道:“他刚才跟我说过了,只考了作对而已。”
周裴颇感兴趣地侧:“哦?说来听听。”
“上联是‘朝衣妙舞,皆言长袖揽日’!”趵斩朗声道。
是我的错觉吗?这幅上联里面,似乎有周裴的字,而且还带着隐藏的警告之意!
听到这样的对联,周裴唇角一沉,但又立刻笑道:“下联呢?”
趵斩恶作剧般摇摇头,转过头问我:“你还没告诉我呢,下联对的什么เ呀?”
啊?
他怎么突然把难题交给我了?
对对子可不是我的拿手好戏,想了想,我回答说:“当时一急,对得就没那ว么有气势……”
“没关系,告诉我对的是什么?”周裴笑道。
我也想告诉你!让我多拖点时间来作对子不行吗?人总是需要思考时间的啊!
前面都还好对,不过长袖揽日……长袖揽日……
我豁出去了!
“想到朝衣对祭服,下联就水到渠成。”我清清嗓子,说,“这对的是‘祭服清歌,独笑纤手遮天’!”
朝衣妙舞,皆言长袖揽日
祭服清歌,独笑纤手遮天
趵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ฐ纤手遮天,学政剑走偏锋,想不到你比他更张狂!传到เ好事者耳中,两人可都没好果子吃呢!”他边笑边评,一点也看不出是他故意作怪才导致这幅对联诞生的。
我瞪他。
周裴听了对联,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外地伸手把我给抱上车去,然后跟趵斩ล道别,回府。
狭窄的马车里,我有些不安地对着他坐下:“……那个ฐ对子让你不高兴了?”
“没,你想太多了。”他浅笑,“可是,你的下联该不是在讽刺宦官吧?传出去可不太妙。”
“宦官?”太监么,怎么会扯上他们?
周裴伸出五指:“纤手遮天啊?”
哦,我恍然。
我所指的是女巫ใ在祭祀的时候,高举的双手遮住了天空,神灵究竟是什么意图都只有她能ม解释。影射朝政的话,也就是女性当权的意思。
但是,在男性的潜意识中,根本就没有“女子也能造成威แ胁”这样的选项,于是他们宁愿理解成我是在讽刺阉人当道。
据我所知,天麟建国十几年,统一中原近十年,期间都没有生过宦官当政的丑事。
一个年轻的国家总是会比较有活力的,不是么เ?
我摆摆手:“长卿大哥,这回想多了的人是你啊,我根本没那层意思。能对得工整就不错了,谁还考虑什么内涵呢?何况,天麟并无宦官作乱的前例嘛!”
“非也,非也。”周裴摇头,“前朝中某些人与宦官为伍,就连阁老(内阁成员)也不例外。天麟立国之ใ时,宦官也被封赏过土地。三年前内宫总管卷进一场风波,这才让宦官的势力削弱了不少,这几年来,倒是没兴什么风浪。”
三年前……内宫总管……
江近海说的话突然回到我的脑海ร里。
“我作为内宫总管举荐的新า人……”……
“保荐我的人出事了”……
“不斗得朝廷宫廷里面牵连出一大片人,不会罢休”……
“再过几天,风向就要变了”……
原来指使江近海这枚棋子的幕后黑手是——
一时间,仿佛几块碎片回到它们应该在的位置,我脑中的拼图又完整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