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翊拍拍我的脸颊๐，疼惜道，“记得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开心点。”
我回头。
韩翊把我揽过去，我于是枕在他的腿上，他问我，“叹什么气啊，不开心吗？”
他抚摸着我的脸，说，“回去也会让你和幸福。”我便不再说话，埋起头，让阳光暖暖地照着，韩翊温情地用手梳弄我的头，我偷偷地笑，他就轻轻地掐我的脸。
他低头问道，“你这个样子，还恨他吗？”
韩翊轻轻拍打下我的脸颊๐，“别装了，你不想说也可以，我只是突然想知道，你还在意他，恨他吗？”
韩翊偶尔会叫我小妖精。我对他说世界上有像我这么善良的妖精吗？他说他第一次看我就觉得我身上有一种很干净的妖异，颓废到可以散出光华。我说我现在活生生的，他说我活生生笑的样子，就好像是欣桐初ม引。我一下子好奇起来，欣桐初引，这么专业的词你也会用，那ว下面那句呢，下面那句是什么？他顺ิ口道，清露横流啊，这谁不知道！
我于是大笑起来。濒死的弃妇，这太可怕了，韩翊，你要不要我把你当成救命恩人啊！他听了笑道，这想法不错，把我当救命恩人，以后嫁了我，好好服侍我。
我的泪泉涌出来，他怔怔望了我半晌，不说话。我哭了一会儿，擦干泪，娇痴地拉他的胳膊，他躺下，于是我钻到他的怀里，委屈地把头埋在他的颈下，柔声道，“早知道你这么大脾气，我就不要晚上去海边了，我天天乖乖呆在房间里，只去买东西逛街就好了。”
我继续柔声道，“只是也难为ฦ你了，刚ธ刚还柔情蜜意，有说有笑的，要突然这么เ大脾气来教训我。你不要做生意，去做演员好了，一定红得像刘德华。”
阳光明亮地照在桌子上，两个盆菊花开得正盛，黄白相间，清雅得很。只好开始一颗一颗地为我剥ຓ开心果。
一切都太熟ງ悉，然而陌生，我们携手走过很多的年华，跌跌撞撞，辛酸艰难多于欢乐安闲。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渴望，会有一个ฐ时间，我们什么压力都没有，安安静静地靠在沙上，这个男人会很默契地在阳光里为我剥开心果，我甚至可以看见他手上的血管，应该是泛着淡淡的青的颜色。
司机把我送到医院，我的命保住了，可我的孩子没了。而且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我让他滚，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我，这时他的电话响了，然后他喜不自禁地冲上来紧紧抱住我，大哭着说，他成功了。
“像你这样的男人，动上十分之ใ一的心思，就可以把女孩子哄得开心快乐。以你现在的条件，找一个看得上眼的年轻女孩子，在组建一个美满的家庭，会有多少人羡慕。再说，比你老的多的人都在外面包养女人，谁像你，弄得悲悲戚戚的！”
我苦笑道，“我看是没有人可以代替了！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跟你结婚生子你不要，你不会就这样看上我吧，风华已半，青春凋落。”
他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一下子击中了我。他的手指在我的脸庞停留，似触非触，若即若离。
他本来只是一个猎手，来猎获可以打动他的女人。他会对他的猎物，如此怜爱吗？
他刹那失神望着我，不禁莞尔。
我对他说，“我约你来，主要是来向你道歉的。是我太任性了，才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志浩道，“不怪你，怪我。”
我把目光转向他身后的阳光，浅笑道，“连你花了那么多心思，送我这么漂亮这么贵重的项链，我当时都连看也没多看一眼。一定也让你伤心了。”
志浩垂下眼帘ຈ，举杯喝茶，沉默着不说话。我拿起那精美的翡翠向日葵，含着泪光，轻笑道，“现在才现，你送我的，是一块无与伦比的宝贝。”
志浩猛抬头，怔怔地望着我。
我明眸皓齿地笑，对他说，“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一段时间，我也在反省我们为ฦ什么เ走到今天的地步。因为我的错。我一开始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却一直在怨你。出了意外，只由着自己任性，不是去认真面对，而是去冷漠的，绝望，逃避，把一切的东西，弄得好像无法解决。只好，变成今天这样。”
我黯然下来。志浩é沉默了半晌，突然很冲动地对我道，“宛欣！都是因为我！并不是你的错！都怪我，只从自己考虑，没有设身处地地去体谅过你。你都七个月了，我没有从你的角度去想去珍惜我们唯一的积蓄，只是自以为是地冲动地想去赌一把，想为宝宝赢得一份未来。我明知是错，明知你会生气，也知道你的身体不能再生气，可我还是怀着侥幸心理，一意孤行地去做了。弄得，你没了孩子，差ๆ点死了！……”
志浩的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他忙用手拄住头，平静了片刻๑，声音依然有点激动，“现在想想真得很怕，宛欣！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甚至没有办法去面对你，我不知道该怎么เ面对你。我甚至想，那辆车撞的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把我撞死！可是命运也真会开玩笑，不早一点，不晚一点，在那个时候，让我成功了，让我们有钱了。我当时狂喜地奔过去抱住你，可你却望着我充满怨恨。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我害怕，我成功了，却已经失去了你。”
我望着他，内心里叹了口气。
志浩对我道，“我还有一个更大的错，就是没有等到你原谅我。我一下子有钱了，用尽殷勤去讨好你，恨不得你立马变一个人，和我回到从前。一旦ຆ没有如一，就破罐子破摔，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却没有深刻地去体会过，一个女人，失去孩子，不能生育的痛苦，这种痛苦再翻起你这十年来所收的压抑和委屈，那将是一个多么难以打开的心结。我心里有愧，害怕见你没有表情没有反应的怨恨，我甚至害怕，也厌倦，你给我带来的负罪感和那ว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我没有给你足够的缓冲的机会，没有让你泄出来。我没有等你，没有用温情一点一滴去感动你，反而，我和你生气，我在你面前脾气，我质问你到เ底要我怎么做！我然后摔门而去，去酒吧里借酒浇愁，到舞厅里释放压力。我会去怜惜和安慰一个失恋的陌生女孩，让她崇拜我，爱上我，和我上床，怀孕，忘记了家里的你，更需要我的耐心，需要我的关爱。是我把局面弄得不可收拾，是我在已๐经对不起你之后，更加对不起你。这一切的错，都是我。我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占有欲望太强烈，一旦ຆ不能ม拥有，就想着铤而走险，甚至，甚至，……就轻言放弃。”
我的泪轻轻落下来，连忙用纸巾飞快地擦去。志浩也在平静自己的情绪，抓了张纸巾醒鼻涕。
我给他续茶。绿茶喝在嘴里，有一点微微的苦。
下午的阳光，斜照着，很静。落在正在怒放的菊花上，花瓣上沁着一层淡淡的生命的色泽。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如果我们人，都有菊花那样的执著。
我浅淡地笑，兀自喝着已是微苦的茶。
茶渐苦，虽然少了最初的甘冽清香，但这微微苦涩的味道，饶舌不去，不让人贪恋，只让人清醒。
这就是茶胜酒的好处。如果是喝了酒，我说不定扑在志浩的怀里哭泣，他也一定不会推开我。
只是，在内心深处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羡慕向往酒酣胸胆尚开张，何其淋漓，何其畅快！
没有完美的结局，没有完整的爱。
我带着舌尖的微苦，浅笑，对志浩说，“一件事情，错肯定是两个人的错。又何必去分，谁多一点，谁少一点。这些日子生了很多事，辛苦你了。晓静，……”我突然觉得有点别扭，但还是继续道，“她，没有生气吧？”
志浩没有正视我，只是摇了摇头。
我莞尔，对他道，“我妈妈的事情让你分了不少心，我最近又古里古怪的，希望没有影响到你们。”
志浩沉默了半晌，对我苦笑道，“没有什么，她有自己้的事做，她每天在买东西，为婴儿房。”
我灿然而笑。
志浩道，“一天可以花一万块钱，随她高兴吧，记得你，一条二百块钱的裙子，犹豫了三四次，还没买。”
我只有笑。她跟了他一年，一天可以花一万块钱，我跟了他十年，为了五千块钱就全盘皆输，看来，这是每个人的命。
志浩长叹了口气，仰靠在椅子上，说道，“这些日子，我看着她，每天都在想你。想我们从前的日子，想你，想妈妈。”他突然泪盈于睫，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半垂下头，暗自叹气，不说话。
他将泪逼回去，硬声道，“我有时觉得我自己，就是一畜牲。这世界我谁都可以对不起，可我不该对不起你。我有时看着她，想着要和她过一辈子，我就觉得不对头。她那么เ小，有时候还不太懂事，我一怎样，她就哭，我真觉得我自己้莫名其妙。好像，我不是和她一起生活，而是让她和我一起犯罪。”
我一个人喝那微苦，也微凉的茶。
志浩道，“有时候就还是觉得你在家里等我，我一进门的时候你会迎上来。可是家里没有你，我就觉得恍若隔世。我真不知道，如果她没有怀上我的孩子我会不会和她在一起。我每天偷偷跟着你，看着你一个人在夜里面游荡。我有时真想把你抓回家去，骂你一顿，然后狠狠抱住你，永远也不放手，抱你过一辈子。”
我轻声地笑，“是你在后面跟着我，也是你叫来警察，怕我自杀吗？”
志浩道，“报警的不是我，我是随时防备，你一有自杀迹象，我就随时冲上去，阻止你。”
我笑道，“你在外面跟着我，我若回到家锁上门自己死掉，你又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办法，只能整天魂不守舍。天黑以后，既不愿意你出来，又害怕你不出来，真害怕上午一觉醒来，就再也看不到你。”
我展颜道，“你太紧张了。自杀是事情刚生时一刹那的冲动，有像我这样，一个多月都死不了的人吗？以后没事了，我都想明白了，不会孤身一个人，在大晚上出去乱逛了，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陪老婆孩子睡觉吧。”
志浩笑得有一点尴尬。
我对他说，“我们什么时候去离婚吧。她也好几个月了，你不能ม老拖，得给人家父母一个交待。何况，准生证什么的，都得提前准备。什么时候举ะ行婚礼，我去恭喜你们。”
志浩迟疑道，“宛欣……”
我笑道，“这是早ຉ晚的事情，早一点对她比较好，你是做爸爸的人了，我现在，都看得开。”
志浩垂头道，“可是，……宛欣，对不起。”
我笑道，“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了。我们两个ฐ人的事情，又何必说谁对不起谁。反正都过去了，人还得往前走，退不回去。”
志浩叹气道，“想不到你竟然来安慰我。”这是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我一眼，没有避讳地接电话。
电å话那端在说话，志浩耐心地听了半天，微笑地轻声哄，“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过一会儿就回家了。你注意自己身子，别乱跑。”
一定是他的晓静，他被我约出来，她在家里一定很不放心。见他挂掉道，“你有事啊，先回去吧。”
志浩道，“没什么，是晓静。”
我笑道，“你也出来大半天了，她想你，你快回去吧。”
“她没事，只是担心我们俩会吵起来。”
我打趣道，“准备来救你了？”
志浩é轻轻地笑。
气氛变得轻松，我可以闻到菊花盛开的淡淡香气。阳光斜照了半个ฐ屋子，我在壶里加上开水，室里顿时氤氲着淡淡茶香。
我为他斟上热茶，他又给我剥开心果。
阳光照ั得茶汤在洁白的骨瓷杯里呈现一片澄清的颜色。我对他笑道，“晓静一定是个ฐ不错的女孩子，你要好好对待人家，比她大那么多，平时多让着点。以后不用挂怀我了，免得让她不高兴。”
志浩望着我，笑而不语。我继续道，“经过这件事，我也明白了很多事理。我有两ä年没上班了，以后会出去找工作。可我的能ม力你也是知道的，学中文，专业太冷了，不知道能不能给自己้老了留条后路。所以你给我的钱，我就不客气地照单全收了。”
志浩笑，将开心果放在我的掌心，对我道，“韩翊呢，你觉得怎么样？”
我满满地喝了口热茶，嗔怨道，“你还说呀！我还不知道就被你交给人家了！我看你不是在离婚，而是在嫁前妻，你先在前面把关了，将来会给我嫁妆吗？”
志浩道，“只要你肯嫁，我就给。”
我望着他，带着一种温柔的灿然，笑了。
他看着，很自然地用手抚我的头。
我们有好久不曾这样亲近了。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