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大姐的身边只剩ທ下先前来过的那位护士。闲来无事,忽然想起要听说书,
所以那样子就像是听堂会。
天门口人终于相信,所谓杭林反革命集团已是既成事实。
“说书说了这么多年,我才明白,一代代汉民族的兴衰,只不过是将一段段的
这一天,难得伤心落泪的马鹞子带着自卫队的全部ຖ兵力,出其不意地越过汤铺,狠
吃了一个大亏,当场战死的就有三十多人,还有二十几个人成了马鹞子的俘虏。
上的梓油灯还在亮着,有光线从门缝和墙缝里透进来,却不是阳光。外面有人敲门,
是要醒过来。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其他动静。董重里懒โ得问谁在敲门。他以为这是上
一样上下翻飞无人约束的雪荭,从汤铺回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从武汉串联过来的红
卫兵。从武汉来的红卫兵说,这么好的自行车,武汉也没有几辆,骑车的雪荭一定
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
其实,这些人是看上了雪荭美丽,也像天门口人那样想方设法寻找理由á多看雪
荭几眼。那些爱挖古的人后来打死也不肯改口,只要一提到从武汉来的红卫兵,人
人都会抢着说,是雪荭带来的。
从武汉来的红卫兵像苍蝇一样,一路追着雪荭来到天门口。
让人不可理喻的是,这些打扮得同电影里的红军一样的年轻人,哪怕落雨落雪
也不肯进任何人的家,就在街边睡,就在街边吃,一有空就在小教堂前面唱歌跳舞。
有几个男红卫兵脸皮特别ี厚,只要见到雪荭,不管她是不是正在忙,便会一半是逼,
一半是缠地拉上她,一起跳那些充满战斗性的舞蹈。从武汉来的红卫兵还美其名日
:雪荭一举一动都带着浓厚的小资产阶级味道,这在红卫兵运动已深入开展的形势
下是绝对不允许的。在这些红卫兵所在的造反组织开出的介绍信上,清楚地写着他
们要在三月二日这一天,也就是当年傅朗西参与组织和动的六霍暴动周年纪念日
时赶到霍山县城。
雪荭不喜欢当中的大多数人,却和镇上的其他女子一样,非常喜欢那ว个名叫洪
红宏的男红卫兵。洪红宏从不跳舞,但是非常会唱歌,声音像那隔山传过来的滚滚
沉雷。雪荭头一次听他唱歌就红了脸,听得越多脸红得越厉害。洪红宏还会演讲,
他往小教堂门口一站,跳舞的红卫兵就会停下来。洪红宏演讲时不用武汉方言,满
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一点也不比从收音机里听到的那些播音员的声音差。演讲时
的洪红宏,高高地将目光掠过大家的头顶,只要降落下来,一定会映照在雪荭的身
上。在洪红宏的演讲中,明确无误地表达出对铁卫队的憎恶,认为他们不仅是伪红
卫兵,还是伪造反派和伪革命者。洪红宏的演讲也有让人糊涂的地方,他不喜欢铁
卫队,却十分钦佩铁卫队的幕后总指挥、红色造反者巴河第一司令部的一号勤务员。
说起那个ฐ姓王的著名红卫兵,他的一往情深胜过了对雪荭的注视。在洪红宏演讲中,
这位姓王的浠水人成了整个红卫兵运动中天字第一号红卫兵。沿西河顺流而下,经
过那座将一条白莲河变作死水、将余鬼鱼等许多人变作死人的白莲河水库,就是那
位一号红卫兵的故乡浠水县。在洪红宏的演讲中ณ,从不提及他所尊崇的天字第一号
红卫兵如何三番五次化装进入与其对立的另一个红卫兵派别控制ๆ的浠水县城,这些
事是由别的红卫兵说出来后,才成为天门口人挖古时最爱提及的故事。洪红宏的演
讲只说这位天字第一号红卫兵如何将巴黎公社的真理实践于现在的乡村,并要天门
口人绝对相信他的理论和实践。每一次,洪红宏都会以背诵天门口人从未听过的《
巴黎公社第十号公告》作为演讲的结束语。
“巴黎不要统治别ี人,而要自由;巴黎的雄图是要建立示人以榜样的专政;巴
黎既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也不轻易放弃自己的决定;巴黎不愿一味号施ๅ令,
而愿多听人民的呼声;巴黎以自己้的行动,表明运动在前进;巴黎以建立自己的自
治制度,为其他地方的自治制ๆ度做好准备;巴黎决不硬推别人走共和道路,而以自
己能带头走这条路感到欣慰。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小阿沃安、安。阿尔诺……
舒托、克雷芒斯……朗维耶、瓦尔兰——一八七一年三月二十二日于市政厅。”
三十七个稀奇古怪的法国人名字从洪红宏的嘴里冒出来,远比先前的内容更受
欢迎,每念一个名字就能赢得一阵掌声。
只有一省不高兴,好几次当面诘问洪红宏,将那ว些法国人的名字记得烂熟于心
有何意义?天下的外国人只需要记住马恩列ต斯四个人就行!洪红宏哪会听一省的。
一天傍晚,演讲完的洪红宏突然邀请雪荭到河边走走!雪荭的意志不起任何作
用,洪红宏在前面走一步,自己就在后面跟一脚,到了西河左岸,洪红宏在沙堆上
坐下来,她也不由自主地坐在他身边。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洪红宏就将雪荭搂
在怀里,一个长长的吻,将两个人亲密地联系在一起,从晚霞升起时开始,到晚霞
消失后还没分开。
“我找了你许多年,没想你却躲在天门口!我不当红卫兵了。
你愿意去武汉,我就带你回武汉。你不愿意,我就留下来,像你们家的其他人
那样!“
雪荭擦掉许多眼泪后,也主动地迎上去,吻了洪红宏:“我也等了很多年,没
想到等来的是你!”
二人相互依偎着坐在沙堆旁,洪红宏的手指一直在雪荭胸ถ前扣子上徘徊。天色
彻底黑下来后,雪荭抓住那只手轻轻地握了握。
随后稍一用力,两个ฐ人就站了起来。沿着原路往回走,两只手始终牵在一起,
丝毫不回避那ว些同点亮的灯盏一起射过来的目光。洪红宏清楚地告诉雪荭,明日早ຉ
上,最迟也是上午,而不会拖到下午,他就会当面请求,让雪柠将女儿嫁给他。
回到家里,雪荭还没开口,雪柠就问:“遇到爱情了?”
雪荭大大方方地说:“是的,我找到我的柳先生了!”
雪柠说:“我要是你就不会这样说,那会让人觉得,世界上更好的男ç人全被我
一个人嫁了。”
雪荭说:“这样想就好,不然我会要担心你醋意大。”
母女俩说说笑笑到เ很晚。
夜里的越甜蜜,早上醒得越晚。雪荭刚刚睁开眼睛,便迫不及待地问洪红宏
来了没有。
听说没有,雪荭才放心地爬起来,将自己梳理清爽,同往常一样先去小东山上
的观测室,再去西河左ุ岸上的雨量室,将每天的第一遍数据收取全了,回到家里,
还没见洪红宏来。
雪荭越等越心焦,雪柠想去问问,她却不让。母女俩在气象站和家里的窗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