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跟着沈在野出门，没坐马车，倒是与他同乘了一匹马。夜风之中两人衣袍烈烈，桃花死死抱着这人的后腰，突然道：“您今儿心情好像格外沉重。”
“除了妾身没人看得出来。”桃花道：“您放心吧。”
“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李缙道。
“桃花。”他皱眉：“我是想了很久才想说这些话的。”
桃花笑了笑，搓着手道：“妾身觉着吧，赵国现在不堪大用，唯一能打仗的只有三皇子姜长玦，爷若是真有这样的想法，不如就跟赵国谈谈？”
“男儿就该骑马打仗。”桃花一脸坚定地道：“总躲在皇宫里，算什么好汉？”
兰贵妃也连忙打圆场，上来就扶着皇帝往里走：“酒宴已经备好了，陛下看看，可有不妥之ใ处？”
李缙趁机想走到姜桃花身边，奈何他前头一直有个沈在野挡着，看起来好像是不经意地在他面前站着，可无论他怎么绕，都绕不过去。
再不来，她万一死了怎么办？
“嗯……嗯？”桃花一愣，等反应过来沈在野说的是什么之后，惊愕地转头看着他：“爷？”
“那府里开支的账本，您要给谁？”青苔担忧地问。
“奴婢明白了！”青苔点头，抱着账本就打开门。
“您没有错怪妾身。”桃花看了看他，叹息道：“妾身一开始本就是没安好心地接近您，欺骗您，目的就是为了让您有今日的下场。”
“娘娘息怒。”桃花低头：“各为ฦ其主罢了。”
“自然是沈丞相。”厉氏皱眉：“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在野已经到了穆无垠面前。
朝堂上一片震惊之音，梅奉常拱手道：“如此看来，倒像是太子要篡位弑父，可是陛下，太子已经是储君，登基也是迟早之事，为ฦ何会铤而走险，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高德应了，出殿宣旨，没一会儿太子和云震就一起被押在了御前。
心里一沉，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他竟然真的敢这样做！”明德帝ຓ震惊不已：“好端端的孩子，怎么เ会如此大逆不道，连十年也不愿意等？！”
“儒家的主张，是‘重民而治’。”穆无暇继续道：“重民者，民贵君轻、君要察民间疾苦、重视教化、以礼治国。如此一来，百姓生活安乐，自然服从命令，更加利于君王的统治。”
这些话其实朝中大臣也给他说过很多次了，但流于表面，他向来是听不进去的。今日在这儿坐着，倒是突然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
“上次同你怎么说的？”沈在野拍了拍自己的长袍，抽出腰间的软剑来，朝他笑了笑：“看来不管用？”
说起做事，沈在野暂时把剑放了放：“梅奉常的把柄拿到เ了？”
轻笑出声，沈在野毫不留แ情地抵着她，咬牙道：“就你死鸭子一样硬的嘴，也好意思揶揄我？”
青苔：“……”
让她好生喜欢，整颗心都温暖了起来。
“娘子说什么？”
一百个板子！摆明了就是没给涟漪留命了。不过顾氏也丢了半条命，这惩罚只算是她罪有应得，故而桃花也没开口阻拦，眼睁睁看着涟漪被人拖了下去，一路哀嚎。
然而，因着梅照雪刚刚的话，秦淮玉一连看了南宫琴好几眼，还低声问：“真的跟你没关系？”
“会来的。”桃花肯定地道：“你做好准备便是。”
然而别人是猜不到的，看她这么胸有成竹，只当是她在沈在野面前替她们说好话，争恩宠。后头不远不近跟着的古氏和南宫氏一听，立马就迎了上来。
看他也这么不好受，那她就开心了，总算不是输得太难看。
心情瞬间就舒畅了！
嘴角一抽，桃花将药瓶拿过来看了看，里头当真只有最后两颗药了。
“所以，这药其实是不够吃的？”房梁上的徐燕归问了一句。
穆无垠摇头：“虽然本宫很相信丞相，但……”
“啊！”桃花睁开了眼，瞳孔里神色涣散，眼泪止不住地流：“好痛……救命啊！”
小丫头似懂非懂，桃花却是忍不住想起了上次与南王一起乘车遇见贫民的场景。南王不过十六岁，稚气还未脱干净，却难得地有一身正气。沈在野总是想引他走捷径，然而他竟然能ม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被他人左右。
姜ä桃花觉得，这样的人才适合当皇帝ຓ，他缺的只是让明德帝看见他的机会，而不需要别人教他怎么เ做事。
“……”皇帝愣了愣，回头看他一眼：“跳湖了？”
沈在野一顿，刚拱手想说话，却见穆无垠已经站了起来，急声道：“父皇，错杀无辜，岂是天子该为之事？因一民女，让父皇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实在不值！儿臣现在就去救人！”
人多，东西却只有一个，那ว不只有争抢了吗？同是皇子，没人愿意站在旁้边孤零零地看着，让自己的兄弟华服高冠，这太不公平了。
点点头，桃花垂眸。
桃花跟着太子回主殿，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在东宫里得罪了太子妃可不是什么เ好玩儿的事，在成事之前，她怎么都不能丢â命。
“怎么了？”穆无垠道：“你但说无妨。”
“有道理！”穆无垠意外地看着她，欣喜地将她拉到身边道：“你怎么这么聪明？”
然而桃花是谁啊？赵国皇宫的夹缝里长大的、最会拿捏人心思和演戏的人，顺ิ着穆无垠的夸奖就脸红地笑了笑，轻轻撒娇道：“殿下莫要取笑奴婢，奴婢都是跟着书房里来来往往的大人们现学现卖，献丑了才是。”
“丞相慢走。”穆无垠连忙动他出去，回来的时候忍不住轻声责备桃花：“你怎么总是跟丞相过不去？”
“别胡来。”穆无垠皱眉：“他是对本宫来说很重要的人，以后很多事都得仰仗于他，你切莫再与他起什么冲突。”
沈在野回了府，第一时间将湛卢叫了过来，认真地问他：“你确定那日的菜里每一道都有毒？”
没有出岔子，姜桃花又吃下了菜，那为什么还会活着？沈在野想不明白，把徐燕归拎过来问了问。
这话是真心的，自己้还算有点良知，人家对她这么好，那就不能ม留在这儿坑他了。
“民女一早就是该死的人。”桃花笑了笑：“得蒙太子多次相救，无以为报，总不能还留在这里，让太子受人非议。”
也亏得自家主ว子一早中了媚蛊，有毒进肚子里，也只会被蛊给吞噬，所以相爷没得逞。但她真的没有想到เ相爷会对自家主ว子下这么狠的手。平常的毒进肚子里，主子顶ะ多睡一觉便好，但他给的这毒，主ว子却是吐了不少毒血，脸色也越来越差。
“走吧。”休息了半个时辰，桃花扶着她起身，脑子里却还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跌下去。
回过神，沈在野笑了笑，眼神幽深地看着皇帝问：“那人何以见得是相府的人？微臣已经下令相府的人不得出府，他又是怎么เ来的皇宫？”
今日要是当真换成姜桃花，是不是就得被他捏在手里，当要挟自己的筹码了？
皇帝一顿ู，皱眉道：“宫里的人说她是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姜氏与皇后娘娘素昧平生，况且娘娘还在病中，她怎么会这么不懂事，非要来请安？”
沈在野笑了笑，起身看着陆芷兰道：“还是让娘娘先给皇上倒杯茶吧，其余的事，之后再说。”
明德帝ຓ垂眼，眼珠子轻轻晃动着，明显还在想该怎么反驳他。
兰贵妃抿唇，在皇帝坐着的软榻旁边跪下，认认真真地给他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道：“陛下请用。”
明德帝ຓ一点也没防备，接过来便喝了一口，抬头想喊她平身，却见她竟然落了泪。
“兰儿，你怎么เ了？”心里一紧，皇帝放下茶杯就将她拉了起来，连忙安慰：“朕与丞相只是有争执，对事不对人的，你别害怕。”
陆芷兰哽咽，坐在明德帝身边看着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臣妾对不起陛下。”
沈在野无声地起身，将宫人都赶出了大殿，只留自己的亲信守在门口。
明德帝的注意力还在兰贵妃身上，不解地问她：“你有什么对不起朕的地方？”
“臣妾进宫两ä年多了。”陆芷兰咬牙，扯着手里的帕子道：“心里还有别人。”
微微一震，明德帝ຓ皱了皱眉，眼里也是有厌恶和不满的，然而看了她半晌，却还是道：“朕一早知道，你心里还有个人，朕没说罢了。等时间久了，你总会忘记他的。”
陆芷兰连连摇头，扑在皇帝的怀里嚎啕大哭：“妾身忘不掉……”
“兰儿。”皇帝沉了脸：“朕对你不够好吗？你为ฦ什么要突然说这样的话？”
陆芷兰没回答，放开嗓子哭，哭得皇帝心疼了，正想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却觉得自己眼前一花，整个头突然很沉，身子猛地就朝旁้边倒了下去。
“陛下！”兰贵妃哭得更凶了，伸手抱着他的头，陪他一起倒在了软榻上。
“朕怎么突然觉得好困。”脑子里一片漆黑，明德帝ຓ有气无力地道：“兰儿，你握握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