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一夜咏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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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试着用洞箫吹奏嵇康的古琴曲《长清》,古琴与洞箫的音域和表现力大不一样,陈操之总觉得吹得不得要领,忽然想:“燕乐半字谱记录曲谱的方法本来就很粗疏,给演奏者以很大的自由发挥的空间,我何必拘泥于嵇康的琴曲,以至感到琴箫的隔阂,为何不略借其节奏、韵律,抒我自身情怀?”

不知为什么,十二岁的冉盛每次听陈操之吹箫,每次都会泪流满面,当然,冉盛是背着身子的,他以为ฦ陈操之看不到他流泪,听了陈操之的箫、流了泪,冉盛就觉得常常狂躁的心里会舒畅ม许多,否则的话他就要绕小镜湖狂奔,疾逾奔马,要跑两、三个ฐ圈才会平静下来,眼里的血气才会消退。

褚文谦和褚文彬都在室外等候,听得门帘内褚俭沉重的脚步和郁闷的喘息,褚文谦心里尤其不安,掀帘进去,长跪在褚俭面前,告罪道:“都是侄儿无能,让叔父焦心,叔父切莫因小侄之事急坏了身子,否则小侄百死莫赎。”

褚文谦不敢说话,褚文彬这时也进来了,跪禀道:“父亲,陆禽陆子羽对那ว陈操之观感颇恶,我们褚氏是不是可以借陆氏之ใ力让陈操之彻底沦落下流?”

徐邈本不肯收陈、刘ถ二人的束脩礼,陈操之道:“仙民兄,我二人是真心要拜在令尊门下求学,不收束脩礼我二人心下不安。”徐邈一笑收下。

徐邈约陈操之明日早来,好向他父亲引荐,陈操之把葛洪的荐书๰交徐邈,请他转交徐博士。

艄公回首望着空中的鹤影,笑呵呵道:“那是吴郡ຉ陆家在此祭祖,就是祭奠陆机、陆云的,陆机诞辰便是九月二十七日,陆氏族人每年都要来这里,不做其他事,专门让庄客到处驱逐禽鹤,让禽鹤飞在空中鸣叫——”

看到陆氏后人用鹤唳来祭奠陆机,陈操之不由得想起他每日຅临摹的《张翰思鲈贴》,张翰与陆机是同乡๥,是吴郡四姓顾、陆、朱、张的张氏,张翰在八王之乱ກ爆发前的那个ฐ秋天,因为思念家乡莼羹、鲈鱼之美,辞官还乡๥,得免于难,而陆机热衷名利、交友不慎,最终惨遭横祸——

陈操之下了楼ä,就见在齐云山见过一面的那个ฐ寒门士子刘尚值立在楼梯口,含笑望着他,深施ๅ一礼道:“子重兄妙才,刘尚值拜会来迟。”

陈操之请刘尚值入厅堂坐定,来德上茶,寒暄数句,刘尚值便道:“子重兄,我之行装已准备好,不知何日动身?”

丁幼微心中激动,第六品,那可是寒门庶族出身的士子所能获得的最高品,庆之十八岁被陆纳擢为第七品就已经轰动吴郡诸县,而操之现在才十五岁,明年正式定品也才十六岁,九品官人法施行一百多年来,被评为六品的寒门子弟不在少数,但十六岁就列为第六品的绝对是前๩无古人。

陈操之说了齐云山雅集的经过,丁幼微这才知道还有人意图败坏操之的名声,丁春秋还踢翻了她为ฦ操之准备的食盒——

陈操之与冯梦熊๦走近,陈操之轻言细语道:“我不知小娘子如何识得我,我也不想问,你现在就原路回去,可以吗?”

冯梦熊沉声道:“你这女子,不要为了一些身外钱财就损人害己,本县县令就在那里,你且闹闹看,叫你先遭牢狱之灾。”

丁幼微察觉陈操之的神色,问:“操之ใ也听说过谢道韫和陆葳蕤吗?”

“嗯。”丁幼微点头道:“陆氏是江东本地的第一门阀,谢氏来自陈郡,是渡江北来的高门大族,陆葳蕤和谢道韫是北人和南人中最出色的女郎๰,才貌双全,好事者将这二人并列容止第一品——”

这两名官差全无骄态,没有任何故意刁难之举,看到陈氏户籍上附注的荫户来福一家,也没有惊异的表现,显然是得到เ汪县令的叮嘱的。

……

一个黄面皮胥吏打量了陈操之两ä眼,说道:“此次是提前检籍,未有文书。”

另一个胥吏怒道:“听闻陈家坞私藏流民、逃避税役,我二人特来抓捕,这不需要文书吧!”

“有序堂”上的陈氏族人还在赞叹许武友悌并且智慧,陈操之ใ突然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堂伯、堂伯母在上,操之ใ有一言要告之诸位长辈和族๣中兄弟,方แ才七兄陈流,说县上要重新品评田产,让我分一半田产给他,好行贿鲁๥主簿,他可以保我西楼剩下的田产不升品——诸位长辈明鉴,七兄此言此行莫非就是要学许武自毁名声?”

陈流没有想到陈操之会借许武之事为引子,突然把火引到เ他身上,惊慌失措,张口结舌,支支吾吾道:“胡说,我怎会自毁名声,我,我——”

陈操之不安道:“来福,是我娘让你来接的吧,我在葛仙翁那里呆得太晚,让娘挂心了!”又凝目细看来福带来的两个人,展颜道:“来福把他二人接来了——哦,荆奴、冉盛,很好,你二人以后就在陈家坞住下,日后要走,说一声便是,我备盘缠相送。”

陈操之说道:“两位也是北地来的无籍流民吧,我陈氏并非士族,难以庇护你二人,一旦官府检籍就要抓你们去,只有事先一走了之。”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经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陈操之恭恭敬敬向冯梦熊行礼,一面命来福将准备好的贽礼献上:鹜两只、薰脯๱五斤、家酿米酒一瓮。

因为是通家世谊,陈操之又在冯梦熊的引领下进内庭拜见冯妻孙氏,孙氏也甚是欢喜,吩咐厨娘๤准备午餐,要留陈操之主仆三人用饭。

再看纸本所记的内容,涉แ及洞箫的形制ๆ、定调、吹奏技巧和洞箫四季保养的各个方面,有不少诀窍都是陈操之闻所未闻的,不禁喜上眉梢,这桓子野实在是个妙人啊,萍水相逢,获赠实多,对丁幼微说道:“嫂子,这下子可好,我既ຂ可以学到很多竖笛吹奏和保养的窍门,又可以从桓伊的书法体会《宣示表》的运笔之妙和神气精髓,假以时日,相信我的左手楷体一定会有很大进步。”

陈操之道:“这还得嫂子相助,我虽会吹奏那两支曲子,但不会记谱。”

陈操之示ิ意侍者退到เ一边,他自己磨墨,一手揽着大袖,另一手磨墨,不紧不慢,用力均匀。

侍者很快磨好一砚墨,禇文谦也不等陈操之,拈起建康白马作坊精制的兼毫长锋笔,箅了箅墨,略一思索,提笔在左伯子邑纸上便写——

陈操之迎过去,让小婵把宗之兄妹带到下面去再玩一会,润儿还老大不愿意,嘟着个ฐ嘴,八岁的宗之ใ更敏感一些,见母亲背着身不转过来,就知道有什么เ事发生,默默地拉着妹妹的小手向楼下走去。

“嫂子,宗之和润儿都极聪明,他二人已๐经感觉出异样了,他们会担心的——”

陈操之又应道:“嫂子,是我,阿丑。”

另一个侍婢雨燕这才惊呼:“这是操之ใ小郎君啊,我都没敢认。”

润儿“格格”直笑:“丑叔也叫小婵姐姐,真好玩!”

陈操之便上车挨着小婵坐下,小婵抱着润儿,盈盈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陈操之,不言亦不动,过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指着陈操之道:“哈哈哈,小郎君脸຀红了,操之小郎君竟然知道脸红了,哈哈哈。”笑着笑着,还伸手过来拧陈操之的脸颊,这是她以前习惯的动作,小时候的陈操之粉嫩粉嫩的,她最爱拧陈操之的小脸,虽被丁幼微责怪也屡教不改。

这还真是没完没了啦,陈操之ใ心念一转,故意问:“娘,那冯氏女郎、还有七姐姐的小姑子有没有嫂子那么好?”

陈操之ใ道:“娘,儿日຅后就要娶嫂子那ว样的士族女郎,性子温柔,可以孝敬你老人家。”

陈母李氏“哦”了一声,问:“那又是何事?不用急,来福,慢慢说。”

说到这里,来福愁苦得说不下去了,到了侨州虽说会编上户籍,会领到官田,算是自由的平民,但官府差吏的层层敲剥,自由民往往不如为ฦ大族耕种的佃户,佃户有大族做靠山,只要按律纳租服役,奸吏猾胥也不敢过分敲剥,问题是来福还不能算是佃户,佃户是有户籍的,来福是流民,没有户籍,当初陈肃是以八品郡丞的身份收容来福一家作为陈氏的荫户,荫户是主人的私产,同样不用向官府纳税和服役,八品官员有权拥有一户荫户,但因为钱唐陈氏不是士族๣,所以一旦官员解职或者死亡,其荫户就要归还官府重新า入籍,现在陈肃去世已五年、陈庆之去世也快三年了,钱唐陈氏再没有人能庇护得了来福一家。

陈操之ใ微笑着想:“七百年后的苏东坡把西湖比作西子,而眼前的西湖,可以说是萝莉西施ๅ,完全没受任何玷污的啊。”

女郎窄窄襦衫,曳地长裙,一身素白,梳着堕马髻,体态窈窕,容貌甚美,指着湖畔石边一丛两尺多高的花卉,用三吴口音问:“六兄,你看这是什么花?”

以魏晋之制为例,其主要内容为:

中正的职权主要是评议人物,其标准有三:家世﹑道德﹑才能。家世又称“簿阀”﹑“簿世”,指被评者的族望和父祖๢官爵。中正对人物的道德﹑才能只作概括性的评语,称为“状”。如曹魏时中正王嘉“状”吉茂为“德优能少”。西晋时,中ณ正王济“状”孙楚为“天材英博,亮拔不群”。中正根据家世﹑才德的评论,对人物作出高下的品定,称为“品”。品共分为九๡等,即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但类别ี却只有二,即上品和下品。一品无人能得,形同虚设,故二品实为最高品。三品西晋初尚可算高品上品,以后降为卑品下品。

陈操之ใ道:“既然卫师睡了,现在还不过子时,我回学堂去吧。”

顾恺之忙拦住道:“外面下着冷雨呢,你我同门师兄弟,且秉烛夜谈。”

刘尚值一看不妙,赶紧ู溜了,顾恺之也没理他,自顾与陈操之ใ谈书论画,夜愈深,顾恺之谈兴愈浓,又开始吟咏起他七岁至今的几百首四言诗、五言诗,用晋陵方言咏叹个没完没了。

陈操之问:“长康,你为何不学洛生咏?”

顾恺之ใ不屑道:“什么洛生咏,老婢声尔,难听至极。”

顾恺之是有这样狂傲的资格的,陈操之击掌赞叹,顾恺之就更起劲了,高声吟诵,夜深不倦。

陈操之想着明日还要去学堂听讲,要去歇息,顾恺之却拉住不放,说他正诗兴大发,操之师弟不能ม扫他雅兴。

陈操之ใ道:“初ม冬夜冷,我入寝室拥被而坐,长康自在此吟咏,我隔室倾听,时时赞叹,如何?”

顾恺之允了,继续兴致勃勃吟咏诗作,陈操之来到邻室,摊开被褥,对冉盛道:“小盛,你明早ຉ再睡,现在熬着,不时代我喝一声彩。”

陈操之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竟还听到เ冉盛在赞:“妙哉!”

隔室的顾恺之声音略哑,说道:“子重,你真乃我知己้,这一夜太尽兴了,我且睡去,改日຅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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