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满嘴津甜。
新茶的芬芳弥漫了三天,雪家的收音机就传来南京城被攻破的消息。不到一个
月,由大别山区退守武汉三镇的政府军桂系脑不得不再次下达总退却的命令,于
五月十六日这天,将武汉三镇拱手让给了第四野战军。
“早知当权的高官如此无能,总统和总司令之职就该让出一个给我当!”就在
这一天,难得伤心落泪的马鹞子带着自卫队的全部兵力,出其不意地越过汤铺,狠
狠地打了一个伏击。从县城出,想进攻天门口的人民解放军的一个营,猝不及防,
吃了一个大亏,当场战死的就有三十多人,还有二十几个人成了马鹞子的俘虏。
马鹞子没有杀他们,剥光衣服后,用桐油拌锅灰,在每个俘虏的身前身后各写
上一句:你们比杭九枫差远啦!这一招也可以称为ฦ离间计,马鹞子担心杭九枫会在
来自北方的人民解放军的支持下,重组他的独立大队镇守天门口,果真如此,自己
在天门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不等这些一吃大米饭就肚子痛的北方佬重整旗鼓动
新的进攻,马鹞子便找到常天亮,明确地对他说,先前给的两千元银元不够开支。
常天亮只得再拿两千,马鹞子逼着他又拿出两个两千。马鹞子将八千元银元平均
了下去,看着那些鞍前马后打了十几年仗的士兵作鸟兽散。关于自己,马鹞子放出
话来,只有跟着国民政府撤过长江这一条路可以走。
必须如此行事的道理都是马鹞子自己้想出来的。
天一黑,线线的睡房里就传出男女合欢的狂响。半夜里,身在潮起潮落之间的
马鹞子突然高声说书。
顺ิ治皇帝登龙位,封了吴王吴三桂。三桂兴兵分南北,闯王之ใ兵一路克,军民
尽染刀头血。闯王急得把脚跳,带了败兵往南撤,成败缘故谁晓得。顺ิ治二九春上
死,康熙ກ八岁治天下,北边南边尽归他。臣民称其为盛世,你歌功,我颂德,不知
堂堂国库银,只有和坤一家院。更有书禁《红楼》,满朝尽是应声虫,皇帝ຓ放屁
像打钟。雍正元年是癸卯,世界太平干戈少,就是年成不大好。天下阴雨起洪波,
湖广低处水又多,百姓没有米汤喝。雍正坐了十三年,乾隆接位管江山。登基才有
半年转,福建台湾齐造反,彭大人,征台湾,又反大小两金川。六十年,江山满,
传与嘉庆把国管。嘉庆元年是丙辰,白莲教,起烟尘,出在湖北陕川省,揭竿起事
闹沉沉,王三槐,反重庆,张汉朝,反鄂省,齐二寡妇攻樊城,山西陕西动刀兵,
二十五年把驾崩,道光接住坐龙廷。
说书声一落,马鹞子将杀人的力气使出来,不留一点余地用在线线身上。
没有自卫队的街上很乱。等到杭九枫将一个营的人民解放军领进天门口时,马
鹞子早已跑得烟消เ云散。
杭九枫很生气,像马鹞子这样的地头蛇,必须由独立大队来对付。然而傅朗西
只在嘴上说一说,到底没有将那支全军覆没的独立大队恢复起来。如果独立大队还
在,马鹞子就无法逃出如来佛的巴掌心。“你们还是玩猴子去吧!”气急败坏的杭
九枫站在九枫楼上,冲着那些本以为ฦ会有一场血战的北方แ人叫喊。不只是杭九枫,
整个天门口人习惯上都将河北、山东一带的人,同喜欢牵着猴子连卖艺带乞讨的河
南人当成一个地方แ的人,当面说北方人,背后统统称侉子,县长叫侉子县长,区长
叫侉子区长。正在街上一边和善地与人说话,一边扫着地的士兵,听懂了杭九枫的
意思后,有些人笑,有些人不笑。笑的人都不明白杭九枫的来历,不笑的人全都明
白,杭九枫并不乐意别人来帮他打马鹞子。从农历一九四七年七月二十四日第一次
攻占本县县城,到一九四九年三月十八日第七次攻占本县县城,在接近两年的时间
里,人民解放军七进六出的行动,杭九枫只参加了最后一次。双方反复绞杀时,由
傅朗西主持委派的两ä任县长,一个被冷枪打死滚下山沟,三天后才找到尸体。
另一个ฐ在政府军第七师的一次突袭中受伤被俘,砍下来的人头,在县城的北门
上挂了好多天,直到攻守双方再次易位后,才被取下来。杭九枫并非真的想当县长。
他在傅朗西面前说,该职务非他莫属:“我当不好县长,起码能够保住自己的人头,
不像这些人生地不熟ງ的北方人,打不了胜仗不说,还弄得身分离。想一想吧,北
方人没来之前的那ว么多年,除了让五人小组杀了一任县长,真让马鹞子逮住杀死的,
没有一个ฐ人是县长。所以呀,让北方人当县长,既是丢你傅政委的脸,也是丢天门
口人的脸!”这些话,实际上还是对不再恢复独立大队不满。马鹞子跑了,这是憾
事。马鹞子逃跑之前写在北方人身上的那ว句话,却让杭九枫更加自鸣得意,他的不
满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杭九枫不甘心自己正在成为一个ฐ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一二0
董重里的说书声又在飘荡时,常娘娘正抱着雪荭在新丝想绸布店里看圆表妹卖
布。圆表妹撕布的声音十分特别,只要那种声音一响,雪荭便笑个不停。这种隔着
几堵墙透过来的清脆笑声又是久ื不出屋的梅外婆爱听的。由á于被你方唱罢我登台的
局势搅得惊魂未定,店铺的生意很清淡。久ื等之下,也不见有人来买布,常娘娘便
将雪荭的注意力引到天上。几十只山雀在绕着雪家的房子盘旋。在山雀飞旋的中心,
一只老鹰像旗帜一样舒缓地飘扬着。
雪荭还盯着那些鲜艳的绸布,山雀优美的飞旋引不起她的兴趣。
直到一声枪响,惊散了山雀和老鹰,雪荭才将小手一指,表示她想回家了。
忽然间,外面起了骚动。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当街拦住张郎中,把许许多多的
丑话粗话和咒骂人的话抛向张郎中。挨了骂的张郎中一点也不急,偶尔还会微微一
笑地请对方离开,说自己要去给梅外婆看病。其他人大约都明白出了什么事,不仅
无人相劝,还故意撩拨那ว个男ç人,要他说出这样对待张郎中的原因。那ว个男人骂得
更凶了。
常娘娘听明白了,死了好久的杭天甲,竟然在眼前晃了两下。
常娘娘晓得自己脸在烧,赶紧抱着雪荭回家。
正在回廊上半坐半躺的梅外婆,注意到เ常娘娘的变化:“哟,人都老了,还像
没出嫁的女子一样爱红脸!”
常娘娘没有隐瞒,将街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个张郎中,都快五十岁了,还
在招惹别人家的媳妇。”
梅外婆说:“这个人哪,这辈子怕是改不了风流癖。”
话音刚落,张郎中ณ进屋来了。梅外婆笑着说:“你的那条尾巴呢,丢â在街了?”
张郎中也笑了:“这种小事好办,回头送他两服药就行。”
这时候,雪柠沏了一杯茶由雪蓝掇出来。张郎中慢悠悠地品了几口,一边说着
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