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吓得阿七叔不轻。
当时摔了醒来后,洛神觉得脑瓜子有点痛，人也迷迷瞪瞪的,仿佛脑袋里突然塞了团浆糊进去,模模糊糊,记得做了个什么梦。
她打断了高桓，问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他停了下来，看向一旁้的萧永嘉。
但今年,不知道为何，连陆脩容似乎也忘记了这件事。
洛神只得作罢。
他行至帐门前，忽听身后高峤唤了声自己。
高峤缓缓地抬眸，两道目光望向了他，平静地说道。
那日,ไ那片一望无际的古野战场地里,两军对阵之间,他执坚披锐,以一柄长刀，一面铁盾，硬生生撕开前方的血肉人墙，令马蹄踏着尸身前行，教敌军破胆丧魂，退避三舍，以致于最后竟无人敢挡，只能骇然看着他在身后弩箭的追逐之下，于千军万马之中ณ，带回了高桓。
李穆虽不过一别部司马，年纪也轻，但从军已是多年，生逢乱世，天下战乱，说身经百战，毫不夸张。
神州陆沉。异族铁蹄，轮番践踏着锦绣膏腴的两京旧地。
当收复故国河山的梦想彻底破灭了,南人能做的,也就只是凭了长江天堑偏安江左,ไ在以华夏正统而自居的最后一丝优越感中，徒望两京，借那衣冠礼制ๆ，回味着往昔的残余荣光罢了。
萧永嘉未回头，匆匆而去。
洛神的声音满是迟疑。
二十多年前，李氏坞堡被攻破，李穆之父死于兵乱。李穆的母亲，带着当时十岁的李穆，随了逃亡的流民过江，来到江左ุ，在京口安家，开始了艰难度日。
这十年间，他率军三出江南，灭西蜀、南凉等北人政权，陆续收复了包括兖州在内的大半河南之地，将胡人驱至河北。
侯离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望着早不见了小白虎的那道岗坡，顿ู脚，转头看向李穆抱着他夫人安慰的背影，等了片刻，实是等不住了，小心地走了过来，陪着笑脸，用他生硬的汉话说道：“恭喜李刺史，顺利救出夫人。敢问夫人，方才那头小白虎，你是如何发现的？”
“是……你？”
但她知道，他并没睡着。
她轻声，含含糊糊地问。
李穆紧随他也到了。
他那列射道尽头的靶心钱孔之中ณ，深深地，也已钉入了一支箭。
连数年前已嫁作东阳王妃的阿姊，也特意从东阳郡赶了回来，为ฦ的就是庆贺她的及笄之礼——女孩儿一生中被视为仅次于婚礼的最重要的一个仪式。
当日纵情嬉乐的一幕，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他放下弓箭，抬头望了眼第三关，也就是清辩场的方向，迈步疾奔而去。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李穆取而代之，官居大司马，封都督内外军事，录尚书事，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权势达到了人臣所能企及的道，语调平和。
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便转过头，避开了，背对着他，慢慢解了自己的外衣。
杨宣一呆。
李穆在这些普通士卒的眼中，极有威望。
洛神今早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现场，却也能想象，覆舟山上上下，有多少人，上从皇室、士族，下到平民百姓，亲眼目睹了这场考校。
就算阿舅是皇帝，就算他对自己้再好，难道还能帮自己在天下人面前反悔不成？
她抬眸，注视着正向自己迎面涌ไ来的那ว片江潮，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向着江心跋涉而去。
巍巍青山之间，矗立着高耸的城墙。石头城位于皇城西，长江畔ึ，这里常年重兵驻守，用以拱卫都城。
倘若这个名叫李穆的年轻人出身士族，民众也就如他们习惯的那样，只会对他仰望而已。
李穆的身边，此刻๑聚拢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卒，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欢声笑语，不断传来。
“阿菊，你陪着阿弥！”
……
“你瞧着办便是。”
萧永嘉淡淡地唔了声，随手抛书于榻，赤脚踩着坐榻下来，趿了那双脱在地上的紫色丝面绣鞋，扭身便往内室而去，从高峤的身边走过，停了一停，瞥一眼他身上那件衣裳。
皇帝都如此，更毋论民众了。
正因为他出身寒门，在这个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以门户决定了一切的虞国，是一个ฐ从最底层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种荣耀位置的典范，无数的平民，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希望，这才为之ใ热血沸腾，乃至狂热崇拜。
“阿耶，你要记住的！更不要怕！阿娘就是嘴硬心软。你若一个人不敢去，我陪你一起。阿娘不随你回，我便哭给她看！她总会被我哭心软的！”
高峤苦笑。
先是有消เ息来，北方羯胡当政的夏国虎视眈眈，正厉兵秣马，意图南下吞并江南。从去年下半年起，身为ฦ徐州刺๐史的叔父高允便带着堂兄高胤北上广陵，募兵备战。
祸不单行。这种时候，宗室临川王又在去年秋叛变。叛军一度攻占了整个ฐ赣水流域。
或许是没来得及反应，也或许，是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他们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否该为射出了如此一箭的李穆同样地送上一声喝彩，还是应当视而不见，这才会出现如此戏剧ຕ性的一幕吧。
这种在沙场乱阵间练就的杀人箭和士族子弟从小练习而得的引以为傲的精妙箭法，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说着，摸了摸她的手，感觉有些凉，皱眉喊琼树：“小娘子手都凉得成了冰，也不知道给她添件衣裳๙！”
“阿嬷，我不冷。我问你，阿耶和阿娘到เ底有何事要瞒着我？”
高峤离开军营，又即刻๑入城赶往家中。
那ว些士族，出入无不坐着牛车，以为风度，骑马则被视为ฦ下等武夫的行径。忽见相公骑马从城门入内，哪个不认得他？不禁惊诧，纷纷停下观看。
萧永嘉冷笑：“罢了，还装什么，你当我不知道？我知你是一刻也不愿看我在你跟前！若不是为了女儿的婚事，你当我想回来？”
她躺了回去，依旧是背对着高峤，冷冷地说。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朝廷南渡之前，对于臣下来说，能ม获得一件赐服，往往被视为无上之荣光。南渡之后，因皇权本就是靠士族扶持而起，一蹶不振，她去了附近的紫ใ云观。
譬如陆家柬之兄弟，人人名后缀了“之ใ”字，便是因为柬之的父亲陆光奉道的缘故。
犒军顺利结束。
皇帝ຓ在身后万军齐声所发的震天般的恭送圣驾声中，先行起驾回了皇宫。
高峤和他身后的高氏家族，毫无疑问，是今日最为风光的一个家族。
京中ณ那些侨姓次等士族和三吴本地士族，无不以能和他说上一两句话为ฦ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