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容郎略嫌尴尬的拍去身上落叶,拱手陪笑:“这位大姊,请问你要上哪儿?”
“观戏台啊……”他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大姊不出上古园吗?”
“召集人马?你想招谁啊?想让咱们的奸情曝光吗?”女人的干笑声由á四周传来,听起来像是睁大了眼东张西望,怕遗漏了任何一块地方。“我就讨厌她这点,不爱说话,就爱用那双眼睛看人,看得我心里都发了毛--”
就等解决了她——
“是这样吗?”他思考了下,看看天色,离晌午还早。身为聂府的总管,他有责任让任何一个下人都尽忠职守而不偷懒。他摸摸下巴:
一决定,便当着怀安的苦瓜脸将璇玑带离上古园。
“本少爷在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连应一声都不懂ฦ?”那少年颇不高兴的说道。
“哟!你不是哑巴嘛。”少年的火气迅速消了。他的情绪一向简单,遇见有气的事,总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忘。他跨前一步,踢到散满地的书,又皱起眉头。
伙计应了声,连忙记下,顺手点了点剩余的薛涛๙笺。在大明朝里,多的是放浪形骸的文人墨客,以狎妓宿娼为ฦ终生职志。伙计虽顶ะ着大大的笑容,却轻轻哼了一声。
“哟,这不是韦兄吗?”另名男子挤了过来,笑道:“半个月前不才见到你跟主家公子下赌,瞧瞧谁先出醉月楼一步,怎么?才几天的工夫,就见你破了功,走出来啦?”
“赫!”她失声惊叫,立刻回过头,瞧见一名扮相家丁模样的高魁男子。“你……你谁啊?”
“小姐,您不是叫我吗?”他静静的说。
她回头,看见花园里那名家丁仍然蹲在那儿,心惊肉跳的转过身瞪着这高大男子。“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我方才在扫地,小姐没瞧见吗?”为表证明,原本敛于身后的手变出一支扫把。
“是……是吗?”他人这么高大,她怎会没有看见呢?要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她会以为遇上鬼了。
“小姐有何吩咐?”他一板一眼的问道。
“去……去瞧瞧那下人在做什么,本小姐在叫他,他都不理!”
“他在诵经。”
“诵……诵经?”
他点头。“这是他的慈悲心,五夫人上午摘了几朵红花,他在超渡花魂,这也算是为府里积功德。”
有病啊他们!她瞪着他。“你们是怎么เ进府的?”
“咱们是签下卖身约进来的。怎么?小姐要去瞧瞧咱们的卖身契吗?”
“不……我瞧你们的卖身契有何用处?你下去厨房吩咐准备用饭了。”
“是。”他静静的退下。
她抚着胸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松了口气。从没注意过府里家丁,但有这么เ高魁而又无声无息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啦?瞧你吓得魂不守舍的,见鬼了啊。”章五娘披了件外袍走上凉亭,迟暮的脸隐约有年轻时候的貌美。“你若见鬼了,可记得要叫娘一块来看看啊。”
章娴如嗤了一声。“娘的心情倒好。”想都不必想是她的姘头了她。自从爹去世之ใ后,槐安又失了踪,章府上上下下便开始由娘主ว掌大权,就算跟她的姘头玩上几天几夜,府里都不会有人敢吭声的。
“心情好什么好?槐ຈ安那儿套不出钥匙在哪儿,进不到你爹的宝库一天,你娘就一天心不安稳。”
“我就不懂娘为何待她那么好,干嘛不直接问钥匙下落究竟在哪儿……会不会她藏在聂府里?”
五娘沉吟了会。“不太可能。有谁会将自家的金银财宝放在其他人的家里?槐安出聂府时是带着包袱的,她岂会将钥匙留在聂府。”她叹了口气说:“你年纪还小,很多事你都不懂,槐安是硬脾气的人,跟她来硬的,只会在套出钥匙之前,折磨死她。”
她怎么能说,看了槐ຈ安那一双熟悉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怕了起来,怕到以为ฦ是……亡魂来找她了!
“那……那我跟元巧……”章娴如的脸颊๐泛了点红。
“聂家这门亲事你还是死心吧。南京城里多的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没必要为了聂府毁了咱们的计画。你可别ี忘了槐安当过聂家丫鬟,要是让他们认出了槐安,你要怎么解释?”
“可是元巧他……”
“你当他对你真看上眼了吗?人要掂掂自己的分量,他们聂家的家族史可以追溯到我朝开国功臣,咱们不过是富商,高攀不上。”
章娴如抿了抿薄薄的红唇。聂元巧ู的容貌一见就难忘,即使孩子气重了点,即使他的外貌让女人生妒,但,就是只想要他成为自己的夫婿,这样出色的男ç孩没得到,会遗憾一辈子的。
“登门求亲的有好几个,你不能把握的,就把他给忘了吧。女人一生的幸福可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就像你吗?章娴如有些气呕,撇开脸不愿再见章五娘,却瞧到花园里的那名家丁不知何时移了过来,仍是背影相对,像是忙着收集附近掉落的枯树、枯花,他好像在喃喃念着些什么เ。
一时好奇,她站起身,走到เ凉亭的另一边更为接近他,似乎混杂着梵音,听不太清楚。
好一会儿,他的嘴像不会渴似的,不断的重复,再重复——
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
rrrrr
门咿呀的打开——
“大小姐,奉五夫人之命,送饭来了。”
秦璇玑迅速抬起脸,微微吃惊。送饭的是一名家丁,她没见过。据说她离开章家之后,五娘便将府里老一批忠于爹爹的家丁辞退,如今在府里看到的净是一些陌生的脸孔。
但,负责送三餐及监视的不是春屏吗?
那家丁显然看出她的心思,说道:“大小姐不必紧张,春屏她没空过来,所以奴才代她送饭来。”他将饭菜端上来,注意到เ她收起了笔墨纸张。“大小姐在写字?”及时瞥到了三个大字《璇玑记》,他暗暗记在心头。
她没应声,黑瞳跟着他的身影游移。
他微笑,点头,眼睛稍稍收刮了下她的全身,停在她颈上的疤痕一眼,才道:
“大小姐请用饭,待会奴才再来。”他垂首,安静的退出。
璇玑轻吐了一口气,眉头皱起来。
那人的感觉不像是章府奴才,五娘也不曾让男人进她的屋子,唯一的一回是刚被章家抓到时,为ฦ了逼出钥匙的下落,才叫人伤她。
她摸了摸白皙颈่项上的淡淡伤痕。那ว一回,才教五娘见识了什么叫硬骨头,把她折磨待快死了,她也不曾吐露出钥匙的下落,吓得五娘几乎以为宝库里的宝物就此无缘,忙请大夫连夜过府救治。
如果说,金银财宝对五娘真这么重要,那就让她得到那些金银财宝吧。
她拿起竹筷,怔了下。端来的饭菜似乎与以往不同,五娘并未在饭菜上虐待她,但也没有这般的丰ถ盛精致过。她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将饭菜推至一旁้,继续写起她的《璇玑记》。
“既来之,则安之。”她低低吟道,唇瓣抹笑。看似温婉,实则倔脾气,这句话是聂封隐所说,现下可真应了他的话。
门再度推开,原以为ฦ是收拾碗盘的那名家丁或春屏,倒没想到เ另有其人。
“姊姊?”进来的是七娘的女儿,章凤珠。从小就圆圆胖胖的,好不可爱,长相虽然讨喜,却始终未得过她的真心。
“凤妹,你用过饭了吗?”难得见她在中午之前出现。
“早用过了……咦?”章凤珠走到桌前。“姊姊还……还没用吗?”
“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那……那多浪ฐ费啊!”不由自主的坐下,喝了口鸡汤。五娘偏心!是特别叫厨房熬的鸡汤吗?怎么方才她的午饭里没有呢?娘究竟是把槐安当上宾招待还是软禁啊?
璇玑微笑。“你爱吃就吃吧。”
“谢谢姊姊,我就说姊姊最好心呢,咱们姊妹里头,我最喜欢的就是槐安姊姊了。瞧你成天躲在屋里看书,会闷死人的,我今天就是特别带姊姊出去走走的。”
“我的书全给五娘拿走了。”璇玑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是吗?”章凤珠的眼睛微微飘移了下,挤笑道:“五娘也真是的,又不识字,拿书过去又没用。”
“拿去作研究了吧。”她莫测高深的说:“你平常最懒得动了,真有心陪我?
“那当然!”她拍着保证。“我连马车都准备好了呢。”她激动的咧嘴笑道。好几次邀槐ຈ安都没成功,这回五娘会给她什么奖赏呢?给她许配一个ฐ供她吃不尽的男人吗?
璇玑静静的拭去脸上她喷来的食屑,说道:“我可没打算出去呢。”
“槐安!你答应要出去的,反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