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即是后世的越南，确切的说，是北越。而南越之ใ地，则有国名为占城。其国本属中国故地。自秦置象郡ຉ，由汉至唐，千余年来从未脱离过中原王朝统治。但五代时，中土内乱，南汉部将吴昌文趁机割据，而后历经丁、黎、李三朝，时至今日已有近两ä百年。虽然大宋立国后，太宗、神宗两伐交趾，但皆无功而返，只能承认了交趾。
这位曾经在广西钦、廉、邕ณ三州屠杀了十余万大宋军民、经历神宗朝名将郭逵讨伐、自号明王、日后谥号仁宗的大越皇帝，已经安安稳稳地统治交趾长达四十多年【注1้】。从几个在升龙府觐见过他的东海ร商人嘴里，赵瑜也听说他是个精明厉害的人物。东海的商人每次去升龙府交易，李乾德都会不顾身份，置酒宴招待，也算是有些交情了。这样一个不在乎王家脸面，只求实利的老狐狸，无缘无故的杀害每年给他带来几万贯营收的东海商队作甚？
“正是！”高明光点头。自半个多月前，从童贯那里受命传信后，他便由á古汴渠经泗水直下长江，准备在衢山换船后，回台湾禀报。没想到正好碰上来衢山视察的赵瑜、陈正汇一行，倒让他回报的时间提前了几日。
高明光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侧着身子坐了下来。虽然这几年东海ร的势力越来越大，但赵大当家却没有因此而盛气凌人，反而越来越和气，待人说话都平易近人得紧。不过，赵瑜越是这样，周围的人越是不敢放肆，如高明光，就算面对童贯，也没这么大压力——‘毕竟大当家的身份不同。’高明光想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海，禀道：“童太尉命俺转告大当家，他会把琼州都巡检使一职交予东海，希望大当家把衢山和湄屿两地巡ำ检司的人手调去平叛。”
才知道什么叫‘人口上百万，富丽甲天下！’
出了房门，东海一行人所独占的院落中，几个护卫已经在活动筋骨。见到丁涛出来，纷纷主ว动打招呼。若论年纪，丁涛๙不过是个黄口孺子，论身份，他此行也只是高明光的跟班，地位与这些护卫相当。但丁涛少年老成，又是以第一名的成绩从义学毕业，据说此行之后，将直升入新组建的军事学院，日后在东海ร的前途无可估量。不但这些护卫因此对丁涛和颜悦色，就连高明光一路上也在刻意拉近两人的关系。
听到เ玉露香精四个字，众人一阵骚然，皆竖起了耳朵，静听着高明光怎么回答。明州土产，原本不过是绢、瓷之类，各地都有，也不出名。但这两年，打着东海名号的商品以明、泉二州为ฦ源头，在大宋一下热了起来，其中就以玉露香精最为出名。众人都曾听闻，在京中ณ，上至天子、嫔妃，下至百官、豪商，都对这种号称洒上一滴，便可留香十日的香水疯狂追捧，价格已炒到一小瓶香精能换得等大黄金的地步。对这等奇珍异货，人人都想见识一下。
矮胖商人一阵失望，又提起精神问道：“那糖霜、冰糖，玻璃器皿，贵号可有得发卖？”
赵瑜抬头，见陈先生正死死盯着他手上的书，便笑道：“先生可是对这卷书有兴趣？”
他用眼角余光看着陈先生正在颤抖的双手，再叹，“现在官家下旨焚禁此书，这本还是从明州被烧剩下的残书中ณ抢回来的，再过几年，除了我这岛上，这天下怕是再找不到这套《四明尊尧集》了。了斋先生以神宗为尧，今上为ฦ舜，故而写了此书，可惜的是，官家没有当虞舜的心思呢！了斋先生泉下有知，想来也是难以瞑目……”
赵瑜问道：“疍民都安顿好了吗？”
赵瑜点点头，道了声好。半个月时间没有白花，千余家疍民都在劝说下放弃了自家的船屋，跟着上了船。这也多亏了赵瑜派去给伤员疗伤的郎中医术了得，救活了不少人，使得赵瑜在疍民中有了些声望，收服起来才这么เ容易。
“诸位莫要惊慌！这并无他事，仅仅是大当家在探视受伤的疍民罢了！”赵武终于睁开眼，高声说道：“郑九与我家不共戴天。凡与郑家为敌者，皆为我衢山之友。今日一战，疍民死伤甚重，出力尤多，于情于理，大当家自当先去探视。还请诸位体谅一二，且稍等片刻๑，大当家须臾便至。”说罢，他饱含深意地瞟了朱聪一眼，森森一笑。
他再看赵武，却发现那张阴森笑脸中隐含着的讥讽和戏谑。朱聪心中的慌乱ກ因而更甚，赵瑜既然能抢前一步，瞄上了疍民，那也绝不会放任福建海ร盗们在他手下串联作祟。赵瑜若是有心，把八家福建海盗分化收服也是轻而易举。
朱明愣愣地看着他的兄长变幻着脸上的皮肉，妆出了一幅憨厚、恭谨又不失谄媚的表情。这模样他很熟悉，当初朱聪就是靠着这幅表情博得了赵武的欢心，拿到了衢山支援资金的分配权，从而确立了朱家在海盗联盟中的主导地位。
赵武立于船头，面上如笼冰霜，盯视湄屿港中ณ几艘略๓大点的海船，紧咬着牙，一条条的点着。这些个破烂货色，他两ä个月前刚ธ见过，由á于几艘烂船破败得实在太有特色，他每一条都能认出归属谁家：“朱聪、林元仲、俞彻明、万少佺……”
不过，三个多月前，一切有了转机。赵瑜！那个东海王赵橹的次子，衢山的大当家派了心腹赵武来联络，希图共谋郑家。朱聪不会怀疑赵瑜的诚意，赵橹赵瑾都是被郑九所害，若说仇怨，赵家绝不在他朱家之下；更不会怀疑衢山的实力，拥有一座私家船坊，出产的衢山船在广南随处可见，郑家再强，也没这实力。
朱聪冷笑：“都不知郑九发了什么疯，竟然把大半兵力调去攻打衢山，就凭
“荣誉？”赵文皱眉，这次他完全听不懂了，“那是什么？”
赵文歪头想着，很快便一脸恍然的笑道：“我明白了。这不就是中了进士后，骑马游街，琼林苑赐宴的做法嘛ใ”
前军已๐至一百五十步。
敌军滚滚向前，定军鼓的节奏也在应时加快，衢山军卒手中的神臂弓都已举ะ到眼前，食指扳住牙发。
“灭火！灭火！”马林溪看得坊中火起，目眦欲裂。爬起身，就要向前冲去。周围的人一看，慌忙扑过去，把他拉住。他可是站在丈许高的寨墙上，要是扑跌下去，虽不至死，但他五十岁的人了，少说也得去了半条命。
陈绣娘看着不妙，忙使人把马大工ื拖下去安顿。“来人！”跳下寨墙，她唤来两个亲卫，“庄中ณ有马，你们俩一人一匹。从庄后走，绕到那些贼人前面，通知来援的队伍。如果没遇到援军，就去主寨探查，把消息带回来。”
“什么？！”赵瑜大惊跳起，光着脚，只穿着小褂短裤就冲出卧房。他出门后，转头向东，就见一缕浓浓的烟柱随风飘摇，衬在东面泛白的天光下，极为显眼。赵瑜眯眼冷视，心念万转。
‘不对！’赵瑜轻轻摇头，‘衢山丁点大的地方，不值得童贯如此布置……也许是童贯下的命令，下面的官吏定的计策！说不定就是前次来巡视的某个州官的策略๓……’
衢山渐渐近了，原本海平线上的淡淡阴影已成了一团浓墨，郑庆算了下风向船速，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衢山船坊港。他扭头对郑凌道：“凌哥儿，该把孩儿们唤起来了！”
底舱下的振动传了上来，一阵一阵，郑凌用脚底板感受着，笑道：“还是衢山船能ม载人。一条船里挤了四百兵卒，带着兵甲â弓弩，若是同样大小的福船，三五天内就要有疫病了。哪比得衢山船，还有空地儿装食水。”
赵瑜点头笑着，让赵文坐下，使人端上两碗解暑的香薷饮子，两人慢慢品着，等着前面的回报。他这书房，名义上是寨兵家眷住地，却也不用担心会有外人突然闯进来。
赵瑜摇摇头，“他不是称着病嘛，现在出现不就成了欺瞒上官了？还是让五哥代着罢！”赵武虽挂着衢山巡检名号，但赵瑜常常派他出外公干，现下尚在岛东训练炮兵，所以前些日子便让其告了病。在县中登了陈五的名字，让他代理了巡检一职，这也是提拔陈五的意思。
呿！赵瑜低头翻书。他前面去请陈先生，不过却能没请到，只拿到了一本刚ธ被校点整理过的《论语》。横排版，有标点，加注释，生僻字后还加注了拼音，字体清俊端正，一丝不苟，拿去印书坊，立刻就能开版印刷。这本事，岛上没人能ม做到。
赵瑜把书册翻着，看起来他的一点心思，已经被那陈先生看得通透。他把兵书改经书，分明是在委婉的劝诫。遗憾的是，箭在弦上，已๐不得不发。而且，赵瑜也绝不会改弦易辙，停下自己的脚步。
不过他虽有出色的表现，却偏偏被那ว几个懒โ散的小子给拖了后腿，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一起受罚。无妄之ใ灾让丁涛如何甘心，但他的委屈却无处抱怨。‘荣辱与共’，是他入学后听到的第一句训示。同进退，共赏罚，这便是赵瑜给衢山义学定下的规矩。
丁涛早早的把被褥理好，一个半月来的整训，早已熟ງ能生巧ู。拿起牙刷牙粉、口杯手巾，打开门，站在门口，却在等着队中其他人。所谓‘同进退’，是包括洗漱与方便的。
赵武一不留แ神，一脚踩陷进车辙里，溅了一裤ไ管的泥水。众人忍着笑，把他拉上来。他骂骂咧咧，抱怨道：“这路咋这么เ烂？”
赵瑜点头笑笑，却不驳他。在列的都是南方แ人，惯常见船，却少见北地大车。北方大车【注1】虽是只有双轮，但照样能载上四五千斤ภ的货物，不过就是用的畜力多些。确不及衢山上的四轮车，车斗里装满货物后，两匹骡子或是两头牛就能很轻松的拉着走。如果换成马匹，在衢山的石板路上，能跑得如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