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慕容钦忱决心学识字，只是陈操之日间都忙，只有夜里才有余暇教她，起先她觉得很难，那ว一个个字既难认更难写，执笔比引弓还费劲，不过慕容钦忱虽是自幼养尊处优的娇公主，却有一股子不肯服输的韧劲，陈操之处理政务至深夜，她也在一边认字、习字到深夜，虽称不上颖悟，但现在她也已๐学到“八佾第三”，识得几百字了，陈操之偶尔夸赞她两句，她会快活好几天——
谢道韫随陈操之进到院中，见宫室高大轩敞，说道：“陈郎，这中原河北，比之淮南江左更有泱泱气象，单这种屋宇楼台，就极是壮丽。”
陈操之心里的欢喜如沸水，激荡腾跃，但既ຂ知葳蕤、小婵母子皆平安，一直牵挂的心总算如石头着地，稳当了，见雪下得愈大了，怕沾湿了绢画，便收起书信和两幅画，说道：“等下再细看——小统，你等五人辛苦了，我有厚赏，你们先去用饭，然后到我书房回话。”
陈操之将一叠家书一字字看来，一边看一边笑，三兄陈尚也添了一子，四伯父陈咸的幼子陈谭已于五月间与丁异少女丁蕙兰完婚，陈谟被会稽内史戴述举ะ荐为八品郡丞——
冬月初五之夜，天上无星无月，但积雪照ั映，十步内可辨人，陈操之率蔡ກ广、刘牢之、苏骐所部万人离开晋阳向东北疾行，慕容钦忱想要跟去，被陈操之ใ喝止，慕容钦忱不服气道：“我弓马娴熟，为何去不得，我能助你一臂之力。”还有一句话她没说，那就是她的武艺比陈操之ใ强多了——
慕容钦忱只好驻马城外高岗，看着陈操之骑着黑骏马领军远去，雪夜茫茫，蹄声渐寂，犹自不肯归城，自从与陈操之有了肌肤之亲，慕容钦忱几乎一刻离不得陈操之，这鲜卑少女的爱热烈而痴迷——
这鲜卑公主很有雪夜访戴不见戴的晋人风致，除了母后和皇兄，她也不习惯向他人行礼ึ，只是点了一下头，长裙一展，即翩跹而回，胭脂ฦ武士萨奴儿赶紧跟上——
慕容钦忱突然转身提着裙ำ子往回跑去，一径来到陈操之面前，微带些娇喘，问：“要我陪你一会吗？”见陈操之ใ墨眉一挑，惊诧的样子，赶紧补充道：“只是陪你说一会话——”
这边桓冲、陈操之送北征将士渡漳水而去后，也打马回城，路上桓冲问陈操之与鲜卑公主ว情事原委，陈操之据实相告，桓冲笑道：“江左卫玠，诚天下第一风流人也，既是那鲜卑公主甘愿委身，那还有何话说——伯道何以如此盛怒？”
桓冲皱眉摇头，觉得侄子桓熙自毁容之后，性情日渐乖戾，方才也不顾他这个叔父在场、众将环视，竟咆哮如雷，着实无礼ึ。
桓温挟灭燕的大功，回江东自然是要求九锡甚至逼晋室禅位，这与愿意保持现状的江左ุ士族必定会起利ำ益冲突，波谲云诡，凶险难测，比之北伐更难预料——
谢玄一笑，握住陈操之ใ的手说道：“这个是当然，你我既是好友，又是姻亲，自当荣辱与共，还有何话说。”言罢，又道：“夜已深，我们回乐安王府歇息吧，明日还有接受慕容暐投降的典礼。”
桓温酒酣耳热，闻陈操之谀词，自是大悦。
桓温忽道：“慕容暐尚未束手就擒，燕境犹有豪帅割据，在座诸君还须努力。”
龙岗寺长老竺法雅闻知太后避难来此，赶紧出迎，安排太后一行十余人在后山天落泉边的竹林精舍住下，送上食物，一面派僧人打探城内情况——
半夜丑时，桓熙ກ领八百甲士明火执杖闯入邺宫，却见内侍、宫娥逃跑一空，有些宫室有悬梁自尽的嫔妃在一悠一晃，景象惨淡，赶到太武九殿，知燕主慕容暐已逃，有军士禀道：“陈司马已遣轻骑追击。”
对岸的谢玄已๐知陈操之在北岸遇敌，但五艘楼ä船和十艘多桨快船都被急流冲到เ下游七、八里外，谢玄急与讨逆将军蔡广领四千劲卒沿岸往下游疾奔，完全不惜体力，漂到南岸下游的那十艘快船也知北岸紧急，一面命军士拉纤，一面奋力划ฐ桨，谢玄、蔡广半路遇上，便率一千两百军士迅登上十艘快船，其余士卒乘楼ä船渡河——
却月阵中的陈操之ใ遥见燕军左后翼溃乱ກ，便知谢玄来援，他心里清楚谢玄援兵不会过两千，若让燕军稳住阵势，那晋军依然会寡不敌众，但他要的就是燕军不知底细的短暂慌乱ກ，当机立断，厉喝道：“陈裕，出击！”
……
沈劲暗伏在长安的探报火将燕使李凤至长安求援的消息报回洛阳，沈劲遣使六百里加急向桓温禀报，桓温召帐下诸将及幕僚商议此事，参军袁宏认为秦不敢出兵，桓熙也是这般认为，陈操之道：“不然，以王猛之智，绝不会坐视我大晋灭燕，氐秦畏我晋军收幽、燕之兵后再略取关中ณ，是以必出兵出燕，而且还会有南侵荆襄之意——”
邓遐见敌将如此凶悍，眨眼的功夫连杀他的两名骑兵亲卫，大怒，急带转马，吼道：“黄须奴何人？”一边摧马向前迎敌——
邓遐未听说悉罗腾之名，冷笑道：“黄须奴，看我系汝头颅于肘后。”挺枪跃马，与悉罗腾双骑交错，双钩枪直刺悉罗腾前胸，被悉罗腾左手长戟格开，右手戟毒蛇吐信般疾刺而出，邓遐闪过，二马已交错而过，各自带转马，再战，悉罗腾两ä枝丈八长戟如两条凌空夭矫的蛟龙，攻击如疾风骤雨，这种长戟一般都是双手执握，但悉罗腾双臂力量强悍，动用双戟轻松自如，邓遐渐感招架不住，但四千步卒就在他身后，他决不能退，他一退，步兵战阵一乱，燕军铁骑冲杀过来，他的四千步卒必尽全军覆没——
慕容忠手下是一千轻骑兵、两ä千步卒，他心里很清楚，在平原开阔地，面对这样的重骑兵，无险可据的轻骑步卒根本无法抵挡重骑兵的冲锋，当即喝命步卒散开，他则ท引一千轻骑往西南奔逃，意欲绕过这支重骑兵，未想前方又有一彪军拦路，旌旗猎猎，却是晋龙骧将军田洛所部——
晋军只用了三日就攻拔沛县，北伐第一战告捷。
陈操之一看，这还真要辩难啊，这时可没那雅兴，便道：“改日，改日吧，今日实在倦了，我是疲兵，今夜你就算辩赢了我也是胜之不武。”
陈操之轻吻她脸颊，答道：“还没有，今日没顾得上，明日再服。”
桓温沉着脸，挥手道：“去吧。”
李静姝å歪靠在榻上，看着奶娘给桓玄喂奶，李静姝没有奶水，这奶娘是早几日便从姑孰城中ณ挑选来的正在哺乳期的健壮妇人——
小婵由阿秀、雨燕陪着去祖堂拜见陈氏长辈，老族长陈咸说了些祖训家规，无非是要礼敬陆、谢两位夫人，服侍好夫君，不得谄媚争宠云云，然后又去拜见西楼少主母丁幼微和两位小主母，陆葳蕤、谢道韫对小婵都颇礼遇，当然，陆葳蕤不能再象以前那样称呼小婵姐姐了，只称呼小婵——
陈操之望着这个ฐ年已二十七岁的小婵，若在后世，还是花样年华，不愁婚嫁，但在东晋，二十七岁女子未嫁的少之又少，除非是出家为道为尼的，当然，小婵并不显老，圆圆的脸蛋白皙粉嫩，性情温柔，神态尤为可亲，相处多年，陈操之ใ对小婵当然是有感情的，这是一种亲情，但这又何妨他纳小婵为妾，爱情不是也要转为亲情才更加坚固永久吗，他愿意让小婵与他在一起，给小婵一个名份，就是妾也是一个名份——
丁幼微笑了笑，道：“好吧，嫂子为你们从中调解一下。”
藏书楼ä冷冷清清，陈操之在书房里拨灯夜读，两耳关注楼外事，似有所待，小婵跪坐在一边侍候，她知道操之小郎君是在东、西双廊楼ä碰壁后来这里的，心里很为小郎君着急，这洞房花烛夜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陈操之示意冉盛不要多言，对慕容令道：“太原王应是劳累过度导致旧疾复——”
陈操之眉锋微蹙道：“消เ渴之疾非常棘手，待我好好思索ิ，定会在回钱唐之前给世子一个ฐ答复。”
谢道韫弹了两曲，便开始指导润儿弹琴，润儿聪慧颖悟，虽然学琴不久，但因为有弹箜篌的底子，所以对琴艺技巧ู掌握得甚快，已能弹奏简单的琴曲，并且大得曲意——
夕阳将下时，一位仆妇急急来到蔷薇小院外，与因风说了几句，因风便进来禀道：“陈郎君，贵府管事来福来报，陈家坞的族人到เ了，还有钱唐、会稽的贺客一起到เ了。”
丁幼微笑道：“似乎ๆ比陈家坞还习惯了，我和润儿刚ธ从乌衣巷回来，一日去乌衣巷，一日去横塘——”
陈操之大笑，因问：“嫂子，道韫虚劳肺疾痊愈否？”
……
苏道质听儿子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没提起就好，你母亲和若兰都不肯啊，今有新蔡县的蔡ກ丰托人为ฦ其子蔡焘来向若兰求婚，这倒是好姻缘。”
田洛问：“慕容恪之疾能ม痊愈否？”
田洛迟疑了一下，又问：“陈司马不辞辛劳急于建军，莫非朝廷将有北伐之举？”
这日黄昏，大司马府前来了一辆牛车，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匆匆下车，这女子神色惊惶，双足无履，披跣足请求入内求见大司马桓温，门役阍者当然不肯她入内，女子情急，厉声叱道：“是何小人，此乃我伯父门，敢阻我前！”不顾一切往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