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阵杀敌也是一种乐趣。
尤其在敌人又是异族、本民族在他们的统治下已经忍辱偷生许多年的时候，在战场上取得胜利，蹂躏昔日的强者，重现大汉的荣光，翻身做主人，更能叫人有一种自然而生的自豪感与扬眉吐气的骄傲。
雷帖木儿不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重复道：“时也？命也？运也！”
几天后，随着雷帖ຆ木儿不花到达平壤，一封来自上都的加急军报，也送到เ了邓舍的面前。
邓舍听了，甚觉爽利。他入主海东以来，办过许多的大事，最引以为荣的，却是大修道路，对它的重视性尚在办学校、搞汉化之上。不管从政治、经济，抑或军事的角度出发，道路修好了，都有益处。
罗李郎拘谨地道：“吴大人谬赞了。小小篇章，不入方家法眼。”
校舍在大校场的西边。众人继续前行，经过大校场的时候，里边传出喊杀震天。
虽然为驻守部队，不及野战部ຖ队的精锐，但是气势依然很足。
总而言之，王京以南形势一片大好。
据报，南高丽的宗室、重臣们已๐经云集汉阳，挑选出来了一个年幼的宗室子弟，用不了太久，便会登基称王了。——前任丽王无子，没有王子可立。故此，南高丽诸臣只能从宗室子弟中推选新王。
他要投降邓舍。
就眼下来说，只有两个：或者解闾阳之围，或者献上潘诚之头。
他挥舞军旗、催响战鼓、吹动号角，调动后续部众压上，并射出鸣镝，指挥前线的战士们，转变主ว攻的方向。李邺提抢而立，他身边有传令官，向着世家宝所射出鸣镝的方向，亦射出鸣镝，提醒防守的士卒们该重点防守的位置。
而李邺，面对着如蝗的箭矢，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想当初，丰州逃亡，邓舍永平起兵，麾下有六个人最有权势。文华国、陈虎、黄驴哥、李和尚、罗国器、关世容。邓舍能在永平迅速拉起来一支人马，正是因为用了他们六人的旧ງ部做为底子的缘故。
当初的六大将，却因为ฦ各自的身份与选择，产生了不同的人生际遇。文华国、陈虎不用去说，一个ฐ决战高丽，一个坐镇辽阳，地位最为ฦ显赫，可谓邓舍一人之下，海东万人之上。黄驴哥投靠关铎，身亡已久，也不用去说。
“目前倭人之军中，不止有倭寇，亦有肥前松浦党本部的参与。他们之所以能在与高丽水军的战斗中ณ数战数捷，不乏有此原因的成分在内。且，根据末将的观察，其军中水卒之外，最近步卒尤多，南部ຖ海域的许多小岛，已经被其占据。
该如何应对？邓ฑ舍不需筹划，早有准备。只是现在时候不到，暂且隐忍不发。在了解过南高丽的具体情况以后，邓舍稍微调整了一下原定的部署。做出了相应的对策。
邓舍亲批，借出来军中的小校场，给其使用，计划要放十天的大戏。
平壤为海东所有，已经将近一年。
“刘君未与高丽水师交过战，所以不知道。这沉船两成，他们便会溃退，还是俺保守的估计。自贵国设高丽为征东行省后，高丽就没有严格意义แ上水师的存在了。这么一支拼凑起来的军队，其战斗力可想而知。或许以我军的实力，歼灭他们不容易。击溃他们，轻而易举。”
长野四郎的话，固有吹嘘其部ຖ善战的成分，但也不是没有事实根据的。
张德裕就在这堂上，众目睽睽之下，被扒了裤子，痛打一顿。痛的他叫苦连天。纳哈出问道：“你可知罪么？”
“你有何罪？”
李子简一边儿拧衣服上的水，一边儿回答：“盘龙山不碍事，就是雨大，带落了不少的泥土。为保险起见，俺已经吩咐过看养战马的士卒，换个地方放养。免得山石跌落，没开战，先伤了军马。”
他本为骑军出身，对骏马的喜好已经近乎本能，此次带军，虽骑兵不多，主为步卒，但也正因为此，数目不多的战马就更成了他的宝贝。
“江华岛？高丽水军？有多少人？”
有个倭人插口说了几句，刘杨翻译道：“这一位是松浦党的头目，名叫长野四郎。他说，要不是丞相大人有命令，就高丽水军的那几艘船，不用动用大部队，只凭他们几个人，就能轻轻松松将之灭掉。”
李首生来的这家酒肆，便是一个色目人所开。
此人也不例外。
“不就是个千户么？那姓刘的与俺打小相识，一起长大，他身上长了几根毛，你们不清楚，俺还不清楚么？要非他那亲戚眼机灵，一早从了毛老爷的军，他有开酒楼的这个能耐？三年前，还不是个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游手好闲破落户！……，话说回来，哪儿比得上李大官人。”
至正十七年，他由海路入山东，先克莱州、益都等地，接着卷而向西，一路高歌猛进，捷报频๗频，次年二月，拿下了济南。见局势稍稳，便在当月，于济南设立了宾兴院，选用蒙元旧吏，以姬宗周等，分守各路。
“兵贵神速。所谓强弩之极，矢不能ม穿鲁缟。冲风之末，力不能漂鸿毛。作战的军队一旦出发，就如离弦的箭矢，纵然有长途跋涉之累，也要千方百计保持其旺盛的斗志，必须在其势尽之前，倾尽全力，不惜代价，一举ะ攻破王京，擒获高丽王！”
邓舍征求文华国等人的意见：“诸位，以为如何？还有何高见补充么？”
邓舍手底下，悍将如云，精通韬略的委实不多。降将中ณ不少出身名门，打仗或许不成，讲讲理论，如修养、兵制之类绰绰有余。
“战术、演习，这类实战型的课目，不用他们来讲。只讲一些理论，没有甚么关系。手下败将怎么了？是人皆有长处，发挥他们的长处，为我所用。博采众家之长，自无不可。不但让他们教理论，读书识字也可以请他们来教。
王宗哲道：“有劳主ว公关心，受之有愧。”他话里有话，邓舍心中一动，猜到一事，问道：“怎么了？莫不是清华馆中的士子？”
邓舍渐渐隐去笑容，皱了眉头，道：“怎么回事？仔细给我说说。”
直又等了多半个ฐ时辰，王宗哲出出进进好多回，永柔的士子才终于来到。王宗哲亲自迎出门外，此时已经天黑，见火把映衬下，数辆马车行入馆中。仆从挑起车帘，放上架板，三四人弓着身，钻将出来。
王宗哲快步上前，笑道：“立而望之，偏何诸公姗姗其来迟也？”长长一揖，十分热情，先不急着询问姓名，只说，“天寒地冻，路途辛苦。诸公，快快请入堂内，早备下了热茶，暖暖身子。”
大丈夫生长天地间，堂堂七尺之躯，岂可因罪而死，死在军纪国法之下？当死得其所。这汉子话语朴实，闻者尽皆色动，有人大声称赞：“好汉子！”
“小人乃河北人，几年前，天下大乱，盗贼丛生。好在小人村中世代习武，有盗贼来了，结寨自保；盗贼走了，平时则照常纳粮。这几年风雨不顺，年年歉收，过的虽苦，勉强可以度日。可谁知，鞑子要的粮食却一年比一年多。就在年前，因村中实在无力缴纳，短欠了稍许。
他说道：“小邓年轻气盛，有开拓进取之心，定辽阳为省府不足为ฦ怪。前夜席上，本官见他少年人的锐气之外，甚有城府，举止稳重，并不莽撞。他对本官的建议，表面上模棱两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而今结合你这条情报，细细想来，似乎虚伪做作。
张德裕绕室踱步，走了两圈，猜出敌人心思的兴奋慢慢下去，皱了眉头，长叹一声。
“辽西、沈阳、高丽ษ，三者之间，最强者看似高丽，最弱者看似沈阳。其实不然，沈阳以北的宁昌、泰宁、开元等路，地有数千里，多蒙古诸部。今有沈阳阻挡在前，宁昌等地的蒙古部ຖ族或曰：敌在千里之外，与我无关。主公一旦拔下沈阳，兵锋威แ逼，必导致其人人生自危之感，不复一盘散沙，定然凝聚一团，主动与我相争。
简而言之，沈阳起到了隔绝北地的屏障作用，若去打它，反而会帮助改变蒙古诸部一盘散沙的状态，激起他们的斗志，因此先不打它，留着。
“大人，行了么？”
那请他赴宴的人，却是赵过，一身平常打扮，长袖博带，暮色下，安静站立院中ณ，任风冷刺๐骨，动也不动，丝毫没不耐烦的神色。看他出来，赵过作了一揖，道：“宴席定在酒楼，张先生请随俺来。”
姚â好古的条呈很细，这一点儿倒是与洪继勋相似，注重细节。细细往下分的话，在管理民间商人这一块儿上，又可分为七条。
第二条，施行处罚。若有民间商人私自向境外出售铁、粮等禁卖货物的话，给以严惩，严重的抄家、杀头。
“卑职奉主公之密令，从诸军中ณ总计挑选出来了三十六人，尽为ฦ原籍河南、山东、中原等地的老卒，挑选的标准有六：首先，有城府；其次，有机变；再次，会察言观色；第四，能言善道；第五，有父母子女在我海东；第六，互不相识。
“不管负责山东事宜的，抑或河南事宜的，第一步，各自返回本乡，借助乡党做初步的了解。第二步，随身带有金银珠宝，若有机会，可贿赂当地有权势者，或入地方衙门，或入军中；若无机会，则长期偃伏，可办酒楼，可办客栈，借此收集情报，同时长期偃伏。第三步，无论有没有打入当地衙门，都可视情况收买对方之官僚。”
这些书籍，自学不是不可以，太难。因而，他趁着战后稍微有空，着洪继勋、姚好古寻访了几位名师，三日一次，来给他讲解功课。
邓ฑ舍微微顿下脚步，皱了皱眉，心想：“昨天登山他就有些不对，倒是奇怪。”虽不信李敦儒会有异志，然而有李成桂夫人下毒的前车之鉴，他不可不防，吩咐，“派两个人，多加注意。——不要叫他发觉。”
入元之后，儒生不再讲“夷夏之防”，而着重“用夏变夷”。“能行中国之道，则ท中国主也”。也就是说，夷狄可行汉法，那么，就承认它们为正统王朝。而元朝已๐行中国之道，故此可为正统。
汉人士大夫的种种心态，简而言之，其实从十几年前的一件事上，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至正三年，元帝下诏修宋、辽、金三朝史，任脱脱为主管。
这就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王祺唯唯诺诺，道：“丞相恩情，如此关怀爱护，实在令小王诚惶诚恐。”他犹豫了片刻๑，飞快地抬头看了姚好古一眼，问道，“只是不知，那胡元之大长公主，被废了之后，丞相打算怎样处置？”
“大长公主？废了她之后，她便不再是你高丽ษ的王后，如何处置她，乃我海东内事，大王不必知道。”姚好古一团春风，和和气气，话里的意思却斩钉ล截铁，不容置疑。王祺不敢多问，连连点头，道：“是，是。”
他提出这个问题，是有他的私心的。他主ว要想通过此问题，探知出海ร东对蒙元的态度，究竟不共戴天，抑或可能会虚与委蛇。两种态度会导致两种不同的后果。对外界来讲，关系海东今后的发展；对内部来讲，关系海东会如何对待高丽亲元派的势力。
王祺ຘ关心的自然并非高丽亲元派的死活，说白了，没有人心甘情愿做傀儡。若能把海东的态度搞清楚，也许他就有机会从中上下其手。
比如说，如果海东对蒙元持不共戴天的态度，对高丽内部ຖ的亲元派坚决打击的话，势必激起外部的强压以及地方แ的反弹。如此一来，他是否有机会借助利用？有没有暗地里款通蒙元，拉拢地方，进而复国的可能呢？
姚â好古何许人也？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但怎样处置鲁国大长公主是我海东的内事，天子无私事，大王宫掖内外的等等诸事，也皆为我海东之国事。这其中的意思，大王晓得么？一失足成千古恨，大王千万莫要因一时的冲动，做出千古恨事。真到了那ว时候，即便以我主公之仁厚，怕也保不住你。无能为力。这其中ณ的意思，大王晓得么？”
他连着两ä句反问，吓得王祺冷汗淋淋，道：“晓得，晓得。小王晓得。”
“那就好。”
怎么处置鲁国大长公主ว，姚好古虽然不肯对他讲，其实海东早有打算。
皇帝的姊妹称之为长公主，皇帝的女儿称之为公主，大长公主的意思，就是皇帝的姑姑。鲁国大长公主名叫宝塔失里，按辈分来讲，她即为ฦ当今元帝之ใ姑姑。这其实也是蒙元嫁公主与高丽王的一个惯例。
除了第一个当蒙元驸马的忠烈王娶的是忽必烈的幼女，其它下嫁高丽ษ王的蒙元公主们，多为当时元帝的长辈，元帝下诏，常称之为皇姑。不过对高丽国王，却不以皇姑丈称之，而以驸马国王称之。
宝塔失里的父亲是魏王阿木哥，乃顺宗之子，与仁宗、武宗是兄弟。她有姐妹三人，分别先后嫁给了三个高丽王。魏王虽然已๐经死了，但是她在蒙元宗室中还是有些地位的，最重的是，有她姐妹三人先后为ฦ后，她在高丽的势力确实不小。
怎样处置她，必须慎之又慎。杀，显然不可能。送回蒙元朝廷，也不可能。
邓舍专拨了一处院子，给她居住。尽管废了她的后位，平时的起居规格，却依旧按长公主的待遇。优礼之。一方面利用她，再借助奇氏及她家族的关系，可以缓和与蒙元的冲突，关键时刻๑，似乎可作为一个筹码。另一方แ面，运用她姐妹三人在高丽的影响力，可以拉拢一部分南高丽的官员，同时得到เ一部分地方的支持。
姚好古算了算日子，道：“下月初三，是个ฐ好日子。立惠妃为后，并及迎立新妃的事儿，便放在那ว天来办罢。具体细节，不必大王操劳，我家主公吩咐了，由海东全权负责就是。大王放心，定然给你办的热热闹闹，风风光光。哈哈。”
“丞相的厚意，小王委实感恩不尽。无以为报。”
怎么会没有回报呢？把高丽的土地老老实实送给海ร东，这就是最好的回报。姚â好古取出一份写好的文书，递给王祺，说道：“汉阳府那边，有些人不识天意，意图逆流而行，竟至拥戴新王。其不轨之心，抗拒我王师之意，昭然若揭。
“天无二日。设如其拥立新王，则ท置大王何地？我家主公为ฦ大王计，此事决不可姑息。需得雷霆万钧，迅速将其妄念击破。这一份文书，你且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即日便传檄南高丽，以示大王之正统，同时以示我海东拥护大王之决心。”
王祺ຘ接住，大致看了一下。
这文书，乃姚好古亲自起草的，文字通晓畅ม白，语气严å厉威แ慑。篇幅不长，数百字而已，但是很有力度。以王祺的语气，明白表明了他正统的身份，严辞斥责了汉阳群臣的不忠，如果他们敢冒大不韪，拥立新王，便为乱ກ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最后有几句话这么说的：“若其徘徊歧路，执迷不悟。则孤必聚三千里义勇，亲驾六师，讨贼伐逆。诚告彼辈，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及州郡义士忠臣，凡所勤王之师，有功必赏。布告海东，咸使闻之。”
王祺心中苦笑，面皮上丝毫不敢流露，恭恭敬敬地把文书还给姚好古，恭声道：“大人写的太好了，小王别ี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