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依然十分清朗的天空，轻轻的叹了口气。龙朔二年的这个秋天，似乎比往年都来得早ຉ，这也许意味着一段格外寒冷漫长的冬日。对于六年来一入腊月就会病上一场的她来说，这可着实不是什么เ好消息。虽说比起显庆元年的那场凶险到极点的大病，后面这五年的风寒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可是……
琉璃回过神来，瞟了瞟小檀那张笑嘻嘻的脸，眉头一皱，疑ທ惑道，“他们是明日便回来么เ？我怎么记得还要两ä日？”
裴行俭皱着眉一本正经的点头，“正是，你若真是男ç子，恩师倒是可以多一名弟子，我却该如何是好？”
琉璃掀帘笑道，“这是喜事，咱们的新邻居是西州的还是外头迁过的？”
裴行俭笑容谦和，“不过处置些琐碎杂务，哪敢与世子相比？”
琉璃微笑还礼ึ，“求之不得。”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还有特地新做的粉色衫子没穿呢，可昨日裴行俭一听到เ黎大匠回报麴崇裕要来，便说他多半已经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了，估计打扮得再粉嫩，也很难再看到那张强忍不耐忍到青的脸，真是太可惜了麴崇裕也很想揉眼睛，他进门便看到裴行俭身边是一个ฐ素淡的米色身影，这时才看清这位库狄氏不但只穿着一身素面胡服，脂粉钗ู环也是一律俱无，打扮清爽，言语简洁，她这是……懒得装模作样了？他们夫妇是已然觉得胜券在握？他眯了眯眼，突然有些不耐再客套下去，看向裴行俭微微一笑，“裴长史，不知黎大匠所说的轧车何在？”裴行俭是聪明人，便算是原先不想让他过目，如今也应当知道，没有他的肯，那位黎大匠是不会帮他们做出轧车来的。
麹崇裕哈给大笑起来，轻轻一择手，眼见裴行俭无可奈何的摇头一笑，随着四个ฐ婢女转身走向了净房，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奇妙的笑，一个ฐ多时辰后，安西都护府的庭院里巳是灯火辉煌、乐声悠扬，庭中设起了两处帷帐，西面的帷帐里坐着西州府的官员，东边则ท坐了十来位女眷，帷帐里设着长条的高足案几，两ä旁各放了一条宽面的长凳，各人面前则ท搁着一个漆制食案，里面是各色精美的点心，看模样与敦煌的宴席点心倒有七八成相似。
虽然只坐了一刻多钟，她已经清楚的感觉到，这些西州的官家女眷竞似比长安人更看重门第出身。言谈中ณ，随口带出的便是我们敦煌ä只氏如何如何，你们西平郭氏如何如何，又是什么武威孟氏竟向敦煌ä张氏求娶嫡女……琉璃立时便有些头大起来。
玉柳轻轻点头，阿豆的确是个老实的，若不是今日圣上在书房歇息片刻๑便直接去早朝，打了他来报信，昭仪却要上哪里去知道那位裴明府竟然对圣上说了那ว样一番话？听阿豆说，圣上当时大雷霆，可之后回了这边对昭仪竟是一字也未提……眼见武则天又出了一会儿神，站起来转过屏风坐在了大床上，玉柳忙默然退了出去，心里一阵酸楚。
轻轻摸了摸那ว个小枕头，武则ท天站了起来，转身向书房外走去，步履轻缓，背脊却越的沉凝挺拔。
有人忍不住低声叹道，“还好走了，不然她坐在那里，我看着都有些生惧……”又有人问，“这院子里当真有蛇？”
大长公主这一走，自然有人暗暗失了几分精神，但更多的人却更觉松泛自在，没过片刻，便各自呼朋引伴的玩耍在了一处。又有婢女陆续拿着诗签从鉴芳阁里出来，交到崔氏手中，崔氏便笑着大声念了出来，自是喝彩者有之，打趣者有之ใ，也有觉得写得好，便拿在手里默默记诵。
没多久ื，阿霓便端了一份午餐过来，见琉璃先让小檀和阿燕去吃，留แ下自己伺候，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阿霓抬头看着琉璃，想说什么，终于只是微笑着应了声是，端着食案退了下去。琉璃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琉璃忙站了起来，在前面为ฦ于夫人带路，也未让奴婢跟随。刚刚ธ走出院子，就听身后的于夫人淡淡的道，“你是叫琉璃吧？我倒真是没想到เ，你会是这般模样。”
于夫人没想到自己是“这般模样”？
阿凌已伸手来探，“别是刚才湿着头吹了一路风，着了风寒”手背触上了琉璃的额头，停了一会儿，语气变成了迟疑，“似乎ๆ不烫呀”
阿凌将信将疑的看了她几眼，见她目光清澈，声音也清朗如常，似乎ๆ并不像风寒烧的样子，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拿起桌上的荷叶青瓷杯倒了杯温水过来，“大娘，既ຂ然屋里热，便要多喝些水才好。”
琉璃知道她是觉得自己้受了慢待，只能ม笑道，“这位姊姊有所不知，自打夫人吩咐不得再给他人画样，琉璃便谨记在心，因有些相熟ງ的客人点名让我画样，不好推脱，琉璃这些日子连店铺都不曾来过，只是这几日想着夫人来拿夹缬时或有吩咐才过来的，又不好教人看见，这才只在后面等候姊姊。有不恭之处，请姊姊恕罪。”
琉璃微笑道，“哪里，能为ฦ夫人效劳自然是琉璃的荣幸，只是琉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画师，那点名要琉璃画样的，又颇有几位官眷，琉璃见识疏浅，也不知能否将夫人的吩咐说出去，也只好用了这个ฐ笨法子。若姊姊觉得不妨，以后自然明说就是。”
这个决定好的一方面是：一年多来，琉璃终于能ม吃得饱、穿得暖了，而且已๐经学会了琵琶、乐舞和标准的大唐礼仪。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的确拥有过人的音乐่天分，每一样她都学得有模有样，那请来教她的曹家小妹被她哄得开心，不知不觉便丧失了敌我立场。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琉璃很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而曹氏还笑吟吟的跟她说，“以后这个家，还要靠你多拉扯拉扯。”
“其二么เ，便是私怨。裴守约曾告诉儿子，苏氏父子之ใ来西疆，与他颇็有些关联，七年前的贺鲁一战，因为咱们与裴守约联手，屠城之ใ事败露，同为前军总管，苏定方自此平步青云，苏海ร政却被朝廷冷落，加上苏南瑾三番๘两次为难裴守约，两ä边私怨已深，苏海政此次打着的主意，大约便是先下手为ฦ强，此次是要将咱们麴家与裴守约都置于难堪之地，日后才好慢慢的由他摆布。”
麴智湛脸色柔和了一些，点了点头，“你倒是看得清楚，没存侥幸之ใ心，此次的事情，的确有一半是直接冲咱们麴家而来。当年圣上的旨意来得太快，有心人略一推敲便不难明了，如今你与裴守约交好也不算什么เ秘事，苏大都护此番明令为父统筹军资，自是早ຉ已看穿了当中ณ的关窍。他在西疆ຆ若想横行无忌，麴氏在西州的世代经营，裴长史对突厥十姓的深恩厚赠，对他而言绝非好事，若不设法令咱们收不了场，是不会干休的。”
麴崇裕“哼”了一声，“他这是一石两鸟的计策。从面上来看，让您此次统筹辎重，可以从安西大都护府治下的三州四镇和十几处羁縻都护府征集粮草绢帛，似乎ๆ并不算多。可那些羁縻都护府原本就不必对朝廷纳粮交税，若是要得多了，说不定会生出事端，便是不生事端，也会令裴守约当年的恩义แ减去大半。”
“而真正能征粮的西、伊、庭三州和四镇的屯田军户中ณ，人人都知西州最为富饶，若是一视同仁，西州大约还过得去，他州却难免太过苛刻，若是量财力而定，让西州多纳，则会令西州人心生不平，难免失了民心……总而言之ใ，这战前筹备军资，原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勾当，他定的数额又如此之高，若想如期缴纳，咱们少不得四处催逼，便是能够筹齐，又哪里能讨得了好去？”
麴智湛沉默良久，叹了一声，“我已思量了一个多时辰，这二十万石粮草加上寒袄、绢帛ຑ，纵然以西疆ຆ这数年的丰ถ产，到底也有些苛刻了。此事我原也有过一些打算，秋收时便让麴氏各家的粮仓都尽量多收些粮草进来，只是没想到，苏海政的动作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如今这些军资，倒也不是收不上，只是西疆的三州四镇只怕都要伤些元气……以麴氏之名声，填苏家之ใ欲壑，这个主意还当真是够绝”
麴崇裕略有些惊讶的笑了起来，“原来父亲也是早有了打算”停了一停，他的笑容变得更深了些，“父亲放心，这两个月里我和裴守约各自都想了些法子，算起来已囤了……近五万石。”
麴智湛不由愕然，“你们动作倒快”沉吟片刻๑，到底还是皱起了眉头，“虽是如此，剩下这十几万石到底也不能小瞧了去，那些羁縻都护府，若不养家催逼，大约加起来也不过能出个一两ä万石。如今安西的西、伊、庭三州课税之户统共不足两万，加上一万多户的屯田à之军，若是统共收上十万石粮草，从西州官仓中调两万端布帛出来，再让西州每户纳上一件寒袄，大约各处都还说得过去。余下的这些粮草，我看还是从西州的那些高门大户手中买上一些，西州连年丰产，这些人的手头，三万多石粮草总是不难拿出的。”
麴崇裕眉头一挑，看了看麴智湛脸上渐渐变得松弛下来的脸色，到底没有多说，只是简简单单的应了一声，“是，儿子明日便着手去办。”
麴智湛却又叹了口气，“苏海政此人当真胆大，不过是几千龟兹叛党，居然便要征二十万石粮草当年苏大将军在西疆平叛，横扫阿史那贺鲁十万联军，前后足足一年多的时光，动用的全部粮草也不过二十万石，他如此贪得无厌，此次便算对付了过去，日后只怕还是会生事。偏偏他如今刚刚到任，我若立时参劾于他，倒像是别ี有用心了。”
麴崇裕冷笑一声，“那ว又如何，他苏海ร政虽是安西大都护，可西疆ຆ却也不是他能只手遮天的，此人原是屠城掠地的老手，如此胡作非为下去，迟早ຉ会有把柄落下，咱们还能听任他逍遥自在不成？”
麴智湛点了点头，语气愈沉肃，“这些都是后话，咱们见机行事便是。只是眼下筹粮之事虽是有了些眉目，调兵之事你也要多加留แ心，按兵令，西州十余座城池里，府兵只能留一千多人，咱们务必将精锐都留下还有，咱家的那些仆从部曲，”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麴崇裕一眼，“也该打起些精神了”
麴崇裕点头不语，原先的散漫神色一时都收了起来。
到了第二日一早，麴崇裕便差人将自己的名帖ຆ送到เ了祇氏、张氏、卫氏、孟氏等西州大族的宗子、族长手上，请他们过府议事。待第二日诸人到齐，他开门见山便道，“都督此番๘要统筹军资之事，诸位想必都已๐知晓，如今粮草尚有些不足，都督府欲向诸位收购粮草，数目自是多多益善，横竖你们有多少，我便收多少。”
麴都督要统筹军资的消息头一日已在西州传开，此番要筹备的数目如此之多，西疆ຆ粮价必然上涨，诸人早已将家中仓禀余粮的数目都已粗粗清点过一回。头日夜里不少人家已互通了消息，今日晨间在府外相见之时，更是议论了一番。
待听得麴崇裕ษ的这番话，诸人相视一眼，多少都有些意外，都督府要收购粮草倒也是意料中ณ事，但多多益善到เ底是多少？若是真把仓中余粮都交给都督府，先头自家的那番打算岂不是要落空？有人忍不住便问了一句，“昨日消息一传，今日西州粟价便涨了两成，如今咱们各家手头上的余粮也不算太多，不知世子说的市价到เ底是……”
麴崇裕淡然道，“既是今日请诸位过来，自然便按今日的价钱，诸位请放心，我与裴长史已调集了数万石粮米，定不会让西州粮价继续上涨，也免得有人囤积居奇，要在此事上一笔横财才肯罢休。”他的眸子慢慢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麴氏与在座诸族历来同进退、共福祸，此次遇到难关，自然还望诸位略施援手，日后定然不会亏待各家，不知诸位族长还有何事要问？”
对上这冰冷的眼神，众人都是心中一凛，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含含糊糊的应了，心里暗道一声晦气：自己只想麴都督统领此事，是个ฐ好说话的，怎么忘了世子却是一个眼里容不得半点砂子的厉害角色，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裴长史来收……
麴崇裕的声音放得温和了一些，“诸位请放心，此次收粮要按今日市价，为的是防止有人别有用心，哄抬粮价。待到诸位交粮之日，崇裕ษ自会再加上三成费用以表谢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顿时都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加价五成倒还说得过去，各家所得之ใ利倒也不比酿酒差上多少，而且更为省心省力，虽说到底不如留แ待粮价高涨之日再卖，但总比得罪了麴玉郎要好些。
麴崇裕ษ停了片刻，脸上露出了笑容，“诸位算来都是崇裕的长辈，想来也知道，崇裕的性子一向不大好，但凡艰难时分助我麴家一臂之ใ力的，我x后必不会亏待于他，若是想乘火打劫么，也不妨试上一试，至少这份胆量，崇裕便佩服得很，少不得要多与他亲近亲近”
他醇厚柔和的声音回荡在堂舍里，分明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让堂舍里所有的人背后都是一阵寒，有人忙笑道，“世子哪里的话，如今乃ี是都督统领此事，若哪家有不肖子弟敢如此见利ำ忘义，不用世子动手，我们这些人也决计饶不了他”
众人都点头不迭，似乎全然忘却了进门之前的那番议论：都督要在西疆收二十万石粮食上来，西州粮价至少会翻番，官府要收粮也罢，但价钱总不能还不如卖给庶民麴崇裕ษ这才含笑抱手团团一揖，“收粮之事便拜托各位了。”
待将众人送出门去，他便转身直奔都督府，一进裴行俭的屋子便哂笑道，“守约，我看你当真是多虑了购粮之事，今日这些西州各族的族长都已๐一口应了下来，三日之后，咱们便可开仓收粮”
裴行俭抬头看着他，神情有点奇异，“三日之后么……”他摇头笑了笑。
麴崇裕眉头一皱，“怎么？又有什么不妥？”
裴行俭站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一张信笺，“这是今日晨间从龟兹城传来的消息，军令传出的第二日，苏南瑾已带领五百精兵离开龟兹，想来最多明日午后，便能ม抵达西州。”
麴崇裕冷笑起来，“他不来才是奇事只是如今他到了西州ะ又能如何？是能让西州庶民不纳户税，还是能ม让西州大户不卖粮草？”
裴行俭淡淡一笑，“玉郎，只怕你是放心得早了一些。”
第9๗1้章士别六年从长计议
日头刚刚ธ过了中天，一个消息便在西州城里飞的传开：安西大都护遣参军率领五百骑兵已๐抵达城外。此事来得太过突兀，联想到头一日都督府里下的文书，不少人的心里顿时开始有些打鼓，直到เ日头西斜ฒ之时，这队精兵才不紧不慢的进了城。城外河谷的平坦之处，一片整齐的营帐已๐扎了起来，马匹入棚，木栏为墙，端的是严整有度。进城则不过百余名精兵，虽是卸去了盔甲弓箭，那股沉肃彪悍之意，依然令人侧目。当头一人，正是六年前到过西州ะ的那位苏参军，如今却是新任安西大都护的公子了。
苏南瑾原本便生得高大，比六年前又胖了一圈，大约是连日赶路，脸色并不算好，好在一身戎装ณ，神情冷峻，走在这样一队精兵之前，倒也算得上气势逼人。他身后那个文官打扮的中ณ年人，生得却是瘦小干枯，与他走在一处，不但身形被遮了大半，模样更是不起眼到了极处。
麴智湛带着麴崇裕和几位西州官员，早已๐等候在都督府的门口，一见苏南瑾，便含笑迎上了两ä步，他还未开口，苏南瑾已๐立定脚步，肃然行了一礼，“苏南瑾见过麴都督”
麴智湛忙笑着扶住了他，“苏公子何必多礼？公子是代大都护前来督粮，大都护的美意，公子的辛劳，老夫在此一并谢过了。”
苏南瑾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分外平和，“都督太客气了，下官焉敢当‘督粮’二字，只是军资统筹事务复杂，大都护特意遣下官过来听候都督调遣，一则若是各州ะ府军镇有不服都督调度、拖延敷衍之事，下官所带兵马，便可为都督分忧；二则此次筹集军资，时间紧迫，都督要全力统筹，这运送调度，则由下官来协助都督安排。只愿麴都督莫嫌下官愚钝。”
早在苏南瑾入城之ใ前，随军的卢主簿便前来通报过一回，又向麴智湛送上了苏海政的手书和军令，交代了苏南瑾的这番职责，只是听他说得客气，麴智湛少不得又说了一篇“求之不得”的客套言语。
苏南瑾身后的卢主簿也走上一步，长揖一礼，“下官见过都督。”
麴智湛适才已与他打过交道，点头笑道，“卢主簿怎么也如此多礼？苏公子，卢主簿，里面请。”
苏南瑾也看向了麴崇裕，抱手一笑，“麴世子，好久不见世子风采一如往昔，可喜可贺”
麴崇裕ษ微微欠身，“不及子玉气度犹胜当年。”
两人相视而笑，当真犹如多年未见的好友。
待到进了都督府的堂屋，苏南瑾在麴智湛下坐定，目光一扫，“今日倒是不见裴长史。”
麴智湛身体虚弱，走了这一路，便有些喘息不定，还是麴崇裕笑道，“裴长史这几日都忙于收粮之ใ事，昨日午后便去了城外，说是明日方能回来。他是不知苏公子今日会来，不然定会留在城中。”
苏南瑾抱歉的一笑，眼神里倒是多了几分货真价实的愉快，“此次收粮时日原本不多，南瑾接到军令后，便日夜兼程过来，未及遣人事先知会都督一声，是南瑾冒昧才是。”
麴智湛这才笑着道了声“辛苦”。
苏南瑾摇头道，“职责所在，何谈辛苦。”脸色又变得肃然起来，“却不知如今军资筹备之事可已有了眉目？”
麴崇裕笑道，“子玉放心，此次向安西三州ะ四镇和各都护府征粮的告示，昨日便已快马送出。因想着此次征粮所涉之地太广，若逐一运到西州再转送军中，只怕要送到明年才能妥当了。因此，都督是令各处官府征粮后直接由á当地运往大都护的军仓，由á军中直接清点数额。”
苏南瑾一怔，看了卢主簿一眼，点了点头，“如此倒也妥当，敢问世子一句，这二十万石粮草，都督是如何分配？”
麴崇裕早ຉ有准备，从袖中拿出了两张文书，有随从上前接了，双手送到苏南瑾的手中。苏南瑾忙仔细看了几眼，只见第一张是送往各处的征粮文书，上面写得明白，此次大都护带兵讨伐龟兹叛党，统共征粮二十万石，绢帛ຑ两万端，寒袄一万领，伊州、庭州ะ各征两万石，龟兹、疏勒、于阗、焉耆等四军镇各征五千，十几个都护府按大小不同征粮一千到เ两千不等。
第二张则是西州的征粮令，是令所有西州百姓按户征粮，按九等划ฐ分，上上户纳粮十五石、上中户纳十二石，上下户纳粮十石，上中户纳粮七石，直至下上户纳粮三石，连下下户都要纳粮一石。此外，除下下户外，每户还要缴纳一领寒袍。
苏南瑾看到第一张时，心里忍不住已吃了一惊：按照这一纸征粮令，西疆其他州府也就罢了，西州却要独纳近十三万石和所有的绢布、寒袄，如此一来，那些州府任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看到เ第二张，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他正想开口，身后的卢主簿已笑道，“麴世子，下官听闻西州户不足两万，想我大唐九等分户，通常半数以上都属于下户之列，按此等数目缴纳，虽然不少，似乎ๆ无论如何也不够十二万石之数。”
麴崇裕点头一笑，“卢主簿说得不错，按此数缴纳，统共能得粮五万多石，这还是将三成多平日不交租庸调的不课户都已๐计算在内。”
苏南瑾猛的抬起头来，目光变得十分锐利，“那ว还有近八万石粮草，两ä万端布帛世子准备如何筹集？”
麴崇裕语气十分平淡，“因今年秋季天时不大好，为防明年大旱，裴长史早先便已๐设法调集了五万余石粮草，不想却应上了军粮之ใ急。如今算来，所缺不过两万多石，西州近年商税还有些盈余，除了拿出两万端布帛，都督还会再拿出几千缗钱，向西州各富户买上两万多石粮草。”
苏南瑾怔了怔，嘿嘿笑了一声，“久闻西州富庶，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