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刺破船帆，箭头紧紧勾在编织出船帆的篾条间，火舌舔上了刷过桐油的竹制帆蓬，登时就烧了起来。如果船上的官军能及时反应过来，立刻斩断帆索，那船帆落下时因重力而产生的风压，尚能把刚燃起的火头扑灭。可是主桅下的操帆手们受了一阵箭雨，非死即伤，而甲â板上的其他水手，都如被雷惊的蛤蟆，傻愣愣的站着，不知如何是好。灭火的良机转瞬即逝，几十点火苗在主ว帆上扩散、相联，化作一条火龙，直扑桅顶。眨眼间，这艘来自黄水洋、体态臃肿的防沙平底船【注1】的正中央就升起了一把巨เ大的火炬。
“这小子！”看着赵武一击得手，赵瑜不由得笑骂。他回首而望，喝彩欢呼声从前、从后、从左、从右、从水浒号、从海盗们所有的船只上，传了出来，在海上回响。士气大振。
“……这几日，寨中大小战船陆续回来了有七十多，精兵千五，且战具皆备，比起一年前，尤胜一筹。官军此次来攻，若来的船少，我便歼灭之，若来的船多，就载上岛上人众去外避上数月——去琉球、高丽、日本的海ร路我半年前便已派人探清，针图、火长皆已齐全，现在趁西风去，春来东风起时便可回来——衢山地处外海，粮草转运不济，我就不信，官军能把几千大军驻扎在衢山岛上半年？半年后再回来，这两ä浙外海ร还是我们的天下！……”
“……各部ຖ战位，前已派定，请依令而行。敌军将至，我不再多言，战火即起，诸位宜勉之！”
他走回榻前，在少女娇嫩的肌肤上用力摩挲着。少女很快就开始娇喘吁吁，一双眼儿媚得能滴出水来。
赵瑾手停了下来，问道：“何事？”
中国古代的船帆多用竹叶、篾片和芦苇制成，主要是因其材料丰ถ富，成本低廉，质地也极为ฦ坚韧，只要编得细密一些，也不虞有漏风之苦。这种中ณ国特有的硬帆，虽然升帆时吃力，但遇上骤风，只要解开缆绳，就能ม自动掉下来，安全性甚高。至于布帆，此时则只有麻布——棉布得等到百年后黄道婆改造织机才开始普及——能御风造帆的麻布，比寻常用来制ๆ衣的布料要厚重许多，价格当然也要打着滚的往上翻，而效率，却不比竹帆好上多少。据赵瑜所知，只有西湖的画舫上才挂着布帆，海上却没见过人用。
走在作坊中，看着一匹匹细麻布在帆作工ื人手中被熟练地剪切、拼接、缝制成型，赵瑜回首对马林溪笑道：“平日只见马叔你们用竹叶、篾片编制帆蓬ศ，没想到织起布帆也这般熟ງ练。”
“大哥做的聪明事啊……”赵瑜叹着，“不过……若我把明府的头颅奉上，不就万事皆安了吗？”
章渝一番长篇大论，说得直喘。而赵瑜却悠然问道：“说完了？”
“章先生不是这种人！”赵瑾摇头断言。
“周围都是贪官，他又怎能不……那ว个随波逐流呢？不过……”仗着身高，赵瑾俯视着赵瑜，悠悠道：“二弟，这几年……你又贪了多少？！”
赵瑜叹了口气，转头对赵武道：“文兄弟这顿打也不算白挨，虽然练兵的差事被夺了，但回衢山岛后，那ว里的事务我还是交给他的。有他在衢山看着，赵子曰那村货也不至于闹出乱子。”
赵瑜知他成见已深，也不再劝他。他扶着船舷，看着海上。月光如水，清辉映在海中，波浪起伏，却如银汤一般。周围千帆竞驰，船影重重。东南风从后吹来，桅顶的战旗猎猎作响。离蟹浦镇已经不到十里了，从杭州来的官军舰队现在正停在蟹浦港中ณ。
到了城下，却看到城头上升起白幡，纸钱在城门前撒了一地。呜呜咽咽的丧ç乐从城中传来，其间还杂着念咒般的诵经声。赵瑜在舟山渡头就已得知，此时城中ณ正是在做蔡禾头七的水陆道场。
‘做得过了些！’赵瑜暗自想着，又非帝王，哪能如此行事。不过，他也不敢明说出来，毕竟他是蔡ກ禾侄儿、又是女婿，丧事办得越隆重，他就得越满意。反正他们也是反贼，倒也不惧有人告他们逾制ๆ。
不过光叹气没有，赵瑜道：“只要马叔你觉得这地方合适，半月之内我便能ม把大澳修起来，虽然肯定比不上明州ะ船场，但千料船一级的绝对没问题。
赵瑜皱眉，有些头痛，他问道：“那马叔你觉得什么样的地形比较合适？”
战船徐徐停在栈桥间，船舷两ä侧同时抛下数条绳索，站在栈桥上的杂工ื一把接住，几下在木桩上绑牢。船上的碇手松开绞盘，把木爪石碇沉入海底。绳索ิ、石碇，将战船牢牢固定在两条栈桥之间，风浪也不能ม撼动分毫。
新的船场关系到浪港寨未来的发展，其重要性自不待言。昌国本岛沿海适合建场的空地极多，舟山渡上的资材又不需费力转运，本是个ฐ好选择。但唯一的缺点就离大陆太近。海ร盗的舰船虽能ม勉强封锁海峡，但万一有个闪失，让官军乘隙上岛，放上一把火，那ว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很快，赵武带着马林溪回来。
见到赵瑜，马林溪弯腰便要行礼ึ。赵瑜抢上前一把扶住，连身道：“已是自家人，不需如此。”他侧过身，让出自己的床榻，“快快请坐。”
这块肥得不能ม再肥的鲜肉，让赵瑜垂涎了许久，但安扎在船场入口不到一里的定海水寨让他始终无法如愿。但现在护着肥肉的恶犬被吓跑，连狗窝都被烧了干净，若不顺势夺取，他却也没脸再自称是海盗了。
幻想起两年后，带着由几十艘三千料以上巨型战船组成的舰队，把东海上的大小势力收拢于手，赵瑜不由得失声笑了出来。‘终于有件顺心事了。’他想着。
“谢爹爹夸赞。”赵瑜低头谢过，心中发恨，‘出生入死就只换了句不错！’不过这也无可奈何，他跟赵橹父子感情淡薄是不争的事实。毕竟他有前世几十年的记忆，跟赵橹相处起来总有些尴尬。这感觉就像成年后，守寡的老妈突然给自己找的继父，怎么也不可能亲近得起来。
“郑家来人提亲，他俩在后面陪着。很快就能赶上来。”
“都杀了？！”赵瑜突然皱眉，“谁让你们杀的！”
赵瑜叹了口气，道：“算了，不怨你们。是我没知会到。”见陈五、赵武二人有些疑惑，他解释着：“那ว些土兵都是乡里乡亲，战时搏命那是没话可说，但战后一个活口不留，回到乡中见到เ亲戚邻๑里，面上怎生过得去。”
“武兄弟！”
“你速去山口，协助文兄弟守着。以你的神射，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赵文得令而去。
陈五忙站起身，抱拳躬身道：“不敢称劳。”
“二叔也来了？！”听到เ急脚说到‘二当家’，赵瑜有些吃惊。
按说蔡禾本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从来也没上过阵，一向是守在寨中看家。这次居然放下寨务跑出来，却是一桩异事。
还有十步。
赵瑜屏住呼吸，他的双眼锁住了靠他最近的那个ฐ守兵。重斧已๐举到头顶，只在等待下一刻๑的劈出。
陈五木然点头，道：“总计百二十人，一个不差。”
“都吃了。”陈五答后便抿起嘴，不多说一个ฐ字。
宋代，泉州ะ造船业更加发达，成为我国重要的造船基地。
《太平寰宇记》将“海舶”列为ฦ泉州土产。当时福建“漳、泉、福、兴化，凡滨海之民所造舟船，乃ี自筹财力，兴贩牟利而已”。
卷17๕6
宋政府把户数的增减列为考核地方官政绩的主要指标。地方官在任期内若户数增加，会受到提前升迁、加俸等奖励，反之则会受到เ延缓升迁等责罚。宋代初年“初著令：州ะ县户口准见户十分增一，刺史、县令进考；若耗一分，降一等。”建隆三年又规定：“凡千户以下县能ม增百户，主要官员减一选。减及三选以上，令赐章服，主ว簿升秩进阶。”
李二顺一笑，就知道他的话会被想岔掉。他解释道：“官人却误会了。现在东海ร上太平无事，已经好几年没听说有商船被劫了。”
“那怎生……”
李二顺ิ叹了口气：“这两ä年，衢山岛上被治理的井井有条，极是繁华，过往商船都不再在明州停留แ，直接在衢山岛上停靠。现在的衢山港，比起杭州也差不离。”
“是回易私港吗？”蔡ກ官人问道。他对这里的门道倒也清楚，泉州附近，几个走私用的黑港其繁华程度的确不比正港稍差。
李二顺再叹：“若是回易之地，早就被剿了！现在市舶司的衙门都搬了一半到岛上。这两年明州ะ的商税一点没少，只不过转到衢山岛上收了……”
几人又聊了些闲话，李掌柜便告辞下去了。远望着空空落落的大浃江，蔡ກ官人心中ณ忍不住的好奇，他对两个伴当道：“既然如此，明日便去衢山岛看看。我倒要见识一下，一个海寇之子，究竟有怎样的经济之才！”
注1：徽宗时，蔡京主政，于各路铸夹锡铁钱，当十大钱，发行全国，民间因此通货膨胀，百姓怨声载道。后虽停铸，但铁钱依然流通，当十大钱折三后，也继续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