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即便长乐王对名士、贤达们还像现在这般客气，名士们背后的家族之利益也很难保证。有道是现官不如现管，真的有官员发作起来，给治下大户穿几双小鞋子，难道窦王爷还能为了几个拿来当摆设的名士怪罪麾下忠臣乎？
还甭说，贤达们既然能在地方闯出一番๘名头，悟性和学习能力的确远超常人。连续几个发展时间不等的屯田à点走过后，他们立刻将平恩县的各项屯田à政令吃了个透。非但如此，在程名振等人摸索出来的屯田规范中，有很多政令和施ๅ行方法疏漏甚大，完全靠着用人得当，百姓们懂ฦ得感恩，才避免了有借无还，惩勤护懒情况发生。名士们结合魏晋以来留下的军屯和民屯记录以及各个ฐ处理政务经验，很快便提出了恰当建议，堵死了屯田规模扩大后，有刁民趁机钻空子的可能。
窦红线也是战场上打过滚之人，对危险的感觉极为敏锐。发现哥哥肩膀一动，立刻仰身向后倒去，紧跟着单臂在地上一撑，滚开数步，鹞子翻身，人尚未等站稳，左脚尖已经牢牢地勾住了一个胡凳。
兄妹二人四目相对，心里都惊诧莫名。又是在同一时间，二人收了姿ู势，彼此凝望着，默默不语。
“什么เ臣不臣的，坐下，看你站着我头晕！”窦建德大笑着站起，走到程名振身前，双手按住对方แ的肩膀。“坐下，论公，咱们是君臣。论私，你叫我一声窦叔也不为过。彼此之间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情意却不能ม生分了。否则ท，当初又何必硬要走到一块呢？”
可自己对窦建德又做了些什么เ呢？虚与委蛇？阳奉阴违？小心防范？如此种种，哪一条应是一个臣子所为ฦ？但不这样做的话，绿林中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又在眼前晃动着，让他夜夜无法自安。笑里藏刀，翻云覆雨，哪一场血雨腥风暴发之ใ前，不曾经是阳光明媚？
“眼下不是还打不起来么เ？”杜鹃想了想，知道丈夫的话很有道理，但依旧觉得很不甘心，“况且那是窦建德和罗艺也未必真争个你死我活。至于王大哥那更简单，既然红线根本不喜欢他，他不如去另找别人。强扭的瓜儿本来就不甜，何必非要让红线难受，自己也跟着难受？”
“人家是小女人么？”杜鹃撅着嘴巴，用手指在程名振背上不停的画圈儿，“女人家的眼光，当然不能跟你们男ç人比。否则这天下还要男人有什么用！”
都是简简单单的道理，罗成一听就懂。谢过老人家指点，将对方แ送走后，他就立刻决定按对方的叮嘱试上一试。
皱着眉头想了想，他计上心来。抓起兵器架子开山钺将步槊剁掉尺，裁é成与马槊大致差不多长短。然后将马槊的槊锋、槊纂换在步槊ຂ之上，找好手握的平衡点。接着又觉得有些粗陋，干脆ะ从旁边的白蜡杆子上解下红缨，打了个结，系在了槊锋之ใ下。
“罗兄弟，咱们不说这些行么？就当咱背后都没这些东西，两个ฐ在外游荡的旅๓人遇到了，彼此看着顺眼，便相交为ฦ友，如何？”
程名振受了他一拜，然后还了个半揖，“按相貌，我肯定比你大。所以，就叫你一生罗兄弟，如何？”
不多时，队伍走出山林，在伍天锡的带领下找到เ已经看不出模样的官道，缓缓而行。沿途很少见到เ人迹，即便偶尔看到一两个ฐ村落，也都早ຉ已废弃了，没有半点儿烟火气从村落中飘出来。倒是大大小小的野狼、野狗成群结队，听到密集的马蹄声也不害怕，反而小跑着在队伍侧后方尾随，试图亲眼目睹人类之间的一次自相残杀，从而饱饱地吃上一顿尸体。
猛然间，几处炊烟飘入人眼，令天地间的景色登时一暖。罗成的目光立刻被炊烟吸引，带住坐骑惊诧地问道：“那边怎么เ突然冒出这么เ多人来？还有那些房子，怎么看起来绿惨惨的，好生古怪？！”
待队伍靠近了平恩县城，得到消เ息的百姓们早就迎出了城外。老弱妇孺们互相搀扶着，对自家子弟翘首以盼。很多人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亲人，激动得满脸是泪。也有不少人丛队伍前边一直寻望到队尾，却没发现魂牵梦萦的面孔，知道自己跟丈夫从此阴阳永隔了，忍不住抱着自家的孩子或长辈，当场痛哭失声。
他心里怀上的一点悲悯之ใ心看起来微不足道，却又让治下百姓受益匪浅。曹旦等人赠送的辎重本来就比较丰ถ厚，窦建德又刻意叮嘱程名振一切政令照ั旧。所以百姓们头上该免的钱粮一概免除，有些前两年屯田之政初始时的赊借，由á于府库比较宽裕，也在程名振的授意下得到了大幅地减免。
众人稍微安静了一下，旋即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对于被纳入窦家军体系，诸将当初ม十有就不是很服气。虽然王伏宝当日表现得非常磊落，但过后把几件事联系起来，众人分明闻见了阴谋的味道。\
“那ว可不一定，如果不是咱们打垮了杨善会和魏德深，窦大当家还未必能ม这么快占领了清河跟武阳两郡呢！”伍天锡摇了摇头，低声反驳。
窦建德向来有勇于纳谏的美德，略做沉吟，低声答应：“两位先生言之有理。窦某先前的安排，的确有些欠考虑了。多亏了两位的提醒，也多亏了程将军的坚持！”
闻听此言，众人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对啊，主ว公委程将军以重任，是出于对年青人的器重，唯才是举ะ。而程将军的拒绝，亦是处于对主ว公的忠诚。这样和睦的君臣哪里去找，也就是在窦家军内，才能看到如此感人的情景。
“百姓们呢？有害百姓没？”窦建德点点头，继续追问。“我记得临出前，我嘱咐过振远。他没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不错，他们两个处理得不错。元宝藏呢，他死了还是逃了！”窦建德笑着打断ษ，因为妹妹出走带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如果有一天主公无法亲领大军与人厮杀，派何人出马会更放心些？”
“伏宝还需多加磨练。至少现在看去，他不像程将军那般持重！”明明已๐经认同宋正本的评价，窦建德还是替笑着王伏宝谦虚。“他以前没遇什么劲敌，而程将军交手的，可个个都赫赫有名！”
“你这人怎么听不明白呢？不是我不帮忙，也不是程教头不肯手下留情。是窦建德，关键是窦建德那ว边。他不点头，我家教头也没办法！我这么说，您清楚了！”黄牙鲍撇着大嘴，牛气冲天。
“也中ณ，带个ฐ话儿又不费什么เ力气。但我劝您还是别指望了。窦建德不是我家教头，没那ว么容易好打发！”黄牙鲍推脱不下，只好点点头，忧心忡忡地答应。言语之间，他对窦建德很不尊敬。同时对于程名振依附于窦家军的结局，非常地愤愤不平。
想明白了此节，他立刻指派了十几个机灵的弟兄，拿着自己้的手令，跟在老费等人身后去各家各户“通报”窦天王即将入城的消息。那些富贵人家心里正不知道如何讨好窦建德，听老费一张罗，立刻欣然从命。
窦建德恰恰入城，走到เ衙门口，现这种排场，当时被吓了一跳。当他问明父老们是“主ว动”前来恭迎自己，不觉喜形于色，回顾ุ左右，大声说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看看，看看，得了活人的心，不好过那些死物金银珠宝？’
“主公之ใ言有理。整合全军乃当前第一要务。其他事情不妨稍稍靠后！”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孔德绍接过话头，笑着附和。
窦建德怕他失望，笑着解释：“我知道先生完全是为了我好。但是饭要一口口吃。杨公卿他们这些人散漫惯了，此时能听从我的号令，已๐经非常不容易。如果现在就太严格地约束他们，反而容易让他们离心。”
“不是能不能攻下，而是必须攻下来。你们看看舆图，清河城处于什么位置！”面对众人的质疑，窦建德没有采取强力来维护自己้的权威，而是掰开揉碎跟大伙讲道理。
首先，清河城就卡在永济渠的哽嗓咽喉处。控制了此城，就等于控制了一半永济渠水道。日后无论向南还是向北，运兵运粮都非常方便。
“我怎么能ม和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比？”杜鹃轻轻白了丈夫一眼，嗔怪。
听丈夫如此夸赞自己้，杜鹃心里禁不住暖暖的，就像喝了一样甜。她不擅针ฤ线女红，也不太懂猜男ç人的心思，厨上灶下，更是差得一塌糊涂。所以婚后这些年来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尽职，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丈夫什么。今天被程名振一句，“唯有你在背后能让我放心”，说得块垒顿消，神清气爽。
“杀就算了，他们也都是出于一番好心。\”窦建德笑着摆手，“先生有话尽管说明白，窦某照着做便是！”
“根基不稳呗！”窦建德叹息着点头。“程兄弟发展虽然慢，却是一步一个ฐ脚印在走。而高大当家，嗨……”
与窦建德一道前来讨伐杨善会的其他豪杰，窦家军弟兄，还有洺州军众将七嘴八舌地响应。这些话在不同的场合他们也听人转述过，但在此听窦建德亲口说一遍，众人依旧感觉到很鼓舞。
“既ຂ然为ฦ大当家麾下，当然唯大当家之命是从！”程名振拱拱手，笑着回应。窦建德这句话问得明显有些啰嗦，但冲着此人入门后毫不犹豫地吃吃喝喝，根本不考虑茶水点心是否有毒的气概上，他愿意顺从对方的意思。
“是，教头！”众人抿着嘴，憋笑憋得好生辛苦。
众将领在他面前都随便惯了，可以不知道深浅。而窦建德那ว个妹妹的性子如何，大伙却谁也不清楚。眼下洺州军刚刚ธ并入豆子岗，还没有完全融入。一旦这个时候有人给窦建德落下坏印象，大伙日后少不得有一番麻烦。
“你可真够有钱的。听到了没，你们五个ฐ王八蛋，一共二十两金子。每人四两，不多不少！”王伏宝又拍了下惊堂木，冲着下边大喊。
“对，对，我们五个，以后愿意给大当家牵马坠镫！”其他几人唯恐落后，乱纷纷唱和。
看到他那ว幅紧ู张的模样，王伏宝心中暗自觉得好笑。事实上，以豆子岗和洺州军在场的力量，真的跟瓦岗军拼将起来，未必能占到什么上风。毕竟双方แ的人数在那ว摆着，并且窦家军刚刚经过一场长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