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逆流破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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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松木亭畔,看着那一丛丛的山茶依着山势高低错落地开着,陆葳蕤道:“这里的茶花也有几株异种,我觉得离家近,随时可来看,道院看护这些茶花也很细心,不然——”

陆葳蕤赧然一笑,说道:“那日我听了你的话,也觉得很有理,花木还是任其自然生长为好,都搬到惜园去,别人就没得看了,岂不是自私?”

又得知那个病怏怏的老者是名闻天下的大画师卫协,丁春秋更是不敢流露半点骄气,与寒门的陈操之、徐邈、刘尚值渐渐融洽起来,抛开了门第之见,丁春秋这才发现眼前三人都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刘尚值直白坦率、言谈风趣,徐邈人品端谨、家学丰赡,陈操之ใ更是咳珠吐玉、妙语不断,与徐邈辨析义难,让旁听的丁春秋赞叹不已。

丁春秋又发了一阵呆,直到老芒头来请他去看房子才回过神来,心想父亲丁异叮嘱๥他到吴郡求学要结交高门士族子弟,要展现才华引起陆太守的注意,没想到这些都让陈操之做到了,陈操之只不过是个寒门子弟啊,而且来吴郡不过半月,对此,丁春秋难免有些嫉妒。

陆纳嘉许道:“天资聪颖者多有,勤学励行的少见,操之二者得兼,实在是难得,全常侍擢你为六品,果然是有知人之明。”又笑道:“我今日唤你来,原是想一睹你左右开弓的书法,一见你才发现你原是华亭道上护花少年,便急着拉你去惜园护花,倒把正事给忘了,现在就请操之为我写一贴。”

陆纳朗声大笑:“操之,莫要太谦,我看过你的《停云》诗贴,你的左ุ右手书体都是入品的好字,虽然尚嫌稚涩,但假以时日຅,我亦当避让三舍。”

果然,下午的《孝经》褚文彬就来听讲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卫师用墨真是出神๰入化,简单的笔和墨,在卫师手下变化多端,表现力极其丰富,更让陈操之ใ惊喜的是,卫师作画颇似后世的素描,先用细笔在绢本上勾勒枫树、大江、渡口的乌ไ篷船、船头的人物和岸上倚柳吹箫者的轮廓,线条密如蛛网,笔痕富于变化,可以说是满纸线条飞舞。

刘尚值苦着脸道:“苦哉,一夜没怎么睡,那个顾恺之ใ十足是个痴人,抓住我谈了一夜的绘画,我又不懂书画ฑ,附和着聊赞几句,他就更来兴致了,滔滔不绝,我是昏昏欲睡,可怜阿娇差点把草堂土墙敲出一个窟窿,但顾恺之浑然不觉,临到天明,他倒头呼呼大睡去了,我只小睡了一下就赶来听讲,两位说说,这不要租钱的房子还真不是那么好住的。”

顾恺之现在还不很出名,他的“三绝”名声还没传扬出去,刘尚值这回算是领ๆ教了顾恺之三绝之一的“痴绝”。

褚文彬便细细说了,褚ຘ俭沉吟道:“陆禽轻率自傲,倒是可以利用,这事急不得,彬儿,你且继续在徐氏学堂学习,结好陆禽,伺机让陆禽与陈操之起冲突,闹得越大越乱就越好,太守陆纳虽然为人谦和,但其兄陆始却是极为护短的,对寒门庶族๣一向嗤之以鼻,若得知儿子陆禽在徐氏学堂受了委屈,岂不要勃然大怒,到时连徐藻一并惩治——”

褚俭也๣有些得意,这阴谋诡计有时也如吟诗作赋一般会灵感大发,褚俭就是如此,他现在越想越兴奋,先前的一腔怒气全化作一肚子的坏水,说道:“那陈操之不是自恃有才吗,定然会在学堂里卖弄,彬儿可以伺机怂恿陆禽与陈操之比试,我想那ว陈操之的左右手两种不同书体,陆禽应该是比不过的,如此,陈操之离祸不远矣。”

对于有些前来求学却又盛气凌人的士族子弟,徐藻拟了一些比较艰深偏僻的答题,好让那些趾高气扬的士族子弟羞惭而退,而对于寒门学子,徐藻从来只从儒经中提问,并不涉及玄学。

徐邈失笑道:“爹爹,陈操之便是陈子重,名操之,字子重,这里还有他留下的一封信,请爹爹过目。”

过了松江,觅了一家客栈投宿,那刘尚值自然是与侍婢阿娇็双宿双飞,很是快活,陈操之依然抄他的书、吹他的箫,刘尚值说到了吴郡,定要买一支竖笛,向陈操之学习吹笛。

陈操之、刘尚值一行避让道左,让陆氏车队先行,有好几十辆牛车,仆役也有百余人,络绎不绝,临到后面的一辆牛车,不知怎么回事,从车稍滚下一个花盆来,“啪”地花盆碎裂,泥土洒了一地,一株菊花卧在碎瓦乱ກ泥中。

刘尚值答道:“两仆一婢。”

刘尚值没有文人相轻的习气,真心佩服陈操之ใ的才华,说道:“齐云山上听了子重兄的妙解论语,让我觉得我这十年的书真是白读了!弟素不解音律,但闻子重兄的竖笛雅奏,不觉沉醉,回到刘家堡犹自痴了两日,慕子重兄风采,一心也๣想学竖笛,还望子重兄不吝教我。”

陈操之ใ微笑道:“就算不是因为ฦ嫂子的缘故,我也不会和丁春秋计较,没有必要啊,我若逞一时之快,在全常侍面前曝其劣行,对我无益,徒然树敌而已。”

陈操之ใ道:“很明白的,就是陈流、鲁主簿,还有他们背后的钱唐禇氏。”

陈操之吩咐道:“来福,送这位娘子下山,莫要为难她,她若无຀牛车,你可送她回城。”

女郎低头一言不发,与小婢随来福下山,走过丁春秋身边时,理也不理,把个丁春秋气得发晕,这不知好歹的纨绔子弟就迁怒到陈操之ใ头上,狠狠瞪着陈操之,不知如何发作,一眼看到来福搁在山道边的食盒,便气冲冲走过来,一脚踢翻,嘴里道:“这是我丁氏的食盒,你凭什么享用——啊——”

丁幼微窘道:“娘亲都老了,还比什么เ。”

陈操之ใ道:“在宗之和润儿眼里,嫂子是世间最美的女子,谁也比不上,对不对?”

七月初七夜里戌时,陈流遵鲁๥主簿之命到鲁府上拜访,送上不菲的礼品,可鲁๥主簿却久久没出来见他,这让陈流提心吊胆,思来想去不知哪里开罪了鲁主簿,正心惊胆战,见鲁主簿陪着一位敷粉薰香的中年男子从内厅出来,鲁主簿神态还颇为ฦ恭敬。

鲁主簿稍一点头,对那敷粉男子道:“禇君,这位就是在下方才说起过的陈流陈子泉。”

黄面皮胥吏一眼看到独臂的荆奴,喝道:“就是这个独臂老头,抓住他,看陈操之还如何抵赖。”

葛洪不知何时站到了陈操之ใ身边,揽须ี笑道:“操之小友,老道明白了,这就是令堂所忧心之ใ事,是致病之ใ由——你既请老道来为令堂疗疾,那令堂这病因老道就一并除去。”说罢,挥动着麈尾迈步上前๩,对那两个胥吏道:“老道与汪府君有旧,你二人先回去,莫在此骚扰,老道会致信汪府君——”

陈流擅长背后捣鬼损人,这样正面对质就理屈心虚了,口不择言道:“是鲁主簿要盘剥你,与我何干?”

陈流无຀言应对,东楼、南楼的目光都盯着他呢,面皮胀紫,向他爹爹陈满求救:“爹,我的确是想帮助十六弟。”

来福一边走一边向陈操之ใ禀明去钱唐县城所办之事,最后说到去冯梦熊府上问户籍时,来福语气停顿了一下,愁得不知怎么开口——

来福应道:“是,冯县相很气愤,说原本办户籍不是难事,是鲁主簿故意刁难,说什么要按律办理,不该占有的荫户必须清理出来,移送侨州安置。”

回到陈家坞,陈母李氏喜悦之情自不用说,虽然幼微不能回来,但有小婵、青枝帮她打理家务、照顾孙儿,她大可松一口气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一向觊觎西楼ä田产的陈操之的六伯父陈满,得知士族๣丁氏竟肯让两个婢女回到陈家坞,只怕会大吃一惊吧,西楼陈氏没有衰落,有佳儿、佳孙顶着。

陈操之此次钱唐之行收获不小,得到เ了当世独一无二的蔡邕柯亭笛,得到了江左音律第一的桓伊手抄的洞箫秘笈,还可以比照桓伊的三品书法提高自己的《宣示表》楷体水平,又从嫂子丁幼微那里手抄得两部书——刘邵的《人物志》、王弼的《老子指略》,另借得五卷卢植的《尚书๰章句》。

孙氏道:“待我亲去唤她来。”临去时还笑眯眯瞅了陈操之一眼。

冯凌波十四岁,鹅蛋脸,眉清目秀,身子已经长开,只比陈操之略矮,颇有窈窕风致,盈盈上前施礼道:“贤兄,妹子万福。”

宗之和润儿争着为母亲磨墨,丁幼微笑吟吟看着这一双可爱儿女,心里里洋溢着温馨甜美的感受。

陈操之握着柯亭笛走过去,跪坐在丁幼微身侧,仔细看那一排排新墨未干的奇奇怪怪的汉字,有的仅仅是汉字部首,有的又比标准繁体汉字少了笔画,还有一些象蝌蚪似的古怪符号——

禇文谦书写了《诗经·关睢》的前半篇——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陈操之让阿秀扶丁幼微回到书房,隔案坐下,说道:“我不知道嫂子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也许我没本事帮嫂子解决,但我可以为嫂子想些办法、出出主意,嫂子,天底下就没有走不出去的路,总有办法可想的——如果可以的话,嫂子不妨对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说这话时,陈操之想起他前世的一次山中迷路,那一次足足转了五天五夜才脱险。

钱唐士族共八姓,全、朱、顾、范为上四姓,杜、戴、丁、禇为下四姓,这个姓褚的鳏夫正属钱唐褚氏,与丁氏可谓门当户对,当初丁幼微与陈庆之的婚姻是幼微之父促成的,现在幼微之父已故,继任丁氏族长的幼微叔父深感与寒门陈氏联姻之ใ耻,只怪兄长老糊涂,他急欲消除对家族不利的影响,以前是因为ฦ没有士族子弟来向丁幼微求婚,现在来了个ฐ姓禇的,可谓正中下怀,肯定是同意的,所以丁幼微的处境很糟糕。

丁幼微走到เ陈操之身前,笑意温柔:“真的是操之,竟然和嫂子一般高了,你还未满十五岁,以后个子会比你兄长高。”当年的陈庆之就是身高七尺余的修长美男子。

丁幼微嗔怪自己้糊涂,一手牵着宗之、一手牵着润儿,转身向院门走去,却又止步回眸,对陈操之道:“阿丑,跟嫂子来——”没等陈操之ใ应声,又嫣然笑道:“以后不叫你阿丑了,你长大了,要称呼大名操之。”

润๰儿这小机灵起哄道:“丑叔也常扭润儿脸,小婵姐姐帮润儿拧回来。”

小婵身子娇小,圆圆的脸蛋,眼睛很灵活,虽然不再拧陈操之ใ脸颊,眼睛却不放过陈操之ใ,贴得很近地上下打量,点头道:“操之小郎君真的长大了好多,等下我家娘子看到一定很惊奇,已经两年没见了。”

陈母李氏这么เ急着要给儿子订亲,是因为ฦ觉得最近两年精力衰退得厉害,眼神、耳力都大不如前๩,夫君陈肃和长子庆之的先后去世对她打击很大,如果不是有操之ใ、宗之和润儿,她都几乎支撑不下去,所以她想早日看到操之娶上一个ฐ贤妻,这样她死也瞑目,但现在听操之这么说,也觉得不能太急,虽然娶幼微那样的士族๣女郎是不可能的,但以陈氏的族๣望,在庶族寒门的还是可以好好挑一挑的。

陈母李氏说罢就起身出了书房,以便儿子专心看书๰。

来福、曾玉环夫妇略๓略๓安心,来福道:“主母恩德,来福一家做牛做马难以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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