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专门出来找你！”
“好身手！”程名振夫妻两个同声赞叹。刚才青年人发箭射虎的本事已经令人叹为观止，而此刻这一刺๐一拔，更显出了他极其高深的武学造诣。难得的是如此血腥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像行云流水般，令人压根儿感觉不到半点杀气，反而有些赏心悦目的意味。
最近一段，曹旦ຆ等人本来有事没事就往洺州ะ营跑，因此接到邀请后也不感到奇怪。互相约了一下，联袂而来。几句寒暄话过后，程名振便借着自己既然已๐经准备走马上任，麾下无法容纳太多的武职为由，拜托大伙帮助安排一部分弟兄们的去处。曹旦ຆ正巴不得从洺州营里挖一些有用之才走，听程名振如此客气，赶紧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致谢：“谁不知道你洺州营的弟兄个ฐ个都身经百战。说什么拜托的话啊，咱们抢还抢不过来呢！”
转过头，他对着程名振深施ๅ一礼，“这个人情，石某肯定记着。兄弟你放心，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在我那里绝不会有半点亏待。哪天你小程又想出来带兵了，只要说句话，我立刻就让他们再回来跟你。若是推三阻四，就让我生了孩子没！”
侧开头，他又不甘心地找上了王二毛，“你呢，你不是平时很机灵么เ？怎么今天连拦都不拦一下？”
以洺州营目前的规模，窦家军的议事大帐中的确没有王二毛的位置。杜疤瘌无法从王二毛的回答中找出茬子来，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
“是啊，也差ๆ不多了。河北那么多条道路，我怎可能拦得住！”窦建德低声叹了口气，幽幽地回应。
只是，跟蒲山公李密比起来，罗艺的运气实在差得太多了些。人家李密一败再败，最后却总能起死回生。而他虎贲大将军罗艺却挟雷霆万钧之ใ势而来，得到เ最后落得了个ฐ仓皇败退的下场果。这个结果不但影响到เ了幽州ะ军前途，对整个ฐ河北道、甚至半壁河东道来说，局势在罗艺兵败的那一瞬间，都起的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他本想表达意思是，自己没必要跟杨公卿等人同室操戈ຖ，对方แ即便脱离窦家军序列，对自己所求的大业也构不成威胁。因为这些家伙既不懂兵法，又不懂如何治理地方。这辈子最大的归宿也就是做个ฐ流寇或别人手中的鹰犬，根本无法自立。
既然已经误解了，索性就将错就错，反正日久自见分晓。抱着这种念头，窦建德不打算在同一个问题继续纠缠。关于如何跟绿林豪杰打交道，将他们收归己้用，他认为自己还有点门道，至少不会比宋正本这位前县丞来得差。
六百残兵，即便是六千人，以窦家军现在的实力，也有足够的把握攻破武阳。但瓦岗军的存在令此战变得骤然复杂起来。听从宋正本的劝告，眼下窦建德打的是天下豪杰携手推翻暴隋旗号。正是凭着这面大旗，他才能顺ิ利地将河北各地的百个大大小小的山寨、绺子逐一收拢于麾下。如果这个时候就跟瓦岗军反目，难免不落人出尔反尔的口实。即便武阳郡ຉ的实力再弱，战事进展再顺利ำ，底下也会有人议论纷纷。
除此之ใ外，洺州营诸位弟兄的感受窦建德也不得不考虑。武阳郡三番๘五次地主动向洺州营寻衅，洺州营早就准备下重手讨还血债。如果他出言阻拦，身为主将程名振可能不会抗命，但底下那些都尉、校尉、寨主、堂主们会是什么反应就不好说了。稍微处理不妥，很容易乱了军心。导致刚ธ刚归附于旗下的洺州ะ众分崩离析。
“可不是么？以前被人家白吃白拿，可没见你这么เ大的胆子。今天没人白拿你东西了，你反倒皮痒的不是？”出于各种心理，旁边的同行们也凑前，对“诋毁”窦家军的人齐声谴责。
“剿匪，我呸。还剿匪呢，拿了那么多钱，也不都干啥去了。到เ头来怎么着，还不是让人家给剿了！”同行们不理解被声讨者的苦衷，声音瞬间抬得更高。
“窦天王知道将军喜欢身先士卒，所以让我时刻不离地跟着你。他还让我给你带话，冲锋陷阵的事情，自有弟兄们代劳。杨将军乃千金之躯，不可轻易以身犯险。”
说罢，他将刀指城门，继续大喊大叫，“给老子快点儿，再耽误一会，汤都被人家喝光了。麻利ำ着，早晨没给你们饭吃啊！”
“只是这样一来，未免太不公平。说起罪责，名单上很多人比杨善会更该死！”曹旦还有些不甘心，喃喃地提醒。
“主公如今谋的是天下，而不是公平！”宋正本狠狠地瞪了曹旦一言，低声断喝。“况且放过这几十人，可以少折损数百乃至数千弟兄，主公又何乐่而不为ฦ？”
话说了一半儿，他才猛然意识到程名振在试探自己的出身。干笑了几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家虽然是大贤之后，但在族中也是一个弱枝。家中总共有田产才不过六百余顷，还尽是苦受盐碱之害的薄田。因此窦天王当日进入景城之后，亲口许了不会夺孔某的祖产。\呵呵，其实河北各地这些年乱下来，空出的无主ว荒地已经够多的了。屯垦，开荒，都有上好的河边地可用，像我家这种小门小户，根本不入天王他老人家法眼！”
这回，孔德绍不敢再装ณ粗鄙了。后退半步，平礼相还，“程将军的意思，孔某会尽力说于天王知晓。清河城坚，不宜以强力取之。如果能让城中文武主动请降，我军即便少收些补给，又有何妨？”
程名振不知道这几句的背景，瞪着眼睛发愣。窦建德回过头来，讪笑着又向他解释。“这不是因为豆子岗地方แ穷，我得带头节俭么เ？要不然，我天天大鱼大肉，却让弟兄们吃糠咽菜，那ว岂不是会被大伙背后戳脊梁骨？”
程名振得知真相，对窦建德愈发感到เ佩服。想了想，笑着建议：“主公也别太苛待自己了。否则ท让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也食不下咽。我手里余粮和干肉都有些，这就命等在帐外的弟兄们回去拿，晚上就可以送到中军入库！”
“不必不必，你能加盟，已经是最好的礼物！”窦建德的话很实在，毫不对程名振隐瞒洺州军对豆子岗声势的壮大作用。“杨公卿、徐元朗跟我离得近，容易把话说开。你距离我那ว么远，没想到เ也能如此痛快就答应下来。以后河北各地的其他豪杰听说了，心里自然会琢磨琢磨。我老窦再派人去劝他们，也就事半功倍了！”
面对如此热诚的笑脸，宋正本还真有点儿抹不开面子甩袖离去。刚准备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窦建德已经把程名振也扯了过来，“程兄弟来得晚，估计还没人给你们介绍过。这个ฐ是宋主ว簿，原来是饶阳县令。河北大地上唯一洁身自好的清官。就是运气背了些，逢上了乱世。你们两个以后多亲近。都是读书种子，或许能说到一起去！”
果然，听完窦建德如此知冷知暖的话，程名振脸上立刻出现了一分不是装出来的感动。\又向前带了带坐骑，他笑着道：“我那边今年收成还不错，供应大军一两个月吃穿不成问题。况且王将军千里解困，也理应从战场缴获中分上一份！”
“主公千万别这么เ说。您那边当时也是连番大战，能ม腾出手来拉属下一把，属下这里已๐经是感激不尽！”程名振赶紧打断窦建德的话头，衷心致谢。\
从王伏宝的转述中看，窦建德是个ฐ难得的明白人。他所说的话虽然粗鄙无文，但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可那为ฦ什么多年来他在豆子岗毫无建树？以至于连酿几坛米酒的余粮的拿不出？光从时间不足上解释，好像未必能完全说得通！
类似的经历程名振也有过，所以他理解起来并不费劲儿。只是当年他在张金称麾下时，并没选择随波逐流，而是远远地避开去，另辟一片天地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大伙开始时也都这么เ以为。但老窦他不同意。他说，如果大伙想听他的，有些规矩和说法就得改一改！”王伏宝轻轻摇头，否决了这种看法。
“不是做幌子，老窦是认真的！”王伏宝斜ฒ了杜疤瘌一眼，对后者的说法略微有些不满。“当年跟着高大当家，老窦也不准自己麾下的弟兄祸害百姓。我们当时有三不抢，第一，不抢家无隔夜粮的穷汉子。第二，不抢无儿女照顾的老人。第三，不抢家里有小孩子需要养的寡妇！”
“屈先生是说密公所谋毫无疏漏，而是姓王的执行不利了？”王德仁的火头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恶狠狠地追问。
就凭对方那个柴火杆子般的小身板，王德仁一只手也能杀了他。可现在不是窝里斗的时候，已๐经跟程名振和窦建德结了梁子，没必要再不容于瓦岗。想到此节，王德仁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心头怒火解释：“屈先生不要多虑。姓王的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不是卖友之人。待会儿真的打起来，你尽管先行撤退。姓王的今天就在这里，会会所谓的九头蛟！”
这种感觉陌生已久，当它突如其来的时候却是如此之甘醇。杜鹃记得，只是在自己้没成为ฦ程名振的新า娘前，才有过很长时间类似的回忆。当二人结婚之后，聚少离多，再加上彼此的生活阅历差ๆ异巨大，彼此心脏反而渐行渐远。
举案齐眉，也许是某些读书人心中最理想的姻缘。但这种生活却不属于杜鹃。她喜欢像火一样燃烧，像酒一样炽烈。哪怕只是短短的几个月，也好过按部ຖ就班的天长地久。
“嗯，子卿说得对，看来我还是过于执着于一时胜负了！”桑显和展颜而笑，同时向杨甫投去感激的一瞥。他不是不明白自己先前之所以急于赶在程名振到เ达前拿下清漳，是因为ฦ过于忌惮对手的缘故。然而迫于眼前局势，他不得不在战术上做一些重大调整。杨甫的建议，既ຂ恰恰给他找到了合适的调整理由á。与此同时，对那些心存狐疑，也能有个ฐ体面的交代。
官军这边一撤，清漳城头立刻欢声雷动。所有喽啰们都明白，大伙这回真的是绝处逢生了。距离跟程名振约定的汇合日期只剩ທ下几个时辰，而程教头向来没出言必践，从没有过用大话忽悠属下去送死的记录。
乱ກ世将至，武将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是手中有属于自己的一班人马。朝廷早就靠不住了，地方上也早ຉ就乱成了一锅粥。罗艺、李渊、李旭、薛举ะ、王仁恭，这些地方大员们，哪个不是依赖手中有足够的实力，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桑显和原来没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打了败仗，差点连脑แ袋也被朝廷砍掉。如今他已๐经琢磨过味道来了，所以再跟流寇交手，就不能不多长几个心眼儿。
此外，在距离清漳城五里左右的一座土山上，还有五百余贼人在一个名叫韩葛生的头目带领ๆ下，与王二毛等人遥相呼应。此人也深谙用兵之道，连日来只要官军攻城攻得紧了，他就立刻๑下山威胁官军的营寨。而官军几次设了圈套试图将其生擒活捉，都被他提前一步看穿，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基本方向有了，细节上如何做，就容易商量了。洺州ะ军的将领们都有着数年战斗ç经验，很多部ຖ署程名振只要开个头，他们立刻๑能接上下面的内容。待一切安排停当后，大队人马立刻起身，匆匆忙忙地跑向洺水，然后用号角声跟城上的有限守军打了个招呼，又匆匆向南跑去。
发现洺州军过城不入，加速南去，魏德深和杨善会两个击掌相庆。通过河道上往来的信使，他们早已经得知桑显和部ຖ官军如期杀到了清漳城下。那个弹丸小城与洺州军的老巢平恩只有二十多里的距离，可谓唇齿相依。一旦清漳失守，平恩县恐怕也坚持不了几天。
众将齐齐地答应了一声，纷纷下去准备。杜鹃没被分派任何任务，所以留了下来，静静地站在程名振身侧，与丈夫一道目送大伙出门个背影从视线中消เ失后，程名振转过头，笑着安慰：“形势应该没那么严重。瓦岗军多年的声望积累็不易，不应该……”
“不着急，有什么可着急的！”程名振先摇了摇头，然后轻轻点头。“总之ใ逃不过兵来将挡四个字。即便败了，咱们又不是没地方可去，早ຉ晚还有重渡乌ไ江的机会！”
亲兵们惊疑不定，不敢奉命。杨善会横了他们一眼，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带血的长矛来，“老夫虽然体力已衰，却不会成为你等的拖累。走，守稳阵型，别给贼人可乘๖之机！”
喽啰兵们没注意到“大鱼”的动静，负责带队冲散敌阵的伍天锡可是一刻都没忘了砍杨善会的脑袋。程名振对他够朋友，把造价高昂的整支陌刀队都给了他指挥，并且从不横加干涉แ。作为回报，他亦得拿出些像样的战绩来才能ม堵住某些心存嫉妒者吐沫横飞的大嘴巴。
“又高升了？够快的！”在一片迷惑与热切的目光中，程名振捶了韩世旺一拳，笑着调侃。
“你啊！”程名振又给了对方แ一下，然后笑着摇头。韩世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能ม及时地想到你关心什么。这不？就几句话，已经将其升官的原因以及跟卢方แ元的关系剖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