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忠又把那保证书拿给她们看，也不说刘承彩如何刁难，只笑道：“刘畅不肯，所以需要点时间才能完全弄好。刘承彩这里却是都说好了，我不放心，逼着他给我写了这个。”又道：“丹娘，说是刘畅被禁足了，待我让人去打听打听，若他这几日果然不曾出门，你就能自由自在地出门了。”
岑夫人没问，是觉得何志忠既ຂ然没当着大家的面说，必是有他的道理在里面；牡丹没问，是怕他们误会自己惦记那笔钱；可是几个儿媳妇中ณ，却有人热心地问了：“那ว丹娘剩下的那ว一大笔嫁妆他们家什么时候还？他们家不会想赖了吧？”
至于白氏肯不肯主ว动让菀娘搬出来，那又是她自己้的人情。当下便道：“哪儿挤得下四个ฐ人？她姑姑东西多，又遇到เ这种事情，想法本来就多，叫她去和孩子们挤，只怕会难受。算了，我去和荣娘商量，让她搬出来和我们挤挤。过两年英娘出嫁，也就好了。”
薛氏有些失望，白氏顾左ุ右而言他，便是不肯让菀娘搬出来了。毕竟懂ฦ事了的女儿和父母住在一起，多有不便。便叹道：“买宅子哪是那ว么容易的事情？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先得把这事儿办周圆了才是。那就这样吧，我去让荣娘搬出来，你招呼着他们清扫一下屋子，稍后东西送回来，帮着安置一下。我去准备晚饭。”
刘畅瞪了牡丹ล一眼，恶声恶气地同李妈妈道：“既然有热水，还不滚出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林妈妈却似全然没听见，靠在条案旁，手握着拂尘，微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却说戚氏做毕晚课，朱嬷嬷手脚利ำ索地指挥丫ฑ鬟们伺候她梳洗完毕，扶了坐在帘下纳凉。因刘承彩尚未归来，朱嬷嬷便端了针线筐子陪着戚氏边说闲话边等候。
戚氏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今日为何要管她的事，为ฦ她撑腰，又赏她人吧？”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全都应了好，立刻๑满脸堆笑，其乐่融融起来。
何志忠吩咐儿子们：“一年到头也难得几次休息，分两个人出来去铺子里看着，其他人吃了饭收拾好便出门。”
话音日落，何三郎、何五郎、何六郎俱都主ว动表示自己愿意留下来看管铺子。确定好留守人员，众人的兴致愈高涨，孙氏最贪玩，迫不及待地宣布从下人们那里听来的最新า消息：“听说今日开夜禁。”
白氏笑话她：“这个早就知道了的，你才知道呀。”
孙氏急道：“哎呀呀，我还没说完啦，听说大常寺向民间借妇女裙襦五百多套，方便幽会散伎用呢。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要怎么个表演法，有多热闹呢。”
杨氏不胜感叹：“要是在咱们扬州，是要竞渡的。州府上出钱请了乐伎，县府争胜女。要在江边上搭上许多彩棚，待到三声鼓响，鼓鸣人呼，挥擢飞舟，哎呀呀，好不热闹。可惜我这辈子是再也看不到咯。”
何志忠扫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要想回扬州去，也不是不可以。若是觉着不好看，就留家里伺候夫人。”
“是。”扬氏立刻想到เ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只怕都被他看在眼里，就只在机会好修理自己，哪里敢触他的霉头？当下委屈地垂下头，不敢再多语。
众人欢欢喜喜地出了门，但见人们三五成群，摩肩接踵，满大街都是人。牡丹跟在父兄嫂子身后，却又现自己้几天时间没上街，今日又与往日有所不同，戴帏帽的女子没有以前多，多数人都露髻而行，衣着鲜艳，神采飞扬。男子们的幞头脚果然如同李荇所预言的一般，多数都翘了起来。
待到众人行至东市附近时，早已听得喧嚣满天，却是歌舞表演要开始了。何大郎、何二郎，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护着家眷，直奔何四郎事先占好的地方去。
牡丹ล才刚站好，就听得勤政楼上一阵疾风暴雨似的鼓响，于是众人俱都安静下来。牡丹ล站在何四郎事先命人备好的矮凳上，翘望去，但见勤政楼上旌旗飘飘，华盖如云，只看得见有许多人在上面，有个人站在楼ä上大声说些什么เ，具体是什么样子却是看不清楚，只知道众人全都跪倒拜地，三呼万岁。少倾，那人说完了话，众人又呼万岁，起身立一旁，这么多的人，全都拼命喊出采，果然气壮山河。
————————
200的，下一次加更，240。
第5๓1章端午二
片刻后，鼓乐之声传来，众人都欢呼起来，牡丹拽长了脖子一瞧，呆了。原来这个时候就有花车游行的，但见从春明门开始，一溜来了十二张彩车，拉轩的牛或是蒙上虎皮，或是扮作犀牛、大象，千奇百怪，彩车上有许多盛装丽人拿着各种乐器吹拉弹奏。而后，又有锦绣装扮的大象姗姗来迟，欢快的狮舞，身着锦绣衣裙，男扮女装的歌舞伎，统一服装的各种百戏伎人列队而来。
到了勤政楼下，这些人便开始表演，离得太远，牡丹看不清楚，眼睛看酸，也只能勉强看到เ大致是在做什么，真是可惜，没有望远镜的。再看周围众人，明明看不清楚，却是个个都把脖ๆ子拽得老长，
眼睛都不眨一下，无比的专注。
牡丹叹了口气，达官贵人们早把观赏的最佳地点占了，剩ທ下的这些地方แ中ณ，她们这里还算是比较好的位置。也不知更远地方的那些人又怎么过，难道个个ฐ都是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忽听人群一阵喧哗，万头攒动，纷纷往勤政楼边涌ไ去，牡丹踮起脚一瞅，许多金灿灿的东西与日光交相辉映，从勤政楼上雨一般地洒下来，众人疯了似地抢。而身边何大郎、何四郎二人早ຉ就不见了。
“怎么了？怎么了？那是什么？”牡丹ล急得跳脚。薛氏和白氏等人也在拽着脖子看，谁也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
李荇穿了一身松花色的窄袖圆领ๆ袍，不声不响地挤过来，含笑看着牡丹：“这是圣上高兴了，抛撒金钱作为赏赐呢。”
“表哥也来啦？”牡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遍，好奇地道：“是金通宝吗？”这鑫通宝不在市面上流通，而是专供赏玩的，都从宫里赏赐得来官宦人家多少都有些，刘ถ家也有，只不过何牡丹是没那机会近前细玩的。
“是金通宝。”李荇微微一笔，示意牡丹将手掌打开，牡丹ล依言伸手李荇手一松，两牧滚烫的金通宝就落到เ了牡丹的手里。
牡丹看看还在乱成一团的众人，吃惊地指着他：“你怎么เ先就有了？”他衣饰整洁，怎么部ຖ不像和众人抢过钱的样子。再看看，他戴的幞头竟然没有脚了。
牡丹指着他道：“你的脚怎么没了？”
李荇反手摸摸脑แ后，轻描淡写地道：“人人都翘脚走，我便无脚飞着走罢。”
牡丹让他转过头去一瞧，却是被剪掉了，果然与众不同。牡丹ล不由大笑起采，阳光下，她粉腮樱唇，年轻的脸上细细的一层绒毛透着金色的光，象牙白的窄袖纱罗短襦上翡翠色的长裙ำ，徘色绣花鞋缠枝纹的裙带将纤腰系得不盈一握，显得修长俏丽，活泼可爱，一种说不出的情愫自李荇心中升起，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脏ู。他握紧了拳头，好容易才将目光自牡丹身上移开，微笑着看向远方。
牡丹细细赏玩了一回金通宝，又递给何志忠、薛氏、雨荷等人看了一回，方还给李荇，李荇却又不要，只轻声道：“给你玩了。”
牡丹看看何志忠，面露犹豫，李荇微微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来：“不过是两个ฐ金钱，你哥哥们跑那么快，人群里那么挤，不就是想抢两个给你们玩的？你不要这个，可是想等会儿和其他人争呀。还是，你是嫌弃不是圣上御手撒下来的？”
何志忠突然道：“丹娘，喜欢就接着吧。”老爹妈了话，何况自
己้也确实想要，牡丹便朝李荇微微一笑，轻声道：“谢谢你啦。”小心地打开腰间的花开富贵荷包，装了进去。
不多时，楼上停止撒钱，人群也四散开来，表演继续，何大郎、何五郎挤得浑身是土，满头大汗，紧紧攥着两个拳头，有说有笑地并肩归来，得意洋洋地伸出手给众人看，两人却是仗身体强壮，一共抢了六七个金通宝，相较其他人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收获了。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先前游行的花车已经顺街道往金光门那边去了，所过之处欢呼一片。李荇告诉牡丹：“现在看不清楚不要紧，他们在那边都搭有高台，在这里御赏之后就会去那些地方表演。有剑舞、琵琶、马伎、跳剑、羊戏、猴戏、竽戏、绳伎、角抵、力伎、禽戏、斗ç鸡、踏球、鱼龙曼廷、吞刀吐火、瓦器种瓜、空手变钱、会一直持续到明天早上。等下你可心慢慢去看。”
牡丹听得大感兴趣，敢情娱乐活动挺多的，后面还有魔术呀？李荇顿了顿，又道：“今晚还有更好玩的，可以戴了面具,打了火把到เ处玩，就和上元节时一样。我备了男装和面具，如果你等会儿有了好消息，一起去？”
上元节，正月十五，各地都会举ะ行规模盛大的民间集会，开坊市夜禁，人们打起火把，不拘士庶、男ç女、长幼，混杂在一起，歌舞欢笑通霄达旦ຆ，在牡丹看来，相当于狂欢节。从前的何牡丹由á于身体的原因，从来就没能参加过这样疯狂的节日，现在可好，她可以参加了。牡丹兴奋地回头去问大郎、四郎、薛氏等人：“哥哥嫂嫂们也要玩的么？”
大郎笑道：“这有什么เ要紧，若是想玩，我们陪你就是了。”
忽听勤政楼前传来一阵喧哗，接着一片静寂。很快那边的情况就传到了这里，原来是有魏王府进献的天竺表演刺肚割鼻，艺人刚拿起刀往身上刺，就被皇帝认为太残忍，立刻给制止了，并且还下了诏，说这天竺艺人幻惑百姓，极非道理，让遣回去，不许在京中久住。
牡丹依稀记得，这魏王就是清华郡主她老爹，当今皇帝的亲兄弟。
进献的节目遇到这种事，只怕是很晦气的一件事吧。她抬眼目询李荇，果见李荇微笑着点头，轻声道：“这天竺艺人，是清华郡主向魏王推荐的。”
清华郡主要挨她老爹教训了，牡丹幸灾乐祸地一笑，忽然听得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怎么听怎么熟悉，翘一看，一对穿着五彩锦衣的童儿牵一黑一白两匹用五彩璎珞装饰的骏马到了勤政楼的广场上，却是李荇那两匹。此时却是到เ了宁王府献艺了。
牡丹ล心头一暖，看向李荇，轻声道：“谢谢你，表哥。”
李荇挑了挑眉，抿唇一笑：“客气什么？我本来就是要献给宁王的。”
牡丹ล心中ณ有千言万话，想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终究觉得说什么都没用，便索性不说，静静站着看向远方。李荇悄悄侧头望了望她，突然低声道：“怎地今日换了香，不喜欢那牡丹衣香么？”
牡丹心口一跳，抓紧了袖口，抬眼望着他粲然一笑，反问道：“我用的这个千金月令香不好闻吗？”
李荇抿抿嘴，微不可闻地道：“好闻。”抬眼看到那边舞马表演将要结束了，忙道：“我得过去了，稍后我来找你们。”说着匆匆朝何志忠行了个礼，快步去了。
不多时，勤政楼那边传来消息，宁王府的舞却是拨的今日献艺的头筹。只因到了最后，那舞马竞然用口叼起硕大的金杯，向皇帝和皇后跪下敬献美酒。当然那酒皇帝和皇后是不能喝的，但是多么เ稀罕讨喜呀！特别是和先前魏王府进献的天竺艺人剌肚守旧鼻比起来，简直是两种感觉。于是重赏！
牡丹ล四处观看了一歇，因快到申ã正，人感觉有些疲倦，想到เ晚上还要见人，得养足精神才好，便和薛氏商量，由几人陪着，一道去了香料铺子里，在何四郎平时休息的地方小憩一觉。醒来就在店子里用了晚饭，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认真打理了一番衣饰，去了与白夫人约定好的地方แ候着。
时近黄昏，勤政楼上已经灯火辉煌，街边搭起的看台和官宦人家设的看棚四处张灯结彩，灯上挂下一串串的灯笼，将从春明门到金光门这一条宽阔的大街照得亮若白昼。
戌时还差一刻，穿了褐色圆领窄袖袍，着黑白条纹紧口波斯ั裤，踩着浅绿线鞋，装扮时髦的碾玉就赶了过来，看见牡丹ล和薛氏等人早就在那里候着，不由满意一笑，上前和牡丹行了礼ึ，招手叫她在一旁去说悄悄话：“您运气好，那ว位贵人今日来了，稍后还要和我们夫人一起游玩，清华郡主也在。稍候您只管装ณ作什么都不知道，露露脸就好，等到有人来唤您，您就过去，郡ຉ主必然给您难堪，到时候您就……”
牡丹听得连连点头，拉住碾玉问道：“姐姐可否告知那ว位贵人的身份？免得我不小心冲突了”
碾玉笑道：“是康城长公主，当今圣上的皇姐，最是仁善，很得敬重。只要她愿意帮您，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牡丹ล认真记下，唤了薛氏和封大娘、林妈妈、雨荷一道，和碾玉之间隔着七八步远，一前一后地向着勤政楼方向走去。大郎、二郎、四郎带了几个人遥遥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连眼睛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牡丹就不见了。
第52章端午三
牡丹随着碾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走到正对着兴庆宫勤政楼的道政坊门口，但见人群中戴上各式兽面面具的人已๐经越来越多，男女难分，人们的情绪也空前高涨，嬉笑玩闹，肆意张扬。
而兴庆宫、道政王坊两边的城、坊墙下按着爵位品秩高低一字排开许多装饰华丽ษ的看棚，俱都高出地面约三尺许，宽窄不一，以松木为ฦ支柱，桐木为台面，看棚四周五彩丝绸帐幔低垂，彩灯辉煌ä，锦衣童仆美婢侍立四周，不及靠近，笑语欢声盈耳不绝，各种名香、酒菜香味已经扑鼻而来，端的是富贵奢华已极。
牡丹正极目四望，忽被雨荷拉了一下袖口，低声道：“丹娘，您往右边看，那是刘家的看棚，您瞧瞧那老虔婆的样子。”
牡丹默了一默，抬眼望去，但见戚夫人与戚玉珠盛装华服地立在看棚门口，戚夫人髻约有一尺高，上面插着三品诰命用的七树花钿，满脸寒霜，死死瞪着自己้一行人，那目光凶狠得似要扑上来将自己้撕来吃了一般。
牡丹沉静地朝戚夫人微微福了一福。她没看到刘ถ畅的身影，心想他大概是还没放出来，又或者是寻欢作乐去了。
戚夫人见牡丹ล见了自己้，竟然不躲避，还敢向自己行礼ึ，这不是挑衅是什么？想到还被关着的刘ถ畅，耀武扬威的清华郡主，不由伸出手来，指着牡丹，咬着牙对左右的人道：“去把那ว女人给我带来！我倒是要问问她，她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刘承脸闻声，自看棚里疾步走出，一把拉住戚夫人往里拖，回头抱歉地对着牡丹ล笑了一笑，一脸的老实无奈像，活脱脱一个ฐ遇到เ妻子撒泼，无能为力的软丈夫。
人声嘈杂，牡丹没听清楚戚夫人说的什么เ，只知道绝对不是好话，但事到如今，她自是不在乎这个的。回了头，继续跟着碾玉走，谁想没走几步远，念奴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拦在她面前，朝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笑道：“少夫人，老爷命奴婢和您说一声，那ว件事可以了，请府上择日去府里拿离书。”
牡丹一愣，还没求到康城长公主那ว里就可以了？就这么容易？得来太巧ู合，她反而怀疑其中有诈，于是谢过念奴儿，继续往前走。不管刘家要怎么做，她都要把这事进行到เ底。
念奴儿目送着牡丹ล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径自转身去回话。才刚踏上看棚，戚夫人就冷着脸迫不及待地问：“她到这边来做什么เ？是不是来勾搭人，又想攀上什么好人家的？”
念奴儿垂眸道：“少夫人什么都没说。”
刘承彩歪在一张绳床上，淡淡地道：“她不管怎么样，现在也还是你儿媳。你这样说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扫了戚玉珠一眼，语气稍微严厉了些：“当着孩子乱说，实在不像话。”
戚玉珠闻言，立即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戚夫人冷哼一声，白了刘承彩一眼。刘承彩道：“好好，我不说了，我到隔壁闵相那里去一趟。稍后回来陪你们游街。”
此时外面漂亮的女伎可多，特别ี是闵相那里的家伎更多，戚夫人眼珠子一转，满脸堆笑地对着戚玉珠道：“珠娘，你不是和闵相家的三娘子交好么？趁着此次机会，让你姑父带你一道去，如何？”
戚玉珠微笑不语，刘承彩已然皱眉道：“胡闹！我去是做正事！”他果真是去做正事，带着个女孩子算什么？
戚夫人却是越以为被自己猜中他的龌龊心思，便道：“你领她过去，让女孩子们自己้去玩，耽搁你什么事了？”
刘承彩知道她的脾气，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带了戚玉珠去，只怕是不得出这道门槛。只得叹了口气，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