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朗星稀,辽阔的平原上,夜蔼深沉,把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幽静之中。
不用看方向,白棋就已经知道自己正在离长安越来越远。
清晨的石板上沾满了露水,缝隙里冒出零星的青苔。白棋坐下去,感觉整个屁股都凉凉的,摸了摸了湿透的裤ไ子后面,精神就更好了。
“于是,你带那ว个所谓令甫公去看后院里水缸里的土豆苗。”
待走到河滩时,白棋正和几个工ื匠蹲在水车边上,指着转动的水车,几个人正在认真地讨论着。
“呵呵,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差不多都过了古稀之年,留在这世上,只是在虚度时光,还不愿意走的原因,大概也就是想见证一下乱ກ世后的太平盛世,苟且而活罢了。现在新奇事物出现在眼前,恨不得有更多的人能看到,能ม用到,你们的到来又怎会介意呢。”刘老汉柱着拐杖,一边笑着一边认真打量着前面的两个ฐ人。
“呵呵,六子,你不是要这个水车吗?他才是你要找的人!”
“刘叔,您就这样得把这位兄弟推出来吗?”六子依然微笑着,眼睛又回到了老村长的身上。
小女孩又是吓得退后了两步。
“绿衣,发生什么了?”门口外,一个ฐ布荆木簪的二十七八的少妇走了进来,她面容姣好,虽然穿着朴素,却自有一番贵气,非一般人家所有。
小女孩哇一声飞扑进少妇的怀里,抬起头,稚嫩的脸上挂着泪珠:“夫人,那个吃人的怪物说他好饿,我觉得他想要吃我!”
白棋一头雾水,怎么自己้一起来就变成了吃人的怪兽了,又穿越了吗?
少妇轻轻拍打着小女孩的背部,轻声安慰着:“没事,那是老爷他骗你的。你看床上那个哥哥,长得那么俊俏,世上可有那么好看的怪兽吗?”
白棋对着二人又是一笑,然后低下头来继续在床上翻找着。
“白家郎君,你在找什么?”少妇好奇地问道,怀中的绿衣也抬起头来,打量着白棋,眼中充满着好奇。
“哦,好叫这位姐姐知道,我在找镜子,看看我是变成吃人的怪物呢,还是变成了大帅哥。”白棋头也不抬地说。
“卟嗤!”主仆二人同时一笑。
“唉,下次对待客人能不能先让他吃饱饭啊!”白棋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镜子,透过窗户的缝隙,有粼粼水光映着阳光穿了进来,他大字形躺回床上,眼睛盯着天花,。
少妇作了一揖:“我家夫君知道小郎君醒过来,正在外面等你。”
白棋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漆黑的瞳孔里散发着奇异的光芒,盯着眼前这个脸上挂着微笑的女人,良久才说:“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喂,你才是贼呢,我家夫人是好人!”绿衣不依了,捏着小拳头,向着白棋比划ฐ了几下,装出来的一脸的凶意,却让这个未至豆蔻年华的小女孩显得更加的可爱。
“你忍心她陪你们浪迹天涯,有家归不得?”白棋看着少妇的眼睛,继续问道。
少妇眼神温柔,轻轻地摸着绿衣的头发,轻轻地说:“当然舍不得!”
白棋起身,眼前刹้那的晕眩,脚下有些轻浮,感觉整个身体都有些虚弱。
自己究竟是睡多久了?抬起头来,春日阳光依然,此刻照在身上,却感觉有些刺眼,让白棋花了好些时间才适应过来。
“哗啦啦!”耳边传来清晰的水声,脚下的这条船正在岸边随着水波飘浮着,白棋脚下有些轻浮,竟摇摇晃晃地地来到เ了甲板上。
先前把自己้掳来的首领ๆ正在端坐在甲板上,面前摆着一桌子的酒菜,此时正在等着白棋的到来。
“呯!”白棋好不容易过来,一屁股在首领的对面坐了下来,毫无仪态地双手摆在身后,撑着木板,看着首领说:“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药,好厉害!”
“这些伎俩不足为ฦ外人道也,说出来岂不是污了白先生的耳!不说好罢!”首领虽是军将打扮,开口却像是个ฐ文士:“在下陆奉先,乃洛阳畔尞水沟宇文炎大人的一名下人。”
“宇文炎?应该死了吧。”白棋躺在甲â板上,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对方不止把自己打晕,还下了很强的药,到现在自己的身体还软绵绵的,浑身没有力气。
天空蓝ณ得像被水洗过一样,几朵白云一会像马一会像熊一会像绵花,自由自在地飘落在空中。空气里有风的声音,风里还夹带着岸边绿柳和城里杏花的淡淡香味,似乎都能ม听到城里的马蹄声和叫卖声了。一时之间,白棋居然有些醉了。
陆奉先举起的酒杯,放到了嘴边,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远处的水面,不知在想起什么。
两人之间的第一句对话之后,就是无尽的安静。
“夫君!”少妇走了过来,后面的绿衣也高兴地问了句“老爷”。
“珏儿,你怎么出来了,这里风大,又回船里去!”陆奉先连忙站了起来,一脸关切地扶着自己的妻子。
“无妨,出来走走,对珏儿也是好的。”少妇露颜一笑,然后看了一眼躺在甲板上的白棋:“顺便来看看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挂在夫君嘴边的桃源村白家小郎君,究竟是何人物。”
白棋睁开眼睛,在二人中间转了几圈,然后坐了起来,由衷地赞道:“陆将军娇็妻美人在身侧,真是令我好生羡慕!”
少妇笑着,陆奉先则是没有任何表情,然后把妻子送回了船舱内,回来的时候,白棋正在桌子旁边慢吞吞地吃着菜。
陆奉先坐下为白棋倒了一杯酒,发现白棋看着酒杯,一脸便秘的样子。
酒杯里的液ຂ体浑浊不表,就像后世那些水池里水那样呈现一种浅绿色,上面还飘浮着一层细白的象蚂蚁一样的飘浮ด物,淡淡的酒味中ณ,一股酸败的味道也传进了鼻子里。
白棋嫌弃了,对大唐的所谓“美酒”嫌弃了,“绿蚁新า醅酒,红泥小火炉”,当时读白居易这么诗的时候,脑海ร里还想像着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像,当自己真正面对时,只是一杯酒,就彻底把心中的美好毁了!
“先生不喝?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酒!”陆奉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一脸的享受。
“这也叫酒吗?”白棋鄙视地看着陆奉先,似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景况。
陆奉先放下酒杯,眼睛直视着白棋,然后说道:“先生虽然来历不明,但言行中却有一股与众不同的灵气与高贵,想必是高贵家族嫡出,又或是得名师指导,所以对于很多事物,都有着不屑的态度。而陆某不同,陆某与拙荆经历过战乱,看过漫天的飞蝗,滴水未下的老天,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最终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对于身边的一切都格外的珍惜!”
“帮助突厥,背叛大唐也是珍惜?你置你夫人和绿衣于何地?”
“是宇文炎公子在我们快要饿死的时候,把我们救了下来!”
一切都明白了,原来这家伙是报恩!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而你却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白棋的话非常直白:“你会让你的妻子和那ว个可爱的小女孩,陪你一起丧命,你死不足惜,但她们不应该为你这愚蠢的报恩而付出不应该付出的代价。”
“木已成舟,难以回头。”陆奉先看着手中的酒杯,里面映出一张坚毅的脸,上面写满了这些年来的风霜。
“当今天子注定要君临天下,你不回头,又怎么เ知道不能回头呢?”白棋看着渐渐远离的堤岸,偶尔能ม看到几个把全身包在衣服里面的路人经过。
“你是试图说服我放你离开吗?”陆奉先笑着问。
白棋撅了撅嘴,把一块鸡骨头吐了出来:“家父常说,儿啊,有些事情不试一下,你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要是我不放呢?”陆奉先笑意更浓了。
白棋眨了眨眼睛,无辜的看着陆奉先,然后一摊手,无奈地说:“我能如何!”
“你能的!”陆奉先停止了笑声,看着白棋,很肯定地说。
“我这人从来都是悲观主义者,希望向来不抱太大。我想登我的岸,但你呢?”
“你的岸就是岸,难道我的岸就不是岸吗?”陆奉行冷哼一声。
“但是我的岸有大腿可抱,不会被水冲走啊!”
“白先生真乃真小人!”陆奉先看着白棋脸上的表情,长叹一声。
“小人一般活得比较长。”白棋认真地说。
陆奉先递了一杯酒给白棋,示意他喝下。
白棋看着对面那ว个人警告的眼光,苦笑着一口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起风了。
水面上几艘船在碧波中飞驰,向着他们这艘船靠近。白棋昏花的眼睛中能ม看到船头上站着人,而在岸上,十几匹快马从长安方向飞奔而来。
“嗨,陆将军,你的恩报了吗?”白棋模糊中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恩公死了,恩也报了!”耳边传来陆奉先的声音,似乎从很远传来,但是白棋的眼睛已๐经困得睁不开了。
这该死的陆奉先,下药前起码打个招呼啊,下次别ี让自己捉到他!
白棋在昏睡过去前,狠狠地诅咒着陆奉先,然后就彻底昏了过去。八一中文网启用新网址81xs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