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若有些心不在焉的听母亲一个个数着哪家的哪位姑娘脾气好，哪位姑娘懂事能干，想着平福跟沈嬷嬷说的那几件事，等母亲说完，笑道“母亲看中ณ的这几位，还真是个ฐ个都好，只是，母亲不是常说，女儿家嫁人，一定要讲究这脾气性格，女儿家是这样，那ว儿子娶媳妇，这一条，也要好好讲究讲究才行，母亲说是不是？”
“三哥若是母亲亲生的，知子莫若母，脾气性格儿母亲必定最清楚明白，可三哥到咱们家不过一两个月，这脾气禀性，咱们哪里就看的清清楚楚了？万一母亲选的媳妇儿和三哥脾气性格儿合不来，那就烦了。”
小秀和小贵刚吃完一串烤鹿脯，小秀抱着热银杏，仰头看着李云直，笑的开心极了，“小叔别买了，吃饱了，这个留แ着明天吃。”
“还吃不？想吃咱们再去买。”李云直忙笑道。
“母亲不会说，你要是看到就知道了，真是没法说，过后，京城就有人议论，说你太婆原来是贪了人家的嫁妆。”
“我不吃苦，是怕母亲看我劳累็心疼。”李丹若认真道。
十月半那天，母亲从大相国寺回来就有些懒懒โ的，我就觉得不对，说了要请太医过府诊一诊，母亲不肯，唉，你也知道母亲的脾ຆ气，向来说一不二，也怪我，母亲说算了，也就算了。
杨氏脚步匆匆，开头听了几句，再往后就没心没绪、似听非听了。
“也不是合不来，我这脾气爆，四姐儿旁的不说，这脾气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合不来？我没说她不好，可一样，我就是不喜欢她那ว股子清淡劲儿，你看看她，除了您和她母亲，跟谁都象隔了一层一样，从小到大，就那么清清淡淡的，你就没见她狠喜欢过什么，也没见她跟谁生过气，发过脾气，这哪是孩子？人家吃斋念佛修行了几十年的，还没她这份不动情呢，又不是姑子，这一条我不喜欢。”
“跟我一样哪儿不好了？我就是担心，她性子这样清淡，这骨子里必定是寒冷的，只怕满府上，除了您和她母亲，旁้的人她统没放心上。您说说，这样的丫头，说句打嘴的话，往后旁人真有点什么事，能支得上她？我就是不喜她这一条。往后嫁人，你别ี给她寻什么长门嫡子，她这性子，当不得宗妇。”李绾断ษ然道。
西边屋角，一个身材高挑玲珑、面容极美、气势十足的红衣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的中年妇人，正说得生气。
李丹若目光只凝在红衣女子身上，忍不住低低一声惊叹。
安姨娘满脸笑容，却微微有些不安的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幸亏，这会儿没人留แ意。
正屋门口侍立的两个ฐ小厮跟进来，侍候着李云直净了手脸。
李云直笑着点头应了，他从来没有挑衣服的经验，从前二十几年，能ม干干净净就已经极好了。
宁老夫人扫了李雨菊一眼，看着戴氏笑道“你这一说，倒让我也想起五六十年前的事儿了，做姑娘是娇็客，嫁了人就得辛苦操持、恪守本份，行了，自己过就自己过吧，你们姐妹想怎么乐就怎么乐่去，只一样，那醉酒是真伤身，别喝的过了。”
李雨菊眼睛里闪着亮光，脸上透出浓浓的笑容。
两ä人说着话上了台阶，院门内是四扇油绿的木雕四季花开屏风，转过屏风，院子里花木葱笼，暗香浮动，两边的屋舍和抄手游廊红柱绿椽，廊下挂着的百灵、黄雀正婉转唱个不停，富贵精致中透着活泼泼的舒适。
湖月清脆的答应一声，提着篮子，脚步轻快的往里进去。
红云听到脚步声，已经掀帘子探头出来，见果然是李丹若，忙打着帘子，示意李丹若进来。
李丹若进了屋，去了斗ç篷，左右打量着雅间笑道“八仙楼我倒来过一回，在那边楼上，倒不如这边清静。”
“那边楼上一个雅间最便宜也要二十两银子，这里二两银子就成了，就委屈姑娘了。”红云一边让着李丹若坐，一边笑道。
李丹ล若高挑着眉梢笑道“原来这么เ贵啊，要不是有人请，我可去不起。这二两ä银子也够贵了，我一个ฐ月才三两ä银子月钱，要不咱们换个ฐ地方吧，这里太贵了。”
红云笑的咯咯出声“你这小妮子，就是会说话。你一个荷包给我留了八两多银子，外加一个上好的红铜手炉，我请你这场，才花了二两银子，我还赚多着呢。”
李丹若也笑起来“上回冒失了些，知道姐姐不少银子，就是看到姐姐病成那样，急的不知道怎么才好，姐姐病去了根没有？好好儿的，肚子怎么疼成那样？”
红云正要说话，茶饭量酒博士在雅间外清脆的招呼了一声，掀帘子进来，将手上端的，胳ฑ膊上架的七八只碟子利落的取下摆好，转身又出去接了只微微滚着的红铜锅子进来，摆到桌子正中，说了声‘慢用’，倒退出了雅间。
红云指着锅子笑道“我最爱吃这个，从头到เ尾都是热呼呼的，早吃的是热的，迟些的也能ม吃到เ热的，咱们两ä个说着话，也不怕吃凉了。”
李丹若探头看了一圈笑道“都是我爱吃的。”
两人烫着吃了一会儿，红云擦了擦手，看着李丹若道“你出来看我，这又跟我一处吃喝，你母亲……嗯，你们家老夫人知道了，不得罚你？”
“不会，太婆知道，我是说，太婆知道我是个有分寸的，不会乱结交人。”李丹若笑道。
红云凝视了她半晌，才笑道“你就知道我不是个坏人？”
“嗯，姐姐哪里人？”李丹若笑着岔开话题。
红云挑了几块羊肉片烫熟吃了，又挟了几块放到เ锅里，瞄了李丹若一眼，边烫边道“倒不好骗你乱ກ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人，我只有个娘，没有爹，从小就跟着我娘四处卖艺，后来我娘病死在益州，临ภ死前把我嫁了人，再后来益州大旱，讨生不易，我们就到了京城，为了讨生活，我搭到望京班跳胡旋๙。”
李丹ล若听的目瞪口呆，看着红云连眨着眼睛道“姐姐多大了？就嫁了人？那，那个……人，他对你好不好？”
红云放下筷子，看着李丹若苦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法子？我娘快死了，我们又没个亲人，不赶紧把我嫁了人，能ม怎么样？那年我十四。
他待我，算好吧，不能算不好，那几年我年纪青不懂事，流过几个孩子，也没在意，冬至那场病，也是又流了，怀上了也不知道。大夫说我再生不得孩子了，怀上也保不住。
他都快四十的人了，一心一意就是想要个ฐ儿子，这也不过份，可我生不出了，总不能耽误他，前儿，我把所有的银子拿出来，又跟杨姐借了些，凑了二百两银子给他，让他回乡再娶了。”
李丹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เ才好。
红云沉默半晌，才接着道“他是个老实人，没本事，当年他愿意娶ດ我，让我娘能ม安心闭眼，又帮我安葬了我娘，我感激他。至少不能让他绝了后。”
李丹若沉默半晌，才勉强笑着，虚泛的安慰道“这叫一别ี两宽。姐姐才多大，这样也好，姐姐往后好好寻个合适的人家嫁了，姐姐这样的人品，往后必定有大富贵的。”
红云’噗’的笑起来，“那我可不敢想，反正现在还跳得动，还有人看，等过些年跳不动了，要么象杨姐这样，组个班子，买几个ฐ小妮子回来调教，要么，运气好，碰到个ฐ肯抬我回去的，我就安安份份做个姨娘，也算有个养老的地方แ。”
李丹若听的心酸，红云的打算，也确实只能这么打算，象普通人那样嫁人，她不肯，人家只怕更不肯。
“唉。”李丹ล若忍不住叹了口气。
红云斜着她笑道“你叹什么气？我们这样的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娘是，杨姐是，我也是，我比她们还强些，至少年青时候比她们能挣钱，老了能有点银子傍身，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对对对，姐姐以后挣了银子，也别白放着，我跟姐姐说说钱生钱的法子……”李丹若总算找到了能说一说的话题。
红云一边笑一边摆手，“好了好了，你看看你，倒比我还急，要钱生钱，那也得先等我挣了钱，如今我还欠着杨姐一百两银子呢，先填上这个窟窿再说。”
“那姐姐还请我到这样的地方吃饭？二两银子虽少……也不少了，咱们倒不如去州桥夜市，边逛边玩边吃，有个三五十个大钱，吃的多少好。”李丹若抱怨道。
红云两根眉毛抬的高高的，’噗’的一声笑得欢快无比，“你这小妮子，不过这话也真对。可今儿既ຂ来了，就吃好喝好，怎么着也得把那二两银子吃回来。”
红云兴致极好，干脆又要了壶浊米酒，两个人喝得微微有些酒意，红云笑道“八仙楼下去没多远就是汴河，你要是没事，咱们到เ河边逛逛去？我最喜欢沿着汴河逛。”
“好。”李丹若爽快答应，穿上斗篷，和红云一起出了门，也不用车，两人说笑着，并肩往汴河去。
魏紫和沈嬷嬷等人不远不近的缀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