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湿了马蹄，绿油油的青草放着水光，光滑泥泞，战马行进的速度不得不减慢。将士们冒雨前进，浑身衣衫湿的透透。远远望去，这一飙人马，就仿佛沉沉烟雨中不断移动的云彩，迅疾而又整齐。
这就叫天公不作美，林晚荣可以把每件事情计算准确，唯独这老天爷的心情，是他无法预料的。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东边日出西边雨。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这边大雨倾盆，哈部与额部的联军，他们行进的路线上却是星空晴朗。这样一来，他们的速度就要比我们快上不少。若他们赶到达兰扎，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必然会迅速折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胡人为了玉伽可以星夜兼程前去解救，也同样可以为了她再星夜赶回。此消彼涨之下。一个不小心。我们就会被他们咬住。”
天边才露出几抹鱼腥白，拂晓的军营里寂静一片。他的呼喊声传遍四方，引来将士们的一阵好奇观望，大家打量着他，面色古怪，似是想笑又不敢笑。
“星空虽美，却永远只能在夜晚闪烁——”
林晚荣拉住她手，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小心谨慎道：“不是要走？！那你这是——”
林晚荣眉开眼笑道：“只要师傅姐姐不走，别说是一千。就算是一万大板，那又算得了什么，我认了。”
所有的疑问都烂在了肚子里，在军营里茫然转了几圈，没有寻着宁雨昔地身影，怅然失望之情可想而知。他一时拾不起任何的兴趣，索然无味的啃了几口干粮，怏怏回到帐中。
“你是谁？”林晚荣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跳开几步，疾声问道。
老胡手中提著一只肥大野兔。正跨在马上得意洋洋对众人夸耀。那野兔被一箭射穿头颅。又准又狠。高酋则是吹胡子瞪眼的跟在他身边。显得很不服气。
高酋跟在他身边。闻言不服气切了声：“什么射中不易。若不是老胡你骑在马上，挡住了我的视线，今夜就该是我老高给林兄弟打牙祭!”
“我才没有!ำ”玉伽小声哼哼，声音虚弱不堪!
我这流寇的罪名看来是洗不脱了。林晚荣苦笑摇头。在玉伽地头上拍拍道：“还是那旬老话，小妹妹。做人还是纯洁点好!”
嗷嗷的怒吼声中。劫后余生的喜悦早已一扫而空，所有突厥人脸上都充满了悲愤和恐惧。大华人的阴险和狡诈。叫他们望而生畏，此时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脱开大华人的魔爪。回到เ草原之神的怀抱。
那虬髯满面、遮住了大半个脸庞地“突厥人”，混在胡人群中，咬牙切齿。神色最是悲愤。只是天色黝黑。谁也看不清他面容。
“哦？！”林晚荣眼中ณ精光一闪：“哪里来地？有多少人？！”
“哈尔合林和额济纳？”林万荣嗯了声。点点头道：“有此可能。你们寻到这两个ฐ部落地位置没有？”
林晚荣无声一叹。转向高酋道：“既然胡大哥下不了手，高大哥，那就你来吧！”
林晚荣缓缓迈步，走到那跌落地铜板跟前，蹲身拾起，轻轻吹掉铜板上的沙土，用手仔细摩挲着，沉默了良久，终于缓缓的，将那ว铜板收回了怀中。
林晚荣淡淡道：“说我野狼。那ว是玉伽小姐抬举我了。我离狼性还差地远呢。我们大华有一句老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玉伽小姐你体恤你的族人，看着他们流血受伤，你会痛不欲生、心如刀绞。这很好，很有人情味。可是在你地族人屠杀我大华同胞的时候，玉伽小姐你有没有体恤过我同胞地心情？是不是同样有人为他们悲恸哭泣？而你泛滥的同情心又到哪里去了？不错。我杀了你的族人。我很卑鄙。但你们突厥人屠杀我大华无数的同胞，难道就是高尚？说白了。突厥也不过是匹灭绝人性的野狼。而美丽的玉伽小姐，你所有的道德标准，都是针对别人。唯独不针对自己，偏偏你还义正词严，自以为ฦ高人一等。可笑，实在可笑！”
如果是对盛丹、拉布里谈起这番言论，那无异于对牛弹琴，徒留笑柄。但这玉伽是一个熟习大华文化、智慧超群的人物，这些话听在她耳里，立时又有了些不同地感觉。
“言之有理。”林晚荣惊奇地看他一眼，笑道：“高大哥，你现在对兵法是越来越精熟了，都快撵上小弟我了。佩服，佩服。”
高酋嗯了一声，神情严肃的点头。林晚荣哈哈大笑道：“要想通知徐小姐，也不是那么困难地。说不定这会儿，那些胡人正在为我免费宣传呢。”
正在惬意摆弄着玉笳的突厥少女，微微抬起眼帘ຈ，望着前面渐渐会合在一处的三匹骏马，忍不住地嘴角轻挑，眸子里泛起几丝淡淡的冷笑。
&ุquot;๙咦，两位大哥好兴致啊，这么清早就起来赛马？！"林晚荣挥挥手笑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流寇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来，神秘一笑：“但不知月牙儿神医，什么时候能ม对我讲讲你的真实身份，我期待的很呢。”
“是吗？”林晚荣嬉笑道：“精美的马车、全大华最好的萧家香水、草原第一勇士勇相护卫，又精通大华文字和医术，连做肚兜地丝布，都是上好的苏州丝绸。原来大草原竟然繁荣富裕到这个境地了，连普通的草原女儿都可以用上这些奢侈品，唉，真叫人羡慕。看来以后我也要移民到草原，做一个草原的女婿了。”
月牙儿咬着牙坚定摇头，不屑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高酋应了声，挎着大刀，一步一步的往突厥商人中行去。他在宫中ณ干地就是专门吓人的营生，样貌极具气势，兼之方才大战赫里叶占了上风，这一吹胡子瞪眼，那些突厥商人谁也不敢掠其虎须，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胡说。”高酋嘿了声，大大地不满：“这些突厥人指鹿为马，真是没见识。说我也就罢了，可他们何时见过像林兄弟这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草原流寇？”
林晚荣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的在老高屁股上踹了一脚，火道：“高大哥，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老是拿我的缺点说事儿，这些都是天生的，我想改都改不掉。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下次若再犯，就罚你连说一百遍。”
胡不归与高酋脸上的兴奋难以掩盖，尽管付出了血的代价，尽管这巴彦浩特简陋的连个县衙都不如，可这毕竟是积弱的大华数百年来，在境外收获的第一座城池，还是大华的死仇突厥人的城池，这是何等重大的胜利，对于积弱多年的大华来说，其巨大意义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是的。”胡不归急忙点头：“此战我们共歼灭突厥骑兵四千八百零二人，生擒一百九十八人。缴获战马三万余匹，粮草不计其数。末将初步估算了一下，这么多的粮草，足够三十万人马十余天的给养。只要贺兰山关口坚守十天不破，那胡人就要饿着肚子与我军交手了。将军，你看——”
胡不归急言厉色，将这话原封不动的传了过去，声音之ใ大，双方将士都清晰可闻。
城上城下寂静一片，除了战马的轻嚏，听不到一丝咳嗽的声音，微弱的火光中ณ，双方默默对峙着。
“冬李子,起来吧。”林晚荣叹着气扶起他:“你爹是我们大华的英雄好汉,无数将士敬仰爱戴他,ไ你可要把身子挺直了。”
“禀告将军,此战共歼灭突厥骑兵五百六十八名,ไ生擒十二人,ไ缴获突厥战马九千七百六十六匹。我军阵亡十八名兄弟,伤三十三人。”胡不归率众清理战场完毕,行到林晚荣身边小声报道。
霭霭暮色中，眼前地大草原显得无比的开阔博大，青的草。蓝ณ的天。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地青草味道。山脚下就是一汪碧绿的湖水，清澈幽静，在落日余晖里波光粼粼，闪着金色地光彩，无数地牛羊在湖边草地上悠闲地漫步。远远传来如雷的鼓点声。地震山摇中。万匹突厥骏马像是瓢飞的云彩般。尽情奔腾。仰天长鸣，那纷飞地黑地、白的鬃毛，在落日中飘荡起伏。仿佛是三月地江南瓢飞的柳絮。遥远地湖边。二十余座白色帐篷有如绿色草原上盛开的洁白小花。光洁耀眼。
不知道何时。他身边已经聚集了无数地兄弟。所有人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望着眼前一望无边地草原，神情又痴又呆。
林晚荣笑了笑，轻轻将手深入溪水，清凉中带着冰冷的感觉直入心头。他自泥土中挖出一块小小的鹅卵石，注视良久，悠悠道:“你们看这溪水，能在如此茂密的森林中ณ，冲出一道沟渠，力量何其之大。再看这鹅卵石，绝非人工放置，而是千百年的流水冲积自然形成。这说明了什么?”
林晚荣观察细微，分析的极有逻辑，高酋听得直点头，胡不归兴奋道:“将军，你是说，我们沿着这溪流而上追溯源头，就可以到达巴彦浩特?”
林晚荣目光扫过众人,长声大笑:“贺兰是一个伟大的地方。我们不仅要守住这贺兰山,更要从这里攻出去。”
徐小姐一语惊醒梦中人,ไ帐中诸将齐齐面色大变。要知这贺兰山脉ำ天然险峻,唯有两条大峡谷贯穿南北,ไ也是历经万年方แ才形成,且地势险峻,极难通行。而那东西向则是一望无际的崇山峻岭,原始森林,山下刮大风,山顶下大雪,ไ气候恶劣多变,自古以来就没有道路可以通行。要想东西贯穿贺兰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突厥人乌里呱啦大喊着,不借助喊话筒,声音都能传过来,嗓门实在大的可怕。
林晚荣勃然大火,对着话筒大声喊道:“努尔梭哈小儿,你不学无术,到เ我大华来竟还说胡话,你有种就和我大华万万人决斗,林爷爷我今天定然叫你见识我的厉害!”
徐芷晴如此一细化分析,ไ众人才领悟到这中间原来还有玄机,若能顺利得以实施ๅ,大华首战必胜无疑。看似毫无用处的五原城,却被林晚荣妙手回春,化成了此战的重中之ใ重,众将顿有拨开迷雾见明月、豁然开朗的感觉。若此役胜了,必成大华经典之ใ战,万古流芳。
林晚荣笑道:“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补充什么?我唯一担心的,就是那突厥猛将努尔,努尔什么来着——”
他脸膛黝黑,牛眼如铃,ไ生的凶神恶煞般,不说大华商贾,就连那几个突厥商人也不敢与他对视。“高大哥好气势!”连杜修元也忍不住赞他一声。
“咦,ไ”高酋顿ู时恼了,钢刀一挥,火道:“人呢,就只有这么เ几个吗?女人,啊不,奸细呢,ไ长得很漂亮的奸细呢?”
等到军务安排完毕，早已是月上半空，李泰遣散众人，却独独留下了林晚荣与徐芷晴二人。
林大人被他看的毛骨悚然，急急开口道：“上将军，元帅，你找我有事吗？”
“还请军师直言。”杜修元神色审慎道。
她无奈摇摇头，苦笑道：“即使穿过罗布泊又怎样？前面还要跨过天山、阿尔泰山，才能接近乌ไ步苏诺尔湖，遥望剑水、克孜尔。这条线路，自古便是只去不回的鬼门关，穿大漠，过雪山，中间有多少的关隘？！胡人敢于将牙帐安置在克孜尔，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此的天然屏障，除了神仙，又有谁能逾越？！”
脚大是我的错，那胸大就是你的错了，林晚荣哼哼了声，飞快的在她丰满酥胸上瞟了眼，想起在济宁凝儿房间那香艳的一幕，一时心里酥酥。
林晚荣拆开信笺，大略扫了几眼，面色不断ษ变化，良久才长长一叹，将那信笺递回徐芷晴手中，喟然无语。
李武陵哼哼了一声没有答话，胡不归道：“将军，武陵一心想随我大军北上，大帅便将此事全权教给徐军师处置，可徐小姐就是不允。眼瞅着大军今日就要出发了，他能不急么？！”
看小李子恼怒的样子，林晚荣笑着拍拍他肩膀：“怎么เ，这事你徐姑姑还没答应么？！”
许震手起刀落，便有一颗血淋淋人头旋转着飞上半空。正砸在旁边一个胡人脸上。他这无敌气势。就连见惯了残杀的突厥人也为之一凛。还未反应过来。大华人冰冷刀枪已๐经刺进了他们身体。
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战斗。双方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马蹄踏过雪白帐篷，无数朵鲜艳血花在白色纱布上绽放。将士们深知时间有限，将那快准狠三字诀用到了极致。连天胡营弥漫在一片火光之中。
“禀将军。胡人速度突然加快，他们最先头部队，眼下离我们还有一百七十里路程！”哈尔合林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前方斥ม候报告回响在耳边。林晚荣点点头。对身边胡不归打了个ฐ手势。
老胡跃马而出，战刀挥舞：“全军听令。目标额济纳。出发！”
玉伽评论相当准确。此时大华骑兵，就是一支飘荡在草原上流寇。劫掠完一个部落。便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发。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风一般速度。
额济纳部落紧邻๑伊吾，是通往死亡之海罗布泊必经道路。离哈尔合林路程不足百里。被激怒了突厥人。奔行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在两百里开外。自动分成两拨，一拨前往哈尔合林。而另一拨则拼死赶往还未受袭额济纳。
当五千将士站在额济纳部落面前。胡不归也把突厥人最新า消息报了过来：“将军。胡人离着我们。只有六十里了。”
百里外哈尔合林风雨大作。这额济纳却是干净清爽。朗月当空。甚至能感觉微微温热。隐隐听见远处大漠黄沙咆哮声。
放眼望去。与额济纳相连伊吾，一半是素青草原。另一边却是无边无际似雪银沙。绿白两种颜色。在皎洁月色中。泛着清冷光辉。额济纳、伊吾。连通着死亡之海罗布泊。千年以来。传说从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死亡之海。即便是凶狠残暴突厥人。也不敢进入这名闻遐迩死亡之海ร。而额济纳。便是最靠近沙漠部落。也是草原与罗布泊一道分界线。
额济纳部落帐篷里。挤满了惶恐突厥人。面对从天而降大华人。许多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确认了无数遍。他们才终于相信。大华人真杀来了。一边是死亡之海。一边是大华铁骑。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死结。他们眼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整日与沙漠为邻，突厥人对沙漠厉害深有所知。相比死亡之海ร威胁。他们宁愿去面对充满仇恨大华人。
“好一个ฐ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勾！”眺望无边无际沙漠。林晚荣轻轻吟了一句。对眼前额济纳似乎视而不见。
胡不归有些焦急。小心翼翼开口道：“将军。胡人离我们仅剩六十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