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活女不禁想跪下来感谢这好天气，没有风就不会有浪，而无月无星的浓黯中，他浮在海ร面上，也不虞被东海巡船发觉。
这是南信口与北信口之间的一处海滩，与对岸的距离长达三里，并不是适合渡海的好地方。但他选择这个地方，也正因为距离够长。
战场上，东海军开始清理后续。属于东海的那一小部分伤亡者已๐先一步被抬走，剩ທ下的便都是金国士兵。从开始接战，到战事结束，短短半个时辰的战斗中ณ，在东海ร军猛烈的进攻下，数以千计的金国战士倒在战场上。其中当场死亡的只有不到一半，剩下的人或多或少的都还有口气，但若是拖延下去，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依然逃不出死亡的结局。不过，赵瑜是绝不会允许他的战利品白白流失，在他地命令下，数百名东海ร士兵进入战场，逐个的检视着伤员。
那些难以救治的伤员，东海ร兵在队正们的指示下拿匕首给他们个痛快，而能救治的，则经过进行基本的包扎后，由á大车运往城中地战地医院进行急救。这并不是什么人道主义，而是因为东海对于精壮劳力的渴求近乎贪婪：一个健康的成年奴工在台湾通常价值两ä三百贯，而郎中们给这些女真伤兵做个急救手术。连药物带器具也不过三五贯的成本。多救活一个战利ำ品，自己的那份就会更多一点，几乎人人精通四则运算的东海ร士兵，当然知道该如何作出选择。
赵瑜扶着车顶的栏杆，稳重如山。身侧的蓝ณ底绣金的海龙王旗随风招展，旗面上的金龙舒爪张牙，鲜活欲飞。遥望宽达一里。最厚处竟有百步地金人战阵，他感慨着：“人马上万，无边无岸。金人也不过一万，却当真如人海一般！若非站在这车上，怕也是看不齐全……这等场面还是第一次得见！”
“李乾ດ德的那ว些杂兵，哪能ม跟女真人比！”赵瑜摇头说着。他久历战阵，敌军能战与否，那是一眼便知。交趾兵虽多，不过如土鸡瓦狗。人数再多，他也从没放在眼里。而眼前的金人，皆是多次上过战场的老兵。纵然阵形不整，但扑面而来的杀气却遮掩不住。
轻轻拍了拍爱马的脖颈่，到了明天，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马匹来骑。明日既要决战，那今夜、明早的两顿ู饭必然要让全军吃饱吃好，而四十匹战马也只是勉强够万人尝个鲜的。
他正想间，突然身边一声惊叫：“活女，是东海人！”
但就这么เ两艘中ณ等战船，爆发出来地火力比之寨堡仍要强出许多。每隔二十息，船身中部。一排黑洞洞的小窗中ณ，从前到后，便有一溜火光闪过，伴随着因间隔太短而变得模糊起来的连串轰鸣声，朦胧的白烟笼罩了全船，然后，便是尖锐的呼啸。
没有什么障碍能阻挡这些铁球前进，木屋不行、墙壁不行、码头上用来系住缆绳的石柱也不行。完颜呼里亲眼看见一颗铁球轻而易举地就把大腿粗细的石柱撞成两ä段，顺便把藏在石柱之后的一个士兵砸成了肉酱。
“陆督说的没错！”苏昆点头同意陆贾的推断ษ：“要么เ被吃，要么攻城，是人都该知道如何做出选择。”城外那近两万的民，被恐惧支配后，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说不定比女真人还要强大。
“没用的！”陆贾摇头：“完颜娄室不会那种耐心。何况大王不是常说，与其算计敌人，不如自己做好准备。”
这些女真人从起兵到เ现在，还从没见识过如此密集的箭阵。在箭雨中。想多冲上几步，都是奢望。不过，陆贾对眼前的战果并不满意。两轮攻击，六波箭雨，就只射倒了三十人，而且这还是距离四十步的抵近射击！
不过一下丧失一成多地兵力。却没有给东海军阵带来任何损伤。陆贾看着百多步外地女真骑兵。猜想他们会如何反应。
唐胖子瞠目结舌。几乎要吐血。这是茶叶吗，过了一年就成陈的了？！跳起来便要破口大骂，突的却听到镇子方向一阵鼓号齐鸣。两人一起循声望去，只见城门处呼喝声一片作响，继而，一群尚逗留แ在镇中的商人、百姓都向港口涌来。不过派驻在此处地官吏反应很快，立刻遣出两ä队巡兵，用短棍和竹笛很快就把混乱ກ的人群弹压出。
黄洋稳如泰山。不急不忙地说道：“应是敌军来了。长生寨中地守军要出城迎战！”
苏昆猛地转头：“你有什么办法？”
“平价和买？他们怎么เ可能会同意！”苏昆连连摇头。千里奔波只为财。那些商人怎么เ可能会愿意只保本而不赚钱。
“是啊。刚过两万！”陆贾笑容可掬。再问道：“黄主事。你可知道现在长生寨地兵力又是多少？”
“没错。五百步兵。两百骑兵。还有四艘车船上地两ä百水兵。整整九百人！”陆贾哈哈大笑了两声。继续问道：“黄主事。你觉得这九百人能不能抵得过三十五万地辽兵啊？”
“是啊！”黄洋叹了口气。抱怨着：“苏州地来苏、怀化都被烧了。复州地永宁、德胜也被毁了。还有宁州地新安县。镇海府地平南县都在几天里被屠了城。不过一个月。辰州以南。穆州以西。辽南地三州一府。总共六个ฐ城池注1。几千户人家莫名其妙地都不见了踪影。金国在辽南地几个谋克也都完了。猪都知道这里出了事……那些家伙。下手也不知道轻一点！金人地南部都统现下在辽西与契丹对峙。脱不开身。但等金主收到消息。说不定便会大军南下！”
“你抱怨个什么เ？三营被冻坏手脚๐地兄弟有百十个。伤了耳朵、手指就更多。五六十人不得不退役回家。你不过是耳朵肿了一点罢了。”
看着水手们忙忙碌碌。蔡倬随意地在甲â板上踱起了步子。能这般随意在甲板上行动地。就只有他这样地头等舱旅๓客。百贯地头等舱船资看似高昂。却能换回高人一等地享受。没有人会觉得这钱花得冤枉。也因此。这头舱地舱位是一票难求。幸亏他有陈五地书信。虽然不能让船资打个折扣。但让他抢到了最后一个头舱舱位。蔡倬很难想象。二十个人挤在一间三等舱。一天到晚都在吊床中挂着。每天就只有三次放风地时间。那哪是人过得日子。
何况在一年前。东海已经在辽东地一个海岛上安下了据点。在东海地控制ๆ之下。去往那ว里地商人们地人身安全完全能得到保障。
赵瑜点了点头。东海六部。最清闲是权利ำ被占去地兵部。其次则ท是礼部。由于东海人少官少。刑部、吏部ຖ也不是很忙。工作最繁重地。只有给东海国民建立户籍、田籍地户部和监造各大工ื程地工部。
陈正汇应了一声，从他刚ธ刚搬来地一堆公文中，抽出了一份来。他兼着户部ຖ尚书的职位，编定财年预算也是他的工作之
宴会厅里。从天花板上用铁链悬下十几盏玻璃吊灯。燃烧在玻璃盏中地酒精灯火。向外散发着光芒。无数光线。透过一条条玻璃珠串。经过多次折射反射之ใ后。照ั得厅中ณ犹如梦幻。这些玻璃吊灯。若是近看还带点绿色。但远远看去。已๐经近乎于透明。
蔡攸摇着头感叹：“都说东海富庶，如今才知道，单用富庶二字，可远远不足以形容啊！”
陈正汇冷着脸道：“的确是不少。但大当家你可知道，岛上这么多人，有多少官吏在管着吗？”
“只有一百一十七人！”
听得童贯放的狠话，赵瑜眼皮又是一跳，不过立刻便笑道：“太尉的话，赵某听得了。不过兹事体大，必得聚众商议一两日，方能作出决定。还请都管在馆中少待数日，想来也不至于误事。”他拍了拍手，门外两个侍卫走了进来，“若都管有何要求，只管向他们说，东海虽是海外荒岛，不过，宾至如归还是能ม做到的。海外的风情虽比不得汴京，但也另有一番风味！”
“可能是朝中有人要对付我们东海了！”赵文答道，“童贯不是说不日就有祸事吗？这正好能对得上。”
李十七叹道：“青蒿汁虽有神效，但也不是百治百灵。这种恶疟，能保证活下来一半，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听说情况也很不好。甚至比堡里的情形还要差，都已经开始死人了。我在城头上看那ว几个村子。这两天看到地炊烟也少了不少。”
亲卫队长左右看看地形，回头道：“刚才经过的里程碑是八十三里，那里应是兴洋四村。”
“你们作甚？！”赵瑜一声大骂，几步赶过去。
张大牛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嘴唇干皱地两个儿子，点了点头：“官人，你看这天热地站不住……”
“有！有！”张大牛忙从背后地包袱里掏出三个灰蒙蒙的木碗来。从家乡出来后，他不是没有带着更好的陶碗、瓷碗，但一路上磕磕碰碰，就只剩下这几个最便宜，但也最结实的木碗保存下来。
当年神宗赵顼下令攻打交趾，却损兵折将而归，名义上是逼得交趾人求和，但实际情况任谁都知道，三十万大军派出去，回来的只有一半。而死了这么เ多将士，却连升龙府没进去，更别提捉拿邕州大屠杀的元凶了。何况若是胜了，为何主帅郭逵会被贬为左卫将军，迁往西京安置？
所以当现在有了替先皇完成夙愿、拓土交趾的机会，童贯当然很清楚，赵佶是决不会放过。而一旦ຆ大宋军力被转移到南方，胜败姑且不论，攻伐契丹的机会说不定就会一去不复返。况且，东海能ม攻下交趾，当然也有攻打两广、福建，甚至江东、两浙的能ม力。若是大宋军力被东海牵制，童贯又能从什么地方找到足够的兵力、物力，来支持他收复燕云的行动？朝中的大臣们肯定也会用借用防备东海这个最好的理由á来阻止他实现他毕生的心愿。
刽子手举起大斧，手起斧落，斧刃贴地而过。一道血柱随即喷起，竹竿复回笔直。花白的头颅随着竹枝左右摇晃，曾经的交趾国王，现如今的东海俘囚，在另一个历史中，作为享国五十余载的明君，而留名青史的大越皇帝，现在就被悬首于竹竿之上。“这只是第一个！”远望着竹枝摇摆，赵瑜自言自语轻声说道。天下间的国主君王，不知凡几。今日，李乾德开了一个头，日后，随着他前进的脚๐步，吊在竹竿顶端的国君首级，不知还会有多少。
“万岁！”一片嘈杂声中，不知谁起了一个头。
“千真万确！”
那ว人被揪的喘不过气来，挣扎着：“俺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是东海的商队被交趾人杀了。赵二就举ะ兵去攻打交趾，最后俘虏了交趾王回来！”
“当然不！”赵瑜摇头说道：“我们东海ร上下都是好汉，自然最敬重这等好汉子。所谓求仁得仁，既然他们要尽忠，我们当然得全了他们的这份忠义！……传令各军，即刻开始进攻！”
午间。赵瑜坐在升元殿的宝座上，俯视偌大的朝堂。不过宝座太宽太广，宽有五尺多，长有三尺，与其说是座椅，不如说是床榻。坐在上面，扶手和靠背都用不上。只能正襟危坐。“这位子不太舒服呢！”他拍拍檀木雕龙，用金箔装饰的座椅，笑着对赵文说道。
赵瑜道：“文兄弟所说的，也正是我的意思，各位兄弟还有什么意见？”
“马兄弟！”等众人重新า坐下，赵瑜点了马千祖的名字，“还要劳烦你一阵。从此处至升龙府，水路比陆路要远上数倍，若是有哪支交趾队伍，先我们一步回城，对我军来说总归有些麻烦。我留给你十五艘车船，把南桑河再封锁十日，散兵渡河也由他去了，但绝不许百人以上的军队渡过！”
船速应声稍减，在船底踏着车轮的奴工ื，终于也可以歇一歇脚了。而船艏船艉两处炮室中由于车船两侧安置了明轮，故而无法向其他海船一样在舷侧开窗，置放火炮。只能在船头船尾各隔出一个舱室，作为炮室都舱口亮出了准备完毕的红旗。
……炮止声静，两轮炮击之后，残余在河面上的交趾渡船就只剩下一堆碎木残骸在随波而行。
最后一队交趾百姓在东海军长枪劲弩的监视下，拖儿携女，挎着包裹，排着乱ກ哄哄的队伍，缓缓的走出南门。
不过，赵瑜驱民出城的主ว要目的并不只是预防遭人背后捅刀，更重要的还是为了消เ耗交趾人的军粮。被赶出清化城的数万张嘴，李乾德究竟会如何处置，赵瑜、赵文等人都很期待他的选择。
“副指！”他身边地亲卫一声惊叫。朱正刚ธ随着亲卫视线向后看去。在东海军后方的左右两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队战象的身影。这两队战象都在发足狂奔。离此已๐不到两百步。
后方的炮兵阵地陷入混乱，所有的东海士兵都有所察觉，前方交趾兵兴奋的吼叫，更是提醒了他们。不过没有人敢回头一顾ุ，只知听从都头们的号令，继续一地发射箭雨，阻止开始蜂拥向前地敌军！
但他的儿子却不认为对方แ很蠢。与东海ร军正面相对，扑面而来的压力，他感受得更为ฦ深刻。东海人不是蠢。是自负！他们自认为比女真勇士更强，才会敢于分兵！
一种从未有过地屈辱感传遍全身，完颜赛里恶狠狠的举刀一指，领着二十几个亲卫立刻冲了上去，在如林的刺刀阵前挥刀而下。一阵金铁交鸣，腰刀和刺刀同时被荡开。
完颜赛里几乎不能相信，与一个普通的东海兵刀枪相交。不但没有砍断对手的枪。自己的手竟然在发麻。他哪里知道，每日荤腥不断的东海士兵。身体素质绝不在女真人之下。
大喝一声，他挥刀再砍。腰刀与火枪再次交击，当的一声响，一点火星在雨中冒起，转眼即逝。火枪还稳稳地拿在东海兵的手上，而完颜赛里的刀……却已经断了前一次交击就已经崩了刃地铁刀，再次砍在钢质的枪管上，哪会有别ี的结果！
“好强的兵！好强的兵！”完颜斡鲁翻来覆去的说着这么一句，连胡须都在发抖。一阵交锋之后，他的亲卫一下倒下了十几个，而东海兵却只少了三四人，他们留下地缺口，也立刻被后排补上。
手持断ษ刃，完颜赛里接连挡开几次长枪突刺，喘着粗气，一个ฐ翻滚，俯身捡起身侧战死地亲卫留下的腰刀。挺起完好地战刀，他得意的一声大吼，正要再次冲前，但身体却突然僵住了。
第二排一个东海ร士兵，面无表情地收回从前排缝隙中突刺出去的火枪，粗长犀利的三棱刺刀一寸一寸的在完颜赛里的鼻根处拔出，留下了一个黑洞洞的伤口。砰的一声，赛里仰天倒地，红红白白的浆液ຂ，从斡鲁幼子刚刚睁开的第三只眼睛中汩汩流淌。
转眼之间，近五十名下马的女真战士就只残余下一半。倒下的战士还在抽搐，但流出鲜血已经变得丝丝缕缕，被雨水冲散，伤口转眼就变得发白。同样变得发白的还有残余士兵的脸色。面对步步进逼东海军阵，他们也只能步步后退。四比一的交换比，让他们再也不敢上前半步何况被刀砍中的东海人，多是受伤，而他们被那种怪枪刺中ณ，却再也别想站起。
一声尖利的呼哨，这时从山坡下传出。完颜斡鲁一拨马头，转回来路，领着一众亲卫向谷中逃去。听到呼哨声，残余的亲卫如释重负，纷纷上马而逃，从山坡两ä侧的杂木丛中，惶惶而出的女真铁骑也只剩二十余骑。
完了……救不回来了！
伏在马背上，风雨从耳畔擦过，完颜斡鲁的脑海里没有刚ธ刚战死的幼子，只有那队战力强得可怕的东海士兵举枪前冲的影子。东海人有这等精兵在，凭他手上的军力，想救出复州的两千女真子弟，再也不可能ม了。
完了，辽南真的完了！
“呼……”立于阵后，一直都在胆战心惊的高明辉终于长舒口气，他常年从来长生岛交易的辽地商人口中，听到女真铁骑百战百胜的威แ名，却忘了……东海ร军也是一支常胜不败的队伍。
东海兵锋指处，皆是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