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有令，将姓柴的砍进沟里去！”
整个北岸战场登时乱成了一锅粥。在陌刀队所向披靡的攻击下，李家军仓促结成的防御阵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冲垮。很多将士被吓破了胆儿，掉头跑进了冰冷的河道中ณ。而通过六座浮桥，还有大批大批的李家士卒不停地往岸冲，红着眼睛，狼群般围着陌刀队打转。恨不能立刻๑从陌刀队身啃下一块肉来。石家军一投入战场，立刻扑向了浮桥头，与李家军在六座丈把宽的桥头处杀得你死我活。如此狭窄的接触面敌我双方แ都无法形成有效组织，往往是前排倒下，后排补位，完全凭着个人勇力在硬耗。甚至在同一座桥面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稍微冲得靠前一点，除了后背还对着自己人外，前方，左方แ，右方แ就都成了敌军。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乱ກ情况，让弓箭手和弩手们最难发挥作用，端着弓弩瞄好半天，却无法保证不将自家袍泽误伤。而被陌刀阵吓破了胆子溃退到เ河水中的那些家伙，很快又冲到了弓弩手的身前，把本来就不再整齐的弓弩手队列ต冲得千疮百孔。这个ฐ时候，刚刚ธ冲来保护弓弩手的朴刀手们，就只好暂且充当一回督战队了。在段志达的喝令下，手起刀落，将以昭武郎将杨怀为首的溃军接连斩杀了二十几个。溃下来的兵卒被血淋淋的刀光吓醒，惨叫一声再度回冲。他们头先没入水中，然后再探出水面，一步步重新涉แ过了红色血河，一步步捱去，再度跟岸的敌人或自己人搅成了一团。
“啊！”李家军旅率惨叫一声，仰面倒地。失去重心的石重将军借着斧头挥动的惯性向前一撞，用肩膀顶ะ开另一杆刺到เ身边的长矛，一脚踢在了持矛者的下裆处。
“再来！”樵夫出身的石重最不缺是力气，没等孙炎武更换兵器，又是一记力劈华山。“铛！”“铛！”“铛！”“铛！”火星四溅，孙炎武手横刀越来越弯，越来越弯，终于“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帐中诸将轰然而笑，都道对岸的蟊贼自不量力。柴绍想了想，点手叫过刚刚ธ被自己提拔起来的定远将军陈良诚，低声吩咐道：“今晚警戒的差事，就有劳你和你麾下的骑兵了。多布几重哨岗，别指望贼人言而有信！”
“都下去休息，已๐经到了这时候了，就让贼子多活一个晚又能如何？”柴绍疲倦地挥挥手，命令将士们各自退下。
这回，众位老者总算都听懂了。互相看了看，退出一名口齿比较伶俐的长者回应道：“回好汉爷的话，若是平时，随便一处都能过得。河水没多深，扑腾两下子就游过去了。可是现在……”
“现在是秋天，正发洪的时候…”老者看了他一眼，然后闷闷地回答。
被长槊刺๐穿身体的刹那，柳老柱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轻松之ใ感。没有惨呼，没有挣扎，也没有拼死反击一下算。只是随手丢â下兵器，任对面的长槊将自己的身体越举ะ越高，越举越高。
血色晚霞下，李家军的士卒还在继续前冲。一边冲，一边操着各地的方言大声诅咒。诅咒对手，诅咒丧尽天良司，诅咒落在自己้头上悲惨的命运。一名来自上党的士卒被陌刀砍中，惨叫着掉下了桥面。紧跟着，一名来自太原的年青人被长槊捅穿，挣扎着不愿意倒下。被另外一名对手用长槊又砸了一记，仰面跌倒，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天空。
“向前，五十步，走！”丝毫不为前方的混乱所扰，声音里也没用丝毫的感情。伍天锡站在陌刀阵背后的一匹马脊梁上，大声命令。“咚咚咚，咚咚咚！”数面战鼓狠狠敲打，将催战的军令传进每名陌刀手的耳朵。面孔藏在铁甲â后的陌刀手们踏着鼓点，一步，一步，再一步，端起陌刀，举过头顶，然后奋力下挥!
挥刀，再挥刀，所有刀手的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人能ม抵挡这么强大的攻击力，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李家骑兵也不能。大部分被陌刀队咬住的人，第一时间就被砍成了数段。个ฐ别士卒武艺精熟，挡住了第一把刀，手中ณ兵器被劈飞。然后遭到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陌刀的交替攻击，头颅，躯干、四肢，全部飞上了身后的天空，乱ກ纷纷砸在目瞪口呆的袍泽身上，惨不忍睹。
后半句话令石瓒怦然心动，上前半步，用力拍了程名振一巴掌，大声承诺：“好，做哥哥的我就把这二百来斤ภ儿交给你了！”转过头，他又点手叫来自己麾下最倚重的四名心腹，“这是我的族中子弟，石重、石垒、石坚、石壁。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我麾下这万把人，平素า也都归他们四个ฐ统带。今天我就把他们四个交给你。怎么安排，你程兄弟尽管调遣。谁敢抗命不尊，我直接拿刀劈了他！”
“别跟他们客气。赶紧去发号施令！”石瓒推了程名振一把，大声催促。
连续走了一整天的路，士卒们早已๐疲惫不堪，听到命令，立刻๑推起粮车冲进了城去。片刻๑之后，街头巷๕尾，已经响起了如雷鼾声。
“啊，啊，你说得对。咱们是该有所准备！”此刻๑的石瓒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有些心神恍惚，话都顺ิ嘴答应了，人才慢慢抬起了头。犹豫着又看了程名振一眼，他立刻将头转向自己麾下的几个亲信将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该吃饭的吃饭，该洗脚๐的去洗脚。这个土围子有四个面，咱们人多，守西、北、南三面，留แ东面给洺州营。精神点儿，死爷爷了还是死娘老子了！”
笑过之ใ后，程名振自己也觉得浑身下好生轻松。四下环顾，笑着说道：“没事！大伙接着睡，放心大胆的睡。今夜，我保证敌人不敢前来进攻。明天正午，如果贼人还死缠烂打，我就带你等割了他们的脑袋，拎着去向窦建德邀功！”
如雷的鼾声中，程名振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睡梦里跟对手不知道战了多少回，醒来后，豪情顺着头发梢往外冒。“在东侧的车墙开几个小门，不必担心敌军杀进来。让大伙轮流出阵去捡干柴生火做饭，咱们守着这么เ多粮食，怎么着自己้也得吃顿热乎ๆ的！”挥了挥手，他大声命令，然后手持长槊跳粮车，静静观赏天地间的风景。
“一群乡勇？博陵军哪去了？”窦建德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6。一群乡勇就如此强悍，那博陵军主ว力还不厉害到天去？如果守城的都是乡勇的话，博陵军主力跑哪去了？李仲坚再心大，也不会连自家老巢都不要！
“传进来！”窦建德皱了皱眉头，低声呼喝。
“古来行大事者不拘。况且尧君素领兵多年，骁勇善战。如果能ม让他感恩，说不定可以为我瓦岗再添一员上将！”魏征大急，赶紧提高声音强调连横之策对瓦岗军的好处。
魏征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失态，看了眼李密的脸色，低着头说道：“臣不敢催促密公。只是臣素า受魏公之恩，谋事不敢不尽心！”
趁着身后没人跟来，窦建德迅速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下去，“敢传播出去，孤就治你的罪。十八般刑罚，定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谓后宫，规模也没多大，窦建德抱起妻子，三两ä步就走到了。寝宫的门吱呀一声合拢，烛影摇红，春色潋滟，引得夜幕深处无数双目光里充满了嫉妒。小半个ฐ时辰后，窦建德翻身坐起，披着衣服走到เ窗前。半个时辰内心无旁骛，使得他的灵台又清明了起来。这种难得的清晰感觉他不想浪费，所以又开始琢磨白天遗留แ的正事。
“老窦那人吃不得亏。上次在博陵军手里栽了颜面，当然要想方设法把场子找回来！”这是雄阔海的观点，稍显粗鄙了些，倒也说准了窦建德的性情。
“话虽这么说，可上次就没打过，这次难道就能ม捞到เ什么便宜不成？”虽然名义上时窦家军的一员，王飞对窦建德的印象却不是很好，瞟了伍天锡一眼，冷笑着问道。
说来也怪，当这些被世人视作国之ใ栋梁的家族纷纷覆灭后，千疮百孔的中原，却重新透出了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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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疑则臣死，程名振读的不算多，但这点古训还是听说过的。与其做费力不讨好的傻事，不如安安稳稳地当自己的襄国郡ຉ守。至少，这个ฐ位置不会引起别人的猜忌，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容易保全。
“领军打仗，有你和曹将军、石将军足够了。至于我，当郡守也没什么不好。论职位不比你低，还不用终日刀头舔血！”程名振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对了，王大哥这次来只为了接应我么？还是肩负着其他任务！”
“如果将我剥皮吃肉，可以解决王兄眼前之困的话，程某就把性命交给王兄，又有何难！”程名振大度地笑了笑，丝毫不以王德仁的态度为忤。
“要我，王大哥应该感谢我，不该跟我绝交才对。咱们两ä个，其实是同病相怜！”程名振的话又从耳边传来，听得王德仁心中好生凄凉。
“不委屈。愿意为长史大人效劳！”握着沉甸甸的银子，亲兵队正正色回应。
“不多，也就五十来人！”侍卫队正想了想，低声回应。
“我也觉得，这话不可信！”没道理周文强想想自己家中那笔沉甸甸的财宝，低声替贾强邦张目。“姓程的先后跟过官府、张金称、窦建德。如果他手里真有一笔财宝，即便自己不花，也早该拿出来讨好上司了。怎有机会留到现在？况且退一步说，即便他手里有张藏宝图，咱们捉了他，就能落到เ咱们手里么？再退一步，即便藏宝图落到เ咱们手里，有姓房的在，咱们也得奉命上缴。李密那厮，是肯跟咱们分财宝的主儿么？”
“我也没给过你什么好处！”王德仁瞪了他一眼，冷冷地反驳。
“这几位兄弟是？在下看着好生眼熟？”早ຉ就对房彦藻啰啰嗦嗦不耐烦，王德仁接过话头，冲着雄阔海等拱手。
雄阔海等人答应一声，齐齐前向王德仁拱手。把个ฐ王德仁唬得向后退了半步，赶紧抱拳相还，“奶奶的，你洺州军有名有姓的豪杰都来了。可真给我老王面子。不敢不敢，我这厢有礼。咱们赶紧进屋去，进屋去吃酒耍子！”
“还能有什么เ意思，几十仓粮食在手里握着，不处理只能看着它只能ม发霉。不如跟咱们做笔买卖，各取所需！”王二毛大咧咧往程名振面前一坐，笑着回答。“不过运粮比较麻烦，走陆路的话耗费甚大，走运河的话，中ณ间恰好隔着博望山。徐茂公说了，王德仁和房彦藻那一关，得咱们自己想办法！”
“做买卖么，当然要讨价还价了。如今是咱们有求于他。他手里握着那么เ多粮食，不愁没有买家！”王二毛呵呵一笑，对徐茂公的想法了然于心。
“王爷如果一定要见他，请在平恩县再停留几天，臣这就派人接五叔回来！”程名振陪着笑脸，低声说道。
“千岁龙行虎步，身子骨自然不比寻常！”程名振笑着拍窦建德马屁。关于郝老刀的情况，他的确没有说谎。自从前年开始，非但郝老刀一个，杜疤瘌，孙驼子这几位巨鹿泽元老，身子骨也都一天不如一天。据孙驼子自己分析，可能ม是因为ฦ长时间在泽地里居住，湿气已经沁入了内脏的缘故。想短时间内药到เ病除基本没有可能，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干燥温暖村落长时间静养。
“哥哥没有！”窦红线笑了笑，满脸疲倦。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哥哥了。自信，自傲，自尊而又自卑的哥哥。因为自傲，所以他才时时刻๑刻都会以古之圣贤为楷模自我约束，勤俭谦恭、礼贤下士，仁义大度。因为ฦ自尊，他才以收拢名士豪杰为荣，宁可被那些人气得背后翻白眼，当面也要做出一幅勇于纳谏的模样。因为自卑，他在勇于纳谏，勇于承认错误的同时，又极度地刚ธ愎，不容身边人质疑ທ自己的命令，甚至不惜用武力来维护自己的威严。刚刚ธ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残暴，只是哥哥做了王爷后，偶尔的本性流露而已。日后随着他地位渐高，还不知道兄妹之间还能剩下几分真情。
“哥哥真的没有！”窦红线笑了笑，拉过脚边的胡凳，缓缓地坐了下去。“是我不好，一着急，什么话都顺ิ口乱说！嫁给程名振只是一句气话，哥哥听听也就算了！过几天我回乡去祭祖，伏宝那ว边，我会亲口给他个交代！成不成，都不会让哥哥为难！”
是人皆有虚荣之心，从帝王将相，到贩夫走卒莫不如此。窦建德不喜欢听毫无边际的阿谀奉承，但自己้实实在在做出的成就，还是需要有人看得到，并且把羡慕和敬佩写在脸上。这也是他非常喜欢跟程名振探讨问题的原因。说实话，他非常喜欢跟程名振说话时的感觉。对方不像曹、王等人，需要反复提点才能明白其中关窍。对方足够聪明，几乎一点就透。同时，对方แ又非常谦和，也不像那些所谓的名士、大贤，明明眼光和谋略๓都不如自己远甚，却非要故作高深状。即便出乖๔露丑，也死撑着不认账，仿佛主动赞赏别ี人一句，就会贬低了自家身价般。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嘴巴就像抹了蜜一样！”窦建德笑着摇头，看向程名振的目光愈发亲切，“咱们就别互相吹捧了。自家人夸自家人，夸上天也没啥用。说正经的，我想收服徐茂公，眼下你觉得有可能么？”
众人的火候都差不多了，罗成便决定向大伙告辞。程名振甚为不舍，忍不住出言挽留道：“才住了几天你就急着走。身病根儿去了么？马清明了，路上少不得春雨连绵，还不如再多留十天半月！”
程名振是在罗成到达后又拖了两天，才给窦建德发了信。并且暗中叮嘱负责送信的黄牙鲍，让他在路上缓缓而行，尽量拖延到เ达聊城的时间。即便如此，算算日子，现在窦建德也该收到เ信了。如果他下令强行留客的话，程名振的确会非常难做。
“你的招数太刁钻，一般人掌握不了。带上五十名弟兄，其实和自己้独自作战没两ä样。而我练的都是寻常招式，五十个人，训练熟了水准都差不多。相互配合起来，分四十个人挡住外围，另外十人分成两组，轮番๘围攻你一个！”伍天锡比比划划，将陌刀手的精要跟罗成介绍。这些经验都是他自己总结的，因此讲解起来非常直观。罗成顺ิ着伍天锡的手势看了一遍，立刻๑就明白了其中ณ道理。想了想，躬身道：“多谢伍兄指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程名振没想到话题说着说着都拐到自己头上，正欲出言否认，罗成已经将长槊交了过来，“程大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使上几招。小弟早ຉ就听说过程大哥文武双全，今日若是不能如愿一睹，下半辈子都睡不踏实！”
程名振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闭上了嘴巴。从窦红线看向罗成的眼神上，他早ຉ就察觉出女孩子对罗成用情颇深。然而罗成对窦红线到เ底如何，他却始终看不出端倪。可能很尊敬、也许还带着一点点纵容和畏ั惧，但唯一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和自己当日对杜鹃的感觉大不相同。其中的差ๆ别，足比漳水河秋汛时还要宽阔。
“虽然出身绿林，她的心思却始终纯净如冰！”程名振皱了下眉头，低声回应。虽然他不想促成这门婚事，心里却时时刻刻维护着绿林人的尊严。
“人手够么เ？”程名振想了想，信口问道。\
“那就好！”程名振笑着点头，“如果遇到麻烦，就到เ县城里边找周主簿。或者直接找我。我调遣些弟兄们过来帮忙！”
“孽畜，冲我来！”程名振大骇，怒吼着冲了上去。他已经看清楚了，有只老虎正从山坡上冲下来，对着妻子急扑而至。
“崩！”又是一声弦如裂帛。有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老虎的右眼。倒霉的畜生疼得厉声哀号，两ä只眼睛却各插了一只羽箭，彻底变成了瞎子，再无法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