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理他，只是上下打量这两个孩子，弘旺是康熙ກ四十七年出生的，如今也快年满十岁了，一身青翠锦袍，衬的人十分俊逸，眉眼之间颇有其父之ใ风姿，只是眼神过于冷淡了些，见我将视线落于他身上，微不可见的转了转身子，垂下睫，语气平淡的道：“弘旺给姑姑请安，姑姑吉祥。”我微微一笑，柔声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说着欲俯身扶他，不料他竟飞快的后退了两步，堪堪避过我的手，见我仍伸着手，神色间有些惊慌，却是倔强的抿着唇不说话。
我又想了想，一个画面徒然闪现在脑海ร，我扫了眼四阿哥，他的目光含着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画面越来越清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痛，我记得那是康熙ກ刚为太子复位的时候，已被晋为雍亲王的四阿哥约我在清雅亭见面，我路过讨源书屋，正好碰见几个嬷嬷抱着一个婴儿，心下一时好奇，才不顾身份去逗弄了一会儿，我还记得当时那个婴儿还不停搂着我的脖子叫我额娘。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漫山遍野的萤火虫，翩跹而来，绕着我飞翔，又翩跹而去，一点点闪烁的亮光如梦如幻，绿珠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旁，低声道：“姑娘，八爷今晚怕是不能回来了，不如让奴婢伺候姑娘回去歇着吧？”黑暗的林间回荡着我的轻笑，“今晚我就在这里赏月赏花赏清风。”
我笑道：“无妨，你回去多拿几条毛毯过来就好，况且喝了些酒，身子也没有那么冷。”我望了望清冷的夜色，又道：“如此良夜，可遇而不可求，怎能错过？”绿珠还要再说，我颇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悦的道：“快回去拿东西吧！”又过了半晌，绿珠才俯身行了个礼，小跑着奔出了桃花林。
原来果真是我的幻觉！我苦笑了笑，正欲提步离去，忽听他在身后又似喃喃自语，又似在轻声询问：“为ฦ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众人取时你弃，众人弃时你取，你究竟做的是什么เ功夫？即然当初那么决然的选择了拒绝，如今又何必如此？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我怔在原地，半晌不得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朝桌边走了几步，将药碗放回到托盘，转身看他，道：“我从不认为你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会为了怜悯别人，赔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
“初进宫，我就知道这个皇宫是个吃人的黑洞，一直都想将自己隔绝在外，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陷进去，可无论我再怎么小心，再怎么谨慎，仍是没能扭过命运，因为你们不肯放过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拖进这个漩涡，眼看着我在里面沉沉浮ด浮，奋力挣扎。”小黑虫仍在我手下努力的想要战胜我手中的帕子，可笑如它，自己用尽全身力气与命运搏斗，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娱人的笑话而已。
院子是清代典型的四合小院，但面积不大，院中ณ孤零零的种着一棵桃树，树的一边不知为何已成枯木，另一边零零碎碎的挂着几朵桃花，隐隐能嗅到เ几缕清香，树下有几堆落叶，我盯着这些散堆着的落叶看了半晌，院中仅有一棵桃树，周围亦无其它树木，可这堆已在腐乱的落叶从何而来？
窗没有挂帘子，只贴着张白纸，纸虽残破，可仍洁白如雪，我摸了摸墙壁，没有灰尘，屋顶亦没有老屋该有的蜘蛛丝网和尘埃，王充脸灰白，瞪着尾随而来的小太监喝问：“你们就让姑娘住这样的屋子？”小太监满脸惧色，身子直抖，结结巴巴的道：“这是－－－－－－这是－－－－－－”
我深吸了口气，上前跪地请安，康熙放下手里的书，一边示ิ意我起身，一边指了指方苞，笑道：“这位就是方แ苞方先生，你也曾读过他的文章的。”我忙俯身向方苞行礼ึ，“奴婢万琉哈晓枫见过方先生。”方苞也客气的微俯了俯身，笑对张廷玉道：“张大人上次说的那《泌园春雪》就是出自这位姑娘之口？”
康熙ກ将放在桌上的书递给立在一边的魏珠，对我道：“这是方先生新著的《狱中杂记》，你也看看。”魏珠躬身将书捧到เ我面前，我快的翻了一遍，都是记载一些他在刑部ຖ狱中ณ所见所闻的记录，有些是歌诵康熙ກ圣明仁爱，可更多的都是反映官场的黑暗和恐怖。
我站着不动，魏珠道：“姐姐，出宫走走也好，你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是法子呀！”我默了会，道：“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魏珠笑道：“姐姐，不急。”
马车一路驶向雍亲王府，我沉默的坐在马车内，手里握着我临出门前，从箱底拿出的玉坠，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该如何面对四阿哥，不知他看见我突然出现在雍亲王府，又会是一种什么เ表情？？还会像以前一样吗？心里，开始有了一丝小小的期盼，但很快又被我强压下去，我开始自嘲，以前那么义无反顾ุ的拒绝了他，如今他还会守在原地等我回头吗？但是无论我用多少个理由让自己死心，可心里的那丝期盼，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如滚雪球越来越大，我忙抑住满腔的思绪，不敢再去深想。
听说八阿哥在最后一次见过我以后，就一直抱病在家，半月未曾上朝，我从不认为他生病，是因为我的那一番๘责问的话，他是谁？他是权倾朝野的八贤王，最有望夺得嫡位的八贝勒爷，什么风浪没经历过，怎么เ可能因为我的几句话就得了病，甚至连朝也上不了，如今朝中保他和保四阿哥的人，争的势同水火，生病想来不过是他以退为ฦ进的障眼法而已。
四阿哥自一废太子之后，就渐渐从朝常上抽身，在圆明园开地务农，亲身体验农耕之苦乐่，自诩“圆明居士”，每日不是种草养花，就是与僧衲道士谈经论玄，行事越低调。听闻有朝臣举荐自己为皇太子，他深夜写折子向康熙请罪，言皇阿玛千秋鼎盛，立皇太子一事并不用急于一时，此举令康熙十分高兴，当众称赞了四阿哥。有时侍卫也会念几句从圆明园传出来的四阿哥的诗，我读后不仅心悦诚服，相比于八阿哥，四阿哥显然更擅韬晦之邃，善于处处掩饰自己้对储位的希冀，以讨康熙的欢心。
他表情僵硬，静静看了我一会儿，慢慢松开我的手，身子摇晃着站起了身立在床前，深黑的眼瞳中一丝情绪也无，只是垂在两ä侧的手上，青筋暴突，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心里的那个缺口越来越大，眼前的人影也越来越模糊。我强忍着泪扭过头，对低头傻站在一边的寒梅道：“我想洗个澡。”寒梅闻言嗫嗫着去看四阿哥，许久，四阿哥才略一颔，又垂睫看我，声音暗哑的道：“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绝不会。”说罢，他即转身离去，门被大力的合上。
我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递给她，道：“把这封信交给十二爷，请他用最快的度送到科尔沁。”寒梅眼带疑惑，犹豫着接过信，我叮嘱道：“一定要亲手交给我的外公。”寒梅盯着信，半晌后才抬头看我，问：“姐姐，是想让查查哈郡王接姐姐回草原吗？”我一怔，随即又点头，道：“是。”寒梅咬着嘴唇盯了我半晌，最终点点头，我笑着握握她的手，她却猛地侧转头拭泪，双肩微微抽动。
看着这个男ç人，突然觉得难以抑制的悲伤，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他身子顿时僵住了，眼皮抬也未抬，任由我的手轻抚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久久没有离开。过了半晌，他才恢复常色，慢慢将我的袜子穿好，套上鞋子。
“枫儿，我知道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怪我，可是我心里难过，明明知道这样会让你伤心，可我还是去做了。这段日子，看你强颜欢笑的样子，我突然很痛恨自己，我宁愿你恨我怨我，也不愿你折磨自己。”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将脸埋在我的掌心，肩膀直抖，指间似有些湿意，我默默看着他苦笑，明知我会伤心，却还是要去做，不是他爱的不够深，而是在他心中，还有比我更为重要的东西。
王充道：“景熙爷还说托合齐大人，借多罗安郡ຉ王治丧之机，纠结朝中部分官员在都统鄂善大人家里宴饮，为ฦ太子图谋大位。”我豁然站起身，顿觉背后一阵冰凉，眼前一片黑，身子晃了几下，又无力的软倒在椅子上，脑袋一阵晕眩，康熙ກ一直禁止朝中大臣举ะ行宴饮，就是担心大臣私底下结党营私，威胁到他的皇权，可托合齐却敢名目张胆的纠结朝中官员宴饮，这不是跟谋反一样的罪名吗？
康熙什么都没说？这是什么意思？他信还是不信？太子自复位以来，康熙面上虽对太子是一如既往的好，可暗地里早对太子生了不满之心，太子一直极力拉拢朝中ณ大臣，多次向人抱怨厌烦了数十年的等待生活，此时此刻，康熙会放过这个ฐ打击太子一党的机会吗？
“姐姐，雪花都将你的衣服打湿了，小心着凉。”冰绡放下食盒，就直奔过来，我笑了下，道：“我哪就这么娇弱？”冰绡一边替我关窗，一边撇嘴道：“自从回宫姐姐就一直精神不济，又强撑着不看太医，现在瘦的连衣服都撑不起来，还不顾惜自个ฐ儿的身子，如此下去，肯定会落下病根的。”我叹了口气，转身走回榻上，冰绡自盛了碗燕窝递给我，道：“刚遇到四王爷了，王爷叮嘱我，一定要按时给姐姐送补品。”
长长叹了口气，冰绡收好碗，静静立在一边，我抬头，道：“还有什么เ事？”冰绡低垂着头，轻声道：“姐姐，十公主已๐经去了，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我笑了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冰绡眼圈有些红，道：“八公主去世时，姐姐虽是哭的伤心，可好歹还顾及自己้的身子，如今十公主ว去世，姐姐虽没有天天掉眼泪，可样子更让人害怕，看着姐姐一天天瘦下去，寒梅姐姐不知暗地里哭了多少回。”
坐在地上，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古琴，轻轻拨弄着琴弦，一阵如玉般轻脆的声音，缓缓在灵堂内回荡，“回蓝，我一定会将你带到他的身边。”屋外的院子里，一个削长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着，仿若石柱一般，眼神淡淡从他脸上扫过，仓津面无表情，神情木然的看着我。抱着琴，从他身边走过，趁着一错而过的时候，我淡淡道：“明天还要举行祭祀大礼，王爷还是早些歇着吧！”
一大早，凌伊就过来帮着我梳洗，穿上雪缎缝制的长裙ำ，又用白绫束在腰上，头上插着自己亲手做的白色绒花，一切就绪，正欲出门，凌伊喏喏叫住我，道：“姐姐，您还是上些粉吧？”我微蹩了蹩眉，回身转到镜子前面照了照，脸色苍白，眼圈是乌黑乌黑的，眉梢满是憔悴，伸手抚了抚脸颊，苦笑了笑，道：“来帮我上些粉。”
我欲谢恩，康熙一摆手，道：“坐吧！”我忙谢过恩，半蹲半坐于康熙面前的软凳上，康熙静了半晌，低声道：“再有两日就到巴颜额尔追了。”我轻咬着唇，又想起了回蓝，忙低垂着头，眼角的泪缓缓滴落在地，回蓝已去，回玉先是失去了爱人，如今又失去了姐姐，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回到大帐，重重将自己摔在软榻上，脑子里还是一阵迷糊，慢慢将这几日生的事在脑แ子里过滤了一遍，先是阿玛请辞，没过两天，康熙ກ便又将我调回了乾清宫，宣太医为我诊病，恩宠可见一般，对于我为十三阿哥求情的事，康熙反而只是一言带过，对我他并不如在外面表现的那么震怒，那他又为何将我拘禁这么久，还特意遣了宫中的侍卫看守，以至于外面纷纷传言，我这个大清第一秉笔女官即将从此失宠。
自从康熙宣布为二阿哥复位以来，宫里又开始热闹了起来，满朝都忙着准备太子的册封大典，太子初次受封时才一岁多一点，还是奶娘由抱着接受群臣的朝贺，所以这次康熙好像格外隆重的为太子举行大典，亲自撰写祭文，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又以大学士李光地为正使，刑部尚书张廷枢、都察院左都御史穆和伦为副使持节，授太子册、宝，三十六岁的太子，也许当初因年幼未能体会到第一次册封大典的隆重，这一次册封对他也算是意义重大，面对触手可及的那个ฐ最高的位置，他的心情恐怕并非激动二字所能形容。
待复立太子一事真正结束，已到了五月，天气又变的有些炎热起来，康熙ກ已下旨半月之后正式起程巡幸塞外，经过了这么多事，能离开紫禁城对我而言，成了我最盼望的事情。据四阿哥说，回蓝的预产期大概也是六月左ุ右，所以他特意奏请康熙ກ将翁牛特部所在的巴颜额尔追也纳为巡幸之地，所以我又兴高采烈的跟寒梅和冰绡学做婴儿的衣服，三个人紧赶慢赶的，十几天的时间竟做了一大堆衣服。
他轻轻揉了揉腿，不甚在意的道：“许是刚才站久了，腿有些麻。”我站起身，扶他坐好，轻轻揉搓着他的腿，道：“现在可好些了？”他嘴角带着丝满足的笑意，道：“好多了。”我扶他起来，又帮他把衣服扯平，道：“快回吧！不然该晚了。”他点点头，俯身在我额头轻吻了下，道：“你自己้多注意些身子。”我低低应了一声，目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默默立在窗前，化身为石柱。
一身天青色锦袍的何峰，面色温和的站在不远处，魏珠躬着身，低声道：“姐姐，何大人说有事要当面见姐姐，所以我斗ç胆将他带来了。”我点点头，眼睛仍是落在何峰身上，嘴里道：“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魏珠快步出了小院，又反手将门掩上。何峰这才走上前，双手抱拳，笑道：“姑娘，好久不见。”我怔怔望着他，过了半晌，竟是双腿一软，跪倒在他面前，道：“我对不起你。”何峰面色一变，连忙上前拉我起身，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我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我，回玉也不会被指嫁到เ科尔沁。”何峰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忧伤，但只是一瞬，他又道：“这是我早ຉ就料到的。”
眼看已๐近春节，朝中局势仍是混混沌沌，乱如丝缕，诸大臣摸不清康熙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言行举止越谨小慎微，生怕站错了队伍，找错了方向，那些前些日子还上窜下跳的大臣也渐渐收敛了一些，几位皇子的态度也是各异，八阿哥称病在家，十三阿哥自从就释放后，也被康熙ກ罚在家思过，四阿哥虽有进宫，但次数次明显减少，而且来去匆匆，除了向康熙问安，对朝中的政事绝不多说一个字，一幅事不关已的模样，我天天在乾清宫侍候，最常见的也只有十阿哥和十四阿哥。
寒梅来换班的时候，说是十七阿哥让她传话儿，下午要去我那儿喝茶，无奈只好收起满腹忧愁，快步回到小院，将茶具和茶叶准备好，又在屋里摆了个ฐ暖炉，挑了些十七阿哥喜欢吃的小点放在桌上，等一切备置妥当，便斜靠在软榻上，手捧着一本书，却是半天也没看进去，脑子里总是反反复复闪现回玉和何峰的面孔，从我央求四阿哥那天起，已然过了半月，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禁有些心急难捺。
九阿哥看着我冷冷一笑，道：“晓枫姑娘真是好兴致，现在还有心情逛园子。”
八阿哥一直静静看着我，神色渐渐变的清冷，带着丝隐隐的怀疑和不确定：“是这样吗？这才是你一直不肯接受我的理由吗？”语气虽温和，可在我听来却是彻骨的冰冷，一股苦水不知不觉涌上喉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好默默站在一边，过了好一会儿，我见他仍是固执的看着我，只好垂下头，想了想，才低声道：“奴婢愧对八爷的一片心意。”他刹้时面如死灰，眼中惊怒悲痛交叠，半晌，才苦涩的仰天长叹两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完抬脚要走。
等我端着热好的银耳雪梨羹走进大殿的时候，只见所有的阿哥和随行的文武官员黑压压跪了一地，都在不停的磕头，嘴里反反复复的说着：“请皇上三思。”康熙神情哀伤绝望的盯着跪下地上失声痛哭的太子，一行清泪从眼角缓缓而落，我顿住步子，默默听着康熙沉重而缓慢的历数太子的罪行，无忠君爱父之心，无兄弟友爱之情，专擅威权，恣行捶挞诸王、贝勒、大臣、官员，穷奢极欲，恣取国帑，遣使邀截外藩入贡之物，纵容门人肆意敲诈勒索贪污受贿，仗势欺人，每夜窥探皇父起居，图谋弑逆，甚至连死了几年的索额图也被扯了出来，说太子今之所为是想为索额图复仇。
文武官员刚退下不久，就传来十八阿哥病殇的消息，这对康熙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废太子已๐让他感情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如今又痛失幼子，一时间愤恨，失望，惋惜，怜悯，难过，各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一连几日康熙都未曾好好安寝，食不下咽，每日都是我想尽法子，他才勉强用一些银耳雪梨羹，接见大臣的时候，只要一提起废太子，他都涕泣不止，泪流满面。
我的话很急，语气有些微微的颤抖，心里蓦然一惊，难道我在害怕？我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惊的愣住了，从我第一次见他，他待人都是一惯的冷酷淡漠，让人望而生畏，我却仍可以在他面前做到从容以对，明知他将来是雍正皇帝ຓ，我也敢当面拒婚，将他远远推开，可如今呢？我竟然也开始对他有了一丝隐隐的畏惧，他现在是康熙器重的四贝勒爷，将来是大清的天子，康熙赐婚，不容他拒绝，他能ม容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别扭吗？他能ม一直容忍我的嫉妒和不满吗？他能忍受我一次次将他推开吗？所有的一切，我都无从得到答案，所以我才有了恐惧，才开始学着收敛自己的情绪，慢慢维系我们之ใ间随时都可能ม充满变数的感情？是这样吗？身上一阵寒意慢慢从头冷到脚。
我嘴角强扯出丝笑，道：“人都是会变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摇了摇头，过了会儿，道：“我不想你变。”“不想我变？”我微愣，他淡淡道：“任何人都可以怕我，只有你不必怕我。”我看着他，眼神中仍是我熟悉的温柔，心里缓缓升起一丝释然，轻点了点，伸手握着他的手，温热的感觉让觉得心安，只听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耿德金是太子的包衣奴才，皇阿玛赐婚本是太子的意思。”我轻点了点头，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事隔几年，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初进宫的晓枫了，那ว时候的我还幻想着自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如今我深陷紫禁城，看过了太多的身不由已，身边处处都是阴谋，处处都充满了争斗和鲜血，每次孤独难过无法忍受时，就会想到当初ม在草原上他说的话，他说会给我想过的生活，不管他能不能做到，目前我也只能暂且相信他，不然我在宫里的生活又该如何继续下去？
前两ä天带着赵昌去御膳房吩咐他们给康熙煮些银耳雪梨羹，路过敬事房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三五个太监围在一边，嘀嘀咕咕的，忍不住走近了几步，这才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太子新了纳个侍妾，可刚进宫几天就死了，听说是因为ฦ夜夜侍候太子，身子不堪劳累而死，这几个太监说的是绘声绘色，好像亲眼看见那ว个侍妾是如何死在太子床上的，我不仅有些恼怒，那个侍妾我是知道的，完全是因为重病所至，太子怕她过了病气根本就没理她，后来还是赵昌说听了这事，我才让他传了太医去问诊，可惜晚了一步，太医去的时候，那ว个侍妾已经死了，虽说太子这事做的太不近人情，但也不至于如他们所说的如此不堪。
今天下午，就听说赵昌狠狠教训了几个ฐ奴才，寒梅说那几个ฐ受杖责的太监至少有三个月都下不了地，我听后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赵昌如此做，显然是听了我的话，没想到我的手上竟也开始沾了血，晚上让人准备了一大桶水，我把自己泡在水里，好像想洗净身上所沾的血腥，水换了十几遍，只到把皮肤都泡白了，我才作罢，换了睡衣刚准备睡觉，院门咯吱一响，从窗口望过去，魏珠小跑着到门外，敲了敲门，小声问：“姐姐睡了吗？”我道：“灯未关，当然没睡，有什么事？”魏珠道：“万岁爷刚批完奏折，说是想吃姐姐煮的银耳雪梨羹。”我道：“我知道了，你在外面等会儿。”赶紧重新换了衣服，又匆匆上了妆，这才开门出去。
姑姑定定看着我，脸上渐渐露出丝失望又像是悲伤的神色，我心里一暗，默默无语，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即然十二阿哥已找到幸福，我又何必再去提起那些已๐经过去的事，就让一切随风而散，我换上了笑脸，望着姑姑笑道：“听说皇上要见桑丹姐姐，枫儿看，不如就让枫儿带桑丹姐姐去见皇上吧？”姑姑顿ู了会，略一颔，道：“好吧！有你带去，我也放心多了！”我起身笑嘻嘻的道：“枫儿定不辱使命。”
十二阿哥和桑丹回来的时候，我正在跟姑姑讲外公让我带回来的药材，以及如何使用才能让这些药材挥最大的效果，姑姑让康福一一记在纸上，我将药方递给桑丹，笑道：“我可把表哥交给你了。”说罢还冲她眨眨眼睛，她脸色瞬间变的绯红，但仍是小心翼翼的收好药方，轻声道：“我一定会天天督促爷按时喝药的。”十二阿哥站在一边，默默看着我，表情似悲似喜，我慌忙转开视线，装作很渴的样子喝着茶，一时间都默默坐着，坐了一会，才感觉到十二阿哥转开了视线，我偷偷抬眼，他已将视线落在桑丹身上，眼中忧伤尽散，有些淡淡的满足和幸福。
这里有我心爱的人儿，
天上的云儿为我作证，
“即然你不想嫁人，又为ฦ何要回来？”
“罢了，你的愿望，我会帮你达成。”
一边想着，一边拼命往嘴里灌酒，我也不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只是到了最后脑袋晕晕乎ๆ乎的，看着周围一片模糊，隐隐约约有人过来搀我，好像听见四阿哥冷冷的声音：“送她回去，再给她准备一碗醒酒汤。”我一边被人架着走，一边笑道：“我才不要喝醒酒汤，我根本就没醉。”没有人理我，我就被两人架回了大帐。
慢慢又喝了两ä碗汤，寒梅一直默默坐在一边伺候，帐里安静的只听见我喝汤的声音，我有些奇怪，遂笑问：“平时就数你的话最多，今儿这是怎么了，半天也没一句话？”寒梅瞅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笑道：“有话不妨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她想了想才道：“刚ธ刚几位蒙古部落的王爷贝勒向皇上进言，请求皇上下旨废黜西藏**โ喇嘛仓央嘉措的**之职。”我点了点头，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心里不但没有为仓央嘉措难过，反而替他高兴，他这么多年的抗争，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仓央嘉措淡淡笑了笑，眸光一转，从我面上微微扫过，笑道：“我见过你。”我上前微俯了俯身，道：“半月前，大师觐见皇上的时候。”他问：“你是谁？”我笑：“万琉哈晓枫，皇上御前的宫女。”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道：“大清果然是人杰地灵，连宫女都是这般的灵秀。”我笑了起来。仓央嘉措问：“姑娘为何笑？”我道：“没想到เ连大师这般出尘的人物也会说出如此俗话。”他微愣，或许是没料到我的话竟是如此直接，微愣过后，随即浅浅而笑，道：“洒落豪爽，不拘小节，想来是小僧唐突了。”我抿嘴而笑，道：“佛说，知错能改，善莫大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