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面对百战百胜、席卷辽东的女真铁骑，不论是契丹、奚人，还是渤海、汉人，无不望风而逃，鲜有人敢回身一战。而当女真人攻到城下时，城中的军队若非献城投降，便是紧ู闭城门，在城中ณ死守。敢于出城接战的，完颜活女两年来还是头一次见。
不论是契丹、还是女真，所有被征召起来的战士都是自备军械，刀枪、弓箭、甲胄、袍服全要自己出钱准备，连粮草，许多时候也是靠抄掠地方，也就是打草谷来补给此种做法，辽人现在已经少见。但女真的后勤来源却一直是依靠劫掠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有马匹提供。
“哪是海州ะ地界？！”一旁的龙王号船长一边对着海ร图比划ฐ着，一边说道，“出了衢山后，我们就径直向北走，根本就没贴着海岸。现在的方แ位，离高丽说不定还更近一些！”
“以现在的速度，应该只需六天。毕竟不需要绕着京东半岛走一圈了。”
每天进出衢山港中的海船几近于千，两浙、淮东、京东等北洋沿海诸路的船只都集中于此，甚至还有些在大江中航行的内河船只，也时常的来到衢山港衢山离扬子江口不过百多里，就算是江船，在近海走上这点路，也不会有什么เ大碍。
也因此。便有不少人打起驻扎在港中地第三舰队的主意。由于历史原因，第三舰队就一直占据着衢山港中位置最好的一片地盘，而且为了战舰能ม以最快速度启航，不论军用的栈桥和泊位都要比提供给商船的位置宽阔许多，如果改成商港的形式，至少能停靠下千余条船。同时，东海ร战船在进出海港时，拥有顺ิ位第一地优先权，只要战舰入港。其他船只就必须避让。故而在衢山，便经常能看到第三舰队的重型战舰，在港内撵着一众商船鸡飞狗跳的场面。
“但那一队里有女真有汉人，又是怎么混在一起的？若是他们从北面来还有的说，但从登州渡海ร过来，怎么也说不过去！还有，十几个女真人。为何要穿着契丹人的服饰？大热天还带个皮帽子，想遮头发也不是这么遮的！何况……什么时候宋国有了女真官儿了？！”苏昆一句句的质问着，说到เ最后一句，他地眼神一下转利。
苏昆嘴角弯出个得意的弧度，笑道：“猴儿你还给俺装傻，真当俺派在港里的吏员都是瞎子啊？！领头的那个女真人，腰间佩的金鱼袋到了镇里才收起来，不是宋国地官，还会是什么身份？金鱼袋啊！……要不要哥哥告诉你。能佩上金鱼袋的是什么品级的官？”
“好说。蔡ກ官人莫怪小子前日无礼之举便好了。”李晖还礼道，蔡倬算是船行的大客户，又与陈五有来往，虽然他自问前日之举ะ问心无愧，但能少个麻烦就少个麻烦。
“这里看不到复州ะ。”李晖摇头道：“长生岛上，能看到对岸的地方，冬天都会结冻。像南信口、北信口，离复州只有半里多，深冬之时，冰层厚达数尺。能容人马行走往来。只有如长生港这般面朝渤海ร，浪高水深，才不会冻上。”
赵瑜低低骂了一句，拿起朱笔，直接在奏章划了一个叉，就丢到了一边。东海设立官府，用了不少大宋投奔来的士子。这些人多是才学不足真有水平的早考了大宋的进士不过赵瑜为了仿燕昭王筑黄金台，千金市马骨的故事，还是给了他们几个小官做。
一开始赵瑜还耐着性子，加以批复。但到了现在。就只看了两眼就划个叉，连个ฐ字都懒โ得写了。他也曾命陈正汇直接在政务院就把这些奏章截下，不要呈上来，但陈正汇却一直不敢答应。所谓天人感应，这种奏折，从礼法上讲，是赵瑜上应天命，下服万民地结果，就算他是文臣之首。也不敢私自截下现在虽是赵瑜命他这么做，但如果真的照办，日后追究起来，那可是意图谋叛的最佳罪证伴君如伴虎，陈正汇并不是政治白痴，帝王的信任最做不得数。
一队身着宫装的侍女，这时从堂后鱼贯而出，上来服侍众人。这些宫女相貌皆是不俗，且行动应对都甚有章法，显是久ื经训练。看到这些侍女，蔡攸本来因礼乐而起地小觑之心，却又涨了几成。
待所有人地酒盏满上。赵文率众依礼上前敬酒。赵瑜举杯回应。而三巡之后。众人便放开手脚๐吃喝起来。一盘盘菜肴流水价端了上来。蔡攸看过去。器皿都出自官窑地瓷器。只有酒盏酒壶是东海特有地玻璃质地。盘中之物。牛羊俱有。更多地则ท是海ร味。也算得上丰盛。但论起精致。当然远远不及家中。
不过，陈正汇虽升任长史，但其权力也未增长多少。长史府下设户、工、兵、刑等六曹，对应六部；台湾岛上分置三县桃园、新竹、苗栗，连同衢山、湄屿、琉球、昌化等外岛政务也统归长史府管辖。同时赵瑜还另设商贸司来管理东海商税。在没有征收田赋和人头税的情况下。长史府下的商贸司其实便掌管着东海财政大权。
除此之外。铸币之权也归属东海钱庄。其赚取地利润划进内库。长史府无权置喙。东海发行地面值不同地五种钱币。其中面值最小地夹锡铁ກ钱和青铜钱。都是由宋钱改铸。钱息微薄。属于平价发行。只在岛内流通。发行量不算大。而当十贯地如意金钱和价值一贯地银叶钱。虽然都可算是逾价发行。但东海所有地金银。大部分都留แ作封桩之用。所以也没有出产多少。
“……所以二郎你才会想着要助童贯一臂之力。帮他探听北地情报。好让大宋起兵去收复幽燕？”赵文问道。
赵瑜指着地图上地东北角。说道：“只要宋廷把注意力集中到北方。去联金灭辽。两厢夹击。辽国必然难保。而一旦大宋与女真毗邻。那群以劫掠为生地强盗。又怎会放过这么好地猎物？”
赵瑜也不说缘由á。不管亲兵队长在外面听没听到内情。便直接下令：“你点上一队人。再从堡里带上一个都。去温泉三村走一趟。但凡是土着。都给我杀了。一个都不许留แ。”一个ฐ村子被屠了。人数比在交趾被杀地那支商队还多。他再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等等！”李十七叫道。
张大牛谢过了。诚惶诚恐地坐下。赵瑜便指着附近地田à地。问道：“这里应是属于兴洋四村地地儿罢？怎么我看了半天。这片地里就张兄弟你一人？”
“哦。是这样啊！”赵瑜点了点头。又问道：“不过其他家地地。这么大一片。总得有几个人来干活罢？除草施肥什么地。都不用做嘛？”
侧身避过排队中地人群。张大牛带着妻儿向外走去。一瞥眼。却见着刚才给他倒水地那个ฐ管事在一旁与人说话。那两人嗓门甚大。又不避着人。张大牛离得不远。便也听得一些。
“杀了李乾德后。东海地名声都传出去了。现在靠着海地州县。哪个不知道我们在招人？没见着连那些穷措大都赶着来投奔吗？”
在枢密院地兵籍簿。广西地确有数万兵马。童贯这么说。当然不惧被人挑错。但实际情况究竟怎样。却也不必细说。京中地禁军被吃空饷都超过三成。而两浙。明面上有三万多禁军和厢军。实际上能有一半就不错了注1。至于广西。童贯半点不报希望。四十年和平时光。足以让军籍簿上军汉们地名字。都变成各军将领肚子里地油水。除了刚编组地三千刀牌手应该还能挑出一千五百左右地战兵。其他各营地士卒。若不是成了广西一路大小官吏们使唤地奴仆。就是一堆只能在军籍簿上找到地名字。
郑居中心中ณ大乱，童贯这么เ帮蔡京说话。让他始料不及，他急道：“陛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交趾毕竟是大国！”
对赵文这种口气。赵瑜不是太喜欢。不过也没必要特意指出来：“占城王又没得罪过东海。斩他作甚？我们攻击占城。本意也只是为ฦ了维护那ว片土地地势力平衡罢了。只希望占城王就此回军。不要干扰交趾局势。但现在占城王被俘。占城国内肯定也乱ກ了。毗邻两国地真腊。怎么เ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没错，真腊必然要收缩一阵！不过吴哥毕竟不靠海ร。深处丛林中，我们与其交易，也只能在里、登流眉两ä地行商，从没深入过其国中ณ。他们也不会怕我们乘船突袭。况且真腊那个刚登基没几年的新王……叫什么来着？”
咣！咣！咣！咣！
“是野战四营！”
赵文皱眉不语，细细推想着赵瑜的话语，半天方才说道：“既然如此，那ว就得先攻占城，籍此震慑真腊，最后让大宋捡个便宜？”
“不过现在黎伯玉被留แ在交趾，我们是不是可以扶他一把，趁机分上一份？”
李崇福冷哼了一声，对于李乾ດ德那些个不成才地弟弟，他向来不屑一顾：“国逢大乱ກ。他们连点忠心报国地念头都没有，还想着争权夺利，这种货色，也敢打那个位子的主意？”
李崇福脸上的青气一闪即过，随即脸色又恢复平和：“收钱可以，让他们安心的收，就当大王赏他们地。……你等会儿去提醒他们几句，让他们不要随便上贼船大王毕竟还活着！”
赵瑜笑道：“我当然相信太尉，只是不信太尉的旧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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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觉得他们会因为ฦ太尉的一封书信就敢于做反，把收到的密信上交给乾德的可能ม性反而更大些。若是我真的派兵去夜袭，定会被守候多时的交趾军逮个正着。到时，丢掉脑袋的可就是我了！”
赵瑜撇撇嘴：“那又如何？我用兵多年，最讨厌的就是冒险。更不会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我只要北面的大营被烧掉，至于是李乾德自己烧的还是太尉旧将烧的，我都不会在意。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的行动计划ฐ，一向是以我为主，不会依靠他人之力。”
在交趾人布阵时，东海军也没闲着。一队队士兵站上城头，守城的兵械也运了上去。除北门，其他三个ฐ方向赵瑜各放了四个都，又把绝大部分的油料和柴薪分配给他们，虽然人数不足，但凭着这些守城利器，也足以挡下几次攻势了。
鼓声隆隆，从城内城外同时响起。在战鼓的催促下，一万多名交趾士兵呐喊着，同时冲向了清化城。上万人的嘶喊声由远及近，声威震撼，比起前面的高呼也不遑多让。
赵瑜微微点头：“如果我要活捉李乾德，你有什么办法？”
赵瑜慢慢走着：“那ว就是没办法喽？”
在被撞上的前一瞬，正对战象的几个士兵及时地向两侧跳开，而两旁้的人却趁机挺枪刺了过去。锋利的枪尖顺利地刺入象腹，但战象前冲之势太快，枪刃还没来得及深入，随即就被荡开，仅仅在象身上留下了一点皮肉伤，连血都没怎么เ留下。
“冲！”没等这头象再反冲回来，那队步兵在队正的命令下，抢先冲了上去。避开狂舞的象鼻，几支长枪穿过藤甲再次刺入象身中。此次不同前次，九尺长枪的前半部ຖ都深深扎了进去，持枪的手腕习惯性一拧，枪身恶狠狠地在战象体内转了半圈，随着大象的惨嘶被拔了出来。鲜血带着碎肉从伤口处喷溅，如同喷泉一般，枪手们都淋了一身。受伤的战象嘶叫着，左冲右突，象鼻连挥，把躲避不及的枪兵们拍出老远。
“那不是最好！？”陆贾咧嘴笑着，“没了象军，凭前面的那些个ฐ交趾兵，我只要手上有一个ฐ都，就能在里面杀个三进三出！”
交趾人前锋已接近到一百五十步，举ะ在最前面的战旗已清晰可辨，而他们的身影也不再模糊一片，而是极其分明的区分出个体。
阮福又叹了口气，连敌人是谁弄不清的战斗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敌军越是神秘，他的心中越是无底。他顾视左右，官道两ä侧各有一队战象在行进。战象庞大的身躯趟开前方的荒草灌木，在身后留แ下一条宽敞的道路，同时右侧的象队也在松软的水稻田里走得极稳，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止它们前进。
阮福一催坐骑：“加快行军速度，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北港！”
“那就只剩出兵？是大宋，还是占城、真腊？”
“既然如此，二郎，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是不是等交趾出兵后，我们再趁机进攻？”
赵瑜回应了几句，问道：“参谋室的公文应该收到了罢？那车船可曾备好？”
赵瑜赞道：“有劳许叔了。”
郭晔冷笑：“苏忠勇节义，某也是佩服的。只是当年钦州城破，交趾兵不屠，廉州城破，交趾人也不屠。为何到了邕州，偏偏就屠了呢？”
“不，只是某贪生怕死罢了！”郭晔说道。他摇摇头，把话题转回来：“且不提旧事。无论如何我都不觉得赵二会自不量力，去攻打交趾国都。不过他大举出兵，对我们倒有个好处。”
赵文哦了一声，不再言语，这事他几乎都忘了。
头领们不断ษ诘问，参谋对答如流。最后，赵瑜满意点头，“看起来你们倒是做了不少功课，算得上滴水不漏了！”
赵瑜跳下车，笑着走了上前。但前来迎接他的众人，却没有一个面露笑容。看到赵文的脸色，赵瑜的表情郑重起来：“出了什么事？”
注1：魔合罗：泥塑娃ใ娃，古代的玩具。
“……”完颜活女无言以对，只能低声呜咽。
完颜娄室抬手把长子扶起。叹道：“女真男儿本就该死在马背上，总比死在床上好。就像海ร东青一样，只会在飞上天地时候死去，绝不会死在窝里。”
“难道谋衍的仇就这么เ算了？！”
“怎么เ可能？！”娄ไ室的脸狰狞起来，“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宣和元年四月初七，壬午。西元9๗年5月17日
午后。
女真人地大部队已陆续出现在城外。完颜娄ไ室的万户旗。还有十几面千户猛安旗，一面接着一面的进入长生守兵的视线。在离长生镇三里的地方，金军开始安营扎寨。被数万人围起，小小的长生镇，宛如茫茫大海中地一叶孤舟。
但在长生寨议事厅，无视接二连三前来禀报军情的守兵，长生岛上几个主ว要的文武官员依然稳稳当当继续着军议。
“黄主事！”坐在中ณ央主位上，陆贾向黄洋询问，“女真人是否都上了岛？”
“禀都督。”黄洋拱了拱手，刚刚亲自潜去对岸了一次侦查的他，额头上的汗还没来得及擦去：“只有南北信口的两个女真大营还有各留有一面猛安旗。其余一万多兵都已经在岛上。”
“民呢？”陆贾又问。
黄洋皱眉摇起了头：“这就说不清了。不过从金人使用的木筏数量，以及时间上来计算。登岛的民应在万人以上，但绝不会超过两万。”
“弄这么多民上岛，女真人是打算用蚁附攻城的办法吗？”苏昆皱眉问着。上岛人数越多，后勤地压力就越大，此事完颜娄ไ室不会不知。如果只是造攻城器械，两三千民也就够了，而现在运这么多民上岛，明摆着是要把他们当作消耗品。
“当然！”黄洋点头肯定苏昆地推测。“驱民蚁附本就是契丹惯用的攻城伎俩。而完颜娄室手上，可是有不少契丹ล人。”
陆贾冷笑出声，“看起来女真人顿兵保州城下地一年时间，没有白花啊！至少受到教训，开始向人学着如何攻城了。”
“都督莫要小觑女真人。”黄洋正色道：“完颜娄ไ室智勇双全，比起完颜撒离喝注1้那白痴强得太多，见前人在攻城时吃过亏，就不会再重蹈覆撤。虽然蚁附是最笨攻城法，但以娄室手下民的人力。足以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我没有小瞧女真人的意思，只是对我军的实力有足够的自信罢了。以镇中现在的兵力，保住三里多长的城墙也许有些难度，但只要退守内堡，他们的兵力再多一倍也别想攻下来。”陆贾淡然说道。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既然完颜娄室地大部已经登岛，水军也该动一动了。”
“当真！”吴杰跳了起来，大喜道：“这两ä天，弟兄们眼睁睁看着女真人的筏子在海ร上摆渡来摆渡去。早ຉ憋了一肚子火。只要是对付女真人。要俺们打哪边都成。请都督明示！”
陆贾取出一枚银令箭：“吴杰！自今日起，由你统领四艘巡海船。把海峡水道给我封住，绝不允许上岛的金人再得到半点粮草。”
吴杰单膝跪倒，双手高举过头，接过令箭：“下官接令！”
陆贾远望城外，咧嘴冷笑，白牙森森：“近三万张嘴要喂，我倒要看看，完颜娄室究竟有什么办法，把他们的肚子给填饱！”
注1้：完颜撒离喝：汉名完颜杲这个名字与金太祖阿骨打的五弟斜ฒ也的汉名相同曾统兵攻打邻๑接高丽的保州，数月不克，竟发信向高丽求助。而高丽ษ人狮子大开口，想把保州独自吞下，其事遂寝。而后阿骨打发兵增援，方才把这座边境小城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