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天锡已经可以独挡一面，看到程名振和石瓒两个都乱ກ了方寸，便站出来代替二人整顿秩序。一边排除任何干扰大步后撤，他一边抽出时间，私下里找到跟雄阔海同一波撤下来的几个幸存者了解情况。那几人伤势远不及雄阔海严重，听见伍天锡问，便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原来博陵军早ຉ就下定决心要断窦建德的粮道，因此不见兔子不撒鹰。王伏宝和石瓒所带领ๆ的两路援军都被他们轻轻放过。待王玄龄和雄阔海二人用战马驮着粮食到达了易水河南岸，立刻四面八方杀了过来。总兵力足足有七八千，并且都是训练有素า的轻甲â骑兵。王玄龄和雄阔海两个仓促接战，马背上的粮草包都来不及卸下。因此不到半柱香时间，就被敌军冲散了队形。
重伤之余，雄阔海不敢再恋战。抱马南逃。一路上冲破了数重拦截，全赖着李仲坚忙于领兵应付河对岸的窦建德，无暇分身，才勉强带领ๆ几个ฐ随从杀出了重围。
没来由的，程名振就感觉到有些畏惧。这可是他身从没出现过的情况。再此之ใ前，他领兵应对过大隋官军，绿林豪杰。多次在死亡边缘打滚。但没有一次，心里像今天这般不安宁。
不，那不算妙计，甚至连诡计都算不。光明正大而来，明刀明抢，却令人无法从容应对。阳谋！猛然之间，程名振心头涌这样两个字，忍不住摇头苦笑。这是如假包换的阳谋，堂堂正正而来，却比阴谋诡计更难以招架。就像铁锤砸鸡蛋，完全凭借实力。一锤子下来，管你鸡蛋是有何千条妙计，都是连皮带黄子捣个稀烂。
就这么三千五百多守军，却让窦建德付出了伤亡过万的代价。大将军曹旦ຆ暴怒，欲杀俘泄愤。窦建德迅速制ๆ止了他，低声说道：“这些人既然吃粮当兵，就肩负守土之责。尽力杀敌，能有什么错？别杀他们，身带着伤的派郎中ณ给他们治伤。身没伤的，或者伤势较轻的，你去问问他们愿意不愿意改换门庭。如果愿意，军饷、官职一切照旧。如果不愿意，每人发五百个钱，让他们回家种地去！”
半柱香时间不到เ，他又耷拉着脑袋地跑了回来。往窦建德眼前一戳，呼呼地直喘粗气。
“一厢情愿罢了！”李密又撇了下嘴，从鼻孔里发出声音。“其他人又不是傻子。谁又肯替姓窦的火中ณ取粟？”
他的手指移动速度很快，李密的目光也不断地闪烁变化。巴蜀自古以来便有天府之ใ国的美誉。无论是先秦还是前汉，无不凭其为帝王起家之资。可对于瓦岗军而言，在拿下洛阳之ใ前，巴蜀却永远是一块可望而不可及的肥肉。早有人劝过他，建议瓦岗军暂时放弃对洛阳的图谋，绕道南向，从汝南、南阳一带绕路西进。反正王世充的兵力有限，不可能把触角离开洛阳太远。但李密心中ณ，却一直以洛阳为痛。在拿下此城之前，根本不想考虑其他谋划ฐ。
“你别管了。红线自己估计都不清楚自己伤心什么！”窦建德笑着摇头，“我当年把她给惯坏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也只能由着她。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随她去吧。即便成了老姑娘，咱们家也不在乎多留一双筷子！”
“睡吧，咱们一起去安歇！”窦建德恋恋不舍地望了舆图一眼，笑着吩咐。
如果刘武周和薛举联手攻击李渊，无论是与公还是与私，李仲坚都不得不救。博陵军一过飞狐岭，窦家军便可以直扑上谷，封死李仲坚的归路。这是个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机会，事关兴衰存亡，自己้这个跟在窦建德身后偷师的二流角色都能ม看得到เ，窦建德本人不可能ม错过。
“我猜的不会错！我看到了！只有击败李仲坚，窦家军才有问鼎逐鹿的可能。否则，即便麾下招揽到再多的兵马，再多的江湖豪杰，窦家军也不敢离开河北半步！”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程名振对局势的把握如此清晰。但他还是说不出话，也听不清楚大伙在说什么。瞬间的明悟，带他的绝不仅仅是震惊和喜悦。伴着耳畔翻滚的雷鸣，他心里有一个ฐ声音在不停的大叫。声嘶力竭，语无伦次。
没法面面俱到เ，找其中最有可能ม得天下的几处下注总行了？有聪明的家主私下里做出决定。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不靠谱。那些捉刀客和各路诸侯们，居然一时分不出高低来。按地盘大小和兵力多寡，本来唐公李渊执天下牛耳。特别ี是在他得到了博陵大总管李仲坚和幽州大总管罗艺二人的拥戴后，隐隐已经透出了舍我其谁的味道。可长城一场恶战，由于中ณ原豪杰们是仓促走到一起的，彼此之间配合生疏，导致参战各方损失惨重。其中尤其以李仲坚麾下的博陵精锐和罗艺麾下的虎贲铁骑为甚，一战之后，二人立刻宣告从争夺天下这盘大棋出局。作为ฦ参战的主力之ใ一，李渊麾下将士的损失也不小。长子建成和次子世民二人的部ຖ众折损近半，而长女婉儿麾下的十余万娘子军战后归建的人数不足五千，其余兵马，包括主帅李婉儿、大将王元通、齐破凝在内，都化作了守护边关的千秋雄鬼！
拿下了大半个河间郡之后，窦建德得陇望蜀，试探着将触角向西伸了伸。结果在滹沱河西岸的博野县郊外“不小心”碰到了李仲坚麾下的数千残兵，被对方碰了个ฐ头破血流。亏得王伏宝救援的及时，才能ม全身而退，没把刚ธ刚到手的半个ฐ河间郡又丢出去。
这番๘话说得豪气十足，令程名振、王二毛等人好生佩服。但紧邻茗洲营列队的那些新加入者可不高兴了，怎么说他们都曾经在博望山待过一段时间。娘家被人瞧不起，自己的脸也跟着无光。
说罢，又向新弟兄们一指，“大哥，这些是王德仁大当家送给我的弟兄，全是博望山中数得着的好手！”
“我这乡巴๒佬没福气，消受不了程大人的礼ึ物。所以主动还给程大人。望程大人念在我等恭敬的份，把房先生的头颅也给还回来！”王德仁连连苦笑，声音里透着莫名的悲愤。
“这！”洺州ะ营众人纷纷阻拦。王德仁含忿而来，谁也料不到他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大伙儿用疑ທ兵之计暂时可以逼住他，使得他不敢贸然发起进攻。但程名振一旦脱离众人的保护，很难保证王德仁不愤而走险。
“哼，你不是想左右逢源么เ？看老夫断了你的退路！”骂骂咧咧发着狠，房彦藻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两锭看上去成色最纯的银元宝，用手颠了颠，估摸着每锭大概二十两ä的模样，走到เ门口，冲着替自己站岗的侍卫队正说道：“拿去，给弟兄们买盏酒喝。这些天事情多，辛苦大伙了！”
“你是我从瓦岗山带来的吧！”房彦藻笑了笑，用手轻轻按住侍卫的肩膀。平时他很少折节与粗人交往，此刻๑猛然需要用到对方，却一时想不起对方名字来，只好用笑容掩盖内心深处的尴尬。
“对，这帮家伙，根本没拿咱们兄弟当回事儿。用得到时千好万好，用不到时还不是一脚踢开！”
见大当家发火，众堂主立刻知趣地闭上了嘴巴。互相用目光查探，眼睛里分明都透出了怀疑与不屑。
说罢，也不理睬房彦藻如何脸红脖子粗，大步走出聚义厅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骂，“他奶奶的，当我老王是傻子么？酒宴杀人，说得容易。杀完了姓程的，你姓房的拍拍屁股回瓦岗寨领功受赏去也。窦建德正愁找不到茬呢？万一他带兵打过来，还不是我老王在这儿顶缸。徐茂公巴๒不得我早ຉ死！不替窦建德摇旗呐喊就算仗义แ。隔着一个黎阳，等李密的援军到เ了，我老王早ຉ被人剁๗成肉酱了！届时你们瓦岗军、窦家军算不打不成交，我老王呢，整一个ฐ大蒲包，还是傻瓜馅儿的！”
“东南西北风，哈哈，王大哥，多日不见，您老可是越来越富态了！”程名振大笑，举步相迎。二人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兄弟般抱在一起，彼此拍打后背，接着骤然分开，互相对着施礼：“王家哥哥程家兄弟！小弟哥哥这厢有礼了！”
尽管如此，每每看到เ杜鹃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幽怨，程名振还是会心头发紧ู。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专门抽出一个晚时间，跟妻子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急着需要制造一个小程名振或者小杜鹃出来。除了转述自己对窦建德提议的答复外，他也不知道如何跟妻子讨论纳妾这个问题。赌咒发誓，好像有点儿多余，反而容易让杜鹃背负“嫉妇”之名。毕竟从原来的张大当家，到现在的杜疤瘌，还有襄国郡的各个县令、都尉，每个ฐ人都是三妻四妾。男人么，只要心里有数就是了，没必要把什么都挂在嘴，摆在明处。
正当他们夫妻二人各自陷在各自的谜团里一筹末展的当口，王二毛回来了。这个已经再度更名，把自己唤作王蔷，字伟长的家伙人还没进后堂，嚷嚷声已经传遍了整个衙门，“怎么了，怎么大清早ຉ的一个个低头耷拉脑แ袋的，就像都饿了半个月一般。教头没给你们发工钱么เ？还是七当家故意克扣伙食！”
“臣何德何能，敢让主公如此器重！”程名振闻言，赶紧躬身推辞。他现在倒相信窦建德对自己没恶意，但守着自己้的起家根本，心里边总是觉得更踏实些。况且眼下窦建德身边的能人贤士越聚越多，真的入了朝，自己未必能显出什么本领，日子过得也不会像在襄国郡这般随意。
“主公愧杀臣了！”程名振躬身致谢，脸表情诚惶诚恐。
话说完了，见妹妹丝毫不为所动。又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要嫁给外人，让伏宝怎么想。那些一直跟着我的老兄弟，他们又怎么เ看我？”
“当然是你的终身大事更重要些。不过……”窦建德心里突然有些发虚，连声替自己辩解。话说了一半，他分明意识到，就在半盏茶功夫之前，自己还信誓旦ຆ旦地说过，不会拿妹妹做蒲包去拉拢属下。王伏宝也是自己的属下？自己苦苦逼着红线嫁给他，何尝没有拉拢的意思在？
“所以，我才想通过你联系徐茂公啊。眼下奉命出镇黎阳的，可正是这位瓦岗三当家！”窦建德笑着点头，露出一幅高深莫测模样。
“献羊于虎之计，你没听说过么เ？”窦建德话又从头上传来，如同迷雾背后的一丝阳光。
“看什么，天天见的，你还没看够啊！”程名振打了个哈欠，笑着数落。
程名振当然猜不到เ妻子心里什么鬼主意。每天有那么เ多的事情要处理，他实在没精神耗费在别ี人的儿女之情上。饱饱地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便把头天晚上对妻子的警告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倒是得到丈夫提醒的杜鹃，行为略有收敛，不再每日跟着窦红线嘀嘀咕咕。不过窦红线的行为却愈发附和大家闺秀的标准，说话做事，吃饭喝水，无一不透着高贵与成熟。
“诸位，诸位，再夸我就脸红了！”跟大伙以平等身份厮混熟了，罗成也学得有几分油嘴滑舌，一边撩起衣襟擦汗，一边回应。
“是我当年在军中学来的野路子，没有来头！”罗成不想说实话，笑着敷衍。“其实全是花架子，当不得真。几位若是上了战场，肯定比我使得好！”
“会猎于野，什么叫会猎于野！”窦红线还是不太明白，皱着眉头琢磨。猛然间，她看懂了程名振与罗成二人的笑容，愣了一下，目光中登时浮起一重阴云。
“我们没干什么啊！”两个ฐ大男ç人异口同声地喊冤。刚才二人谈得高兴，还真没注意到เ其他人的感受。
这个屯子的里正是个干瘦的老头，带着数名同样干瘦的少年，正在木屋前对着一块石板指指点点。听到เ奔行而来的马蹄声，三人同时抬头，然后吃了一惊，同时抱拢双拳，深深地躬下腰去，“参见郡ຉ守大人！”
“不，不知道郡，郡守大人大，大驾光临。我，我等有，有失……”里正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全了，用自己能ม想起来的所有文辞，结结巴๒巴地问候。
“我知道这附近一个地方แ，保管有大家伙。”杜鹃抬头望了望周围地形，大声嚷嚷。“那地方แ你肯定没去过，就在巨เ鹿泽边上。远处根本看不见，走进了却是一座大山！”
一口气跑出近五十里，果然到了一个奇妙所在。马蹄分明不停地向下走，眼前的地势却一点点高了起来。“这个地方แ叫阴阳岭，当年张二伯带我在此打过黑瞎子。那ว东西肉厚，饿上一个冬天也未必掉多少膘！”
“俺就是个ฐ赶脚的，能ม有今天的日子也知足！”雄阔海对给别人效力也不感兴趣，憨笑着表态。
“大伙再听我一句！”程名振把众人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很体贴地说道。“离开洺州营也不能ม算背叛。咱们一起在刀头上滚打了这么多年，交情早就凝进了血里。离开不过是为ฦ了谋个出身罢了，一旦在外边混出名堂来，咱们洺州ะ营照样跟着光彩！”
“谢主公信任，臣领命！”程名振身份转换极快，听完窦建德的话，立刻๑换了一幅文官的口吻回应。
“哈哈，哈哈……”看到事情得到了完美解决，曹旦、王伏宝、杨公卿等人也出了轻松的笑声。
“，王德仁居然把元宝藏给涮了！”窦建德一拍大腿，高兴地得出结论。“我就说么？跟替李密守武阳，对王德仁能有什么好处。他到底还没傻透，知道若想继续在河北混，就不能把道的老弟兄全给得罪光了！”
“你下去休息！”窦建德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内，摆摆手命令。半个河北从今天起彻底属于他了，而在半年之前，他还是龟缩在豆子岗内，被官军逼得惶惶不可的丧家之犬。这天翻地覆般的变化，让人如何能不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