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始南是瑜王的人，穆无垠心里是清楚的，所以这一回判得这么果断残酷，完全没给人求情的余地。段老狐狸明显是瞧着形势不对了，打着为女儿求情的旗号来投靠他，生怕太子之后找他麻烦。
“自然是有的。”沈在野轻笑，终于抬眼看他：“沈某也愿意为这点情分，帮大人一把。但是礼尚往来，大人若愿意帮沈某提拔两ä个人上来，沈某便保你段府上下的性命。”
心头一痛，沈在野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不是你说的玩笑话吗？”
“妾身是真的想过，也许利益相同，妾身可以帮您一辈子，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也继续留แ在您身边，给您做桃花饼，给您绣枕头。等你我都老了，还能拌拌嘴，也算不寂寞。”
各种声音都涌ไ上来，要将他卷进漩涡似的。沈在野大怒，手猛地一挥——
怔了怔，沈在野回神，面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瞬间消เ失了个干净。
“皇上和兰贵妃都生病了，皇上重病，兰贵妃则是旧疾复发。”走到เ软榻上坐下，沈在野抿唇道：“我在寻药，但有些麻烦，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那ว多半是在为兰贵妃的病情发愁吧。
脸或者手？青苔一愣，伸手就指向外头道：“方才咱们进这儿的时候，院子里那个家奴脸上不就有伤吗？”
二话没说，青苔飞身出去就抓了院子门口还在除草的一个家奴，拎到众人跟前道：“方才奴婢无意间扫了他一眼，就见他脸上有伤……是这样的伤吗？”
说话间，道士已经在主屋和后院转了一圈，嘴里叽叽咕咕地念着什么เ，四处洒了米和香灰。
脸上微僵，段芸心皱眉：“我一向念着佛，先前也一直在静夜堂祈福，何以会煞气重？”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秦淮玉也就没辩驳了，告了退就回去写信。
言下之ใ意，姜桃花不适合管事，没有梅照雪管得好。
“……”微微勾唇，沈在野伸手就将她拎了起来，轻声问：“你说谁傻？”
“这我怎么可能ม想不到。”沈在野皱眉：“那钱庄上下就没有我认识的人，况且进去和出来的时候，我们都很小心。”
“哦？”沈在野挑眉，笑得很欣慰：“难不成你是打心底愿意留在我身边的？”
“……”
“娘子没错，您不那么说，爷也未必会想通。”徐管事扶着床起身，在床上给她磕了个ฐ头：“老身多谢娘子！”
“是。”徐管事终于笑了：“若逐月之仇当真能报，老身以后定会护娘子周全。”
微微一笑，梅照雪道：“争春阁就算是铜墙铁壁，那ว也是在相府里头，要吃相府的米，喝相府的水的，你还怕没办法？”
梅照ั雪安静地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叹了口气对旁边的丫鬟道：“吩咐下去，以后秦氏不得随意进出凌寒院，事情也都不必她来做了。”
“我同你说这些，是想你以后行事看清楚。”微微一笑，桃花道：“任何以出卖主ว子为跳板想跳高的人，都会摔得很惨。因为当你把背叛做给别人看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再相信你了。赶你出府是应当，跟你多说是我善良，你在气什么？”
“你不可能会被宽恕，进而在我这里过得更好。”坐直了身子，桃花很认真地看着她道：“这对没有犯错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所以你根本不必多想。”
“哦？”桃花失笑：“也就是说，娘子并非亲眼目睹，却要强行给我安罪名？”
轻轻一笑，桃花看了她手里的玉佩一眼：“这才是事实。”
皱着眉摇了摇头，伙计回去继续忙碌。
梅照雪看起来在说什么，但距离太远了，只能隐隐听见她的声音，却听不清内容。
桃花咋舌，瞪眼看她：“爷也没追究吗？”
言下之意，若是有人肯牵头翻旧账，那ว定能让秦氏栽个跟头。
面前的仙子轻笑，身子却跟蛇一样缠上了他，越缠越紧ู，紧得他快不能呼吸了。
“那ว你还是早点下黄泉去吧！”
桃花扁嘴，委屈极了：“妾身怎么เ说？贵妃娘娘在内殿诊治，就派她身边的丫鬟出来问罪，妾身说什么เ她都不信。反正要找人承担罪责，放过了我，她们那些做奴才的就得遭殃，所以今儿是被关定了。”
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沈在野道：“你竟然会把获救的希望放在我身上，那我要是不信你呢？”
“自然是有的。”桃花抬手，指了指最左边的那位置：“妾身来得不巧ู，只剩下那一个位置。若是坐了，外头的人难免就会说娘娘宫里尊卑不分，不及正宫规矩严明。若被有心之人听去，恐怕还会小事化大，说娘娘不懂规矩却又常常伴君左右，恐致大魏法度荒废，届时引朝臣上奏，正宫责难，娘娘岂不是冤枉？”
舌灿莲花，这才叫真正的舌灿莲花啊！顾怀柔听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兰贵妃的表情从阴翳变得怔愣，最后竟然想了想，然后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湛卢一脚就将旁边的门房踢倒在地，门房一惊，连忙跪起来，边磕头边道：“小人冤枉啊！”
沈在野微笑：他下的判断就是交给你定罪最好啊，你是受害人。
戒备地看他两眼，姜ä桃花不仅没过去，反而往后坐了坐：“爷有话好好说！”
“……哦。”挪了挪身子，桃花勉强朝他靠过去些，眼神跟盯坏人似的，看得沈在野又好气又好笑。
绳子一松，人又跑了。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那些个ฐ文人说的“相见不如怀念”是什么意思了，看见饭菜，比看不见更痛苦，反正她都不能吃，眼不见还心不烦呢。
男孩一愣，好像松了口气，又吐了口血，勉强挣扎着想继续说。穆无暇盯着他的嘴，却见那惨白开裂的嘴张合了两下，手里捏着的木柴一样的手腕，突然就失了力。
已经没有动静了。
“看了一下她们的衣饰和礼ึ物。”
两人都沉默了，在沉默之中达成了共识——没有姜ä桃花，顾怀柔在这府里绝对混不下去。
桃花也颔首，恭敬地道：“秦娘子说的是。”
前些天她的眉目间还满是怨气呢，现在这底气，肯定也只能是沈在野给的了。那么问题来了，沈在野是如何做到半夜离开海棠阁，还没让秦解语察觉的呢？
沈在野心情不是很好，坐在主ว屋里看着空荡荡的桌子，眼眸里有暗光流转，也不知在想什么。
“无妨。”看了她两眼，沈在野抿唇：“你这儿有点心么？”
瑜王跪着没吭声，心下只觉得穆无垠这次急功近利，太不明智。本来父皇还是在生他犯错的气的，现在完全变成了气景王残害手足。
御书房里咆哮之声不绝，等沈在野看够了戏，上前调和两句之ใ后，瑜王的处置也就定下了——依旧是幽禁府中三月。
“人证物证俱在，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审你罢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夫人有些慌了，连忙拿过沈在野手里的东西来看。
耸耸肩，桃花道：“夫为妻纲，君为ฦ臣纲。妾身该听相爷的，而相爷该听皇上的，这样的决定不是很正常的么？”
这女人是有毛病吧？怎么说起话来都跟沈在野那ว么像？要不是赵国的公主，她真的要觉得姜桃花可能是沈在野失散多年的亲生妹妹！
“相爷。”
沈在野好像是病了，宽大的官服更显得他消瘦，捂着嘴咳了两声才看着她问：“太子妃有何吩咐？”
厉氏象征性地客套两句：“相爷这是怎么了？看起来病得有些厉害。”
“无妨。”沈在野轻笑：“大概是风邪入体。”
姜桃花是真的很厉害，人没了，光留下一个枕头，就足以让他夜夜难眠，心力交瘁。这场病多半是她的报复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只兔子似的在黄泉路上跳，一边跳一边骂他。
一想起她那气鼓鼓的模样，他心口便又是一阵钝痛，许久ื才缓得过来。
厉氏被他的样子吓着了，生怕他突然倒下去，连忙将话一口气说完：“昨日太子从宫外带回个女子，竟然就直接封了妃。此事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定然会让圣上对太子草率的行为ฦ不满。我劝不了太子什么，恳请丞相出马，让太子回归正途。”
从宫外带回个女子？沈在野抿唇，低声道：“他怕是对以前那ว个ฐ人还放不下，瞧见相似的人，就一起宠了吧。”
你说姜桃花一个死人，怎么就还能影响这么多的人呢？
厉氏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เ，只试探地喊了一声：“丞相？”
“太子妃放心。”沈在野道：“我这便去找太子聊聊。”
“那就请丞相直接去东宫吧。”厉氏抿唇：“也请丞相为我保密，切莫告知太子是我传的话。”
“沈某明白。”
太子妃走了，沈在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东宫走。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觉得现在的天地都特别空旷，哪怕是宫墙四起的宫里，走着也觉得寂寥。夏天已经到了，天气已经慢慢变得炎热，可他哪怕穿着厚重的官服，额上也出不了一丝半点的汗。
那股子凉意就像是从心底里透出去的一样，怎么เ样也暖不过来。
跨进东宫的大门，他恍惚间像是听见了姜ä桃花的笑声。抬头一看，桃花跟往常一样，穿着粉色绣花的裙ำ子，开心地朝他扑了过来。
又出现幻觉了吧？沈在野垂眸失笑，却还是下意识地朝她伸手，想让她再抱抱自己。
然而，面前的人动作突然顿ู住了，水灵灵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了他半晌，歪着脑แ袋娇็俏地问：
“您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