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未守监规集合坐正，被管教干部训斥。
这句话是他得到的最新进展，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道了句“妖孽”，之前他定义余罪是以“奇葩”这个词，而现在不得不用妖孽一词了，本来就只准备把这位奇葩送进去混个ฐ脸熟，上上人渣成班，为下一步行动打基础，谁可知道这奇葩入狱当天就差点勒死牢头。
“老子姓操。”余罪头也不回地说道，惯于投机摸空的他也停了，也像牢头这么歇着。
“名叫……你爷。”余罪撇着嘴道。
困了，也累了，就那样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此时惊醒时，他不敢稍动，又一次悄悄挪身打量这个ฐ陌生地环境，平米不大，可空间足够大，离头顶五米高，白惨惨的炽灯亮着，三面半是铅灰的水泥墙，后墙一半是拇指粗的钢筋，上面是方แ便监视的甬道，隐约能想起似乎ๆ有持枪的武警经过，最高处的墙角，有一条高频๗的摄像头附瞰着监仓。
对了，我究竟是谁，“犯人”这个通俗的字眼，让人本能的抗拒。可现实又生生地摆在面前，他无法拒绝地已๐经成了其中的一员了。而且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而是一次有预谋的安排，肯定是想让他进来接触到某个用正常方式无法拿下的嫌疑人。
嘎声车停，两个人收敛起了表情，都不吭声了，前面的警察回头递着钥匙，不容分说地道：“开铐子。”
铐子一开，那警察又是不容分说地道着：“下车，领东西。”
当然，除了某人之外。余罪一直很安静，这个和预ไ料中无甚差别。什么信念和理想教育，在现实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最坚守的……难道还需要讨论吗，就张猛那ว得性。
这些人根本不像任何一队她接触过的警察，说乌合之众简直是表扬他们，林宇婧在想，就再回炉来了几次再教育，恐怕纪律也约束不住这些人。她实在怀疑，许处长的麾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货色。
…………………………………
手机响了，接听时是熟悉的旋律，董韶军知道回归的时间到了，他有一种难言兴奋充斥着胸间，扔了赖以生存的大麻包，踢掉了透着脚๐趾的鞋，找了个池塘洗了把脸，整了整衣领，拦了辆出租车，开始了他四十天里最奢侈的一个行动：
“我没儿子。”妈桑难为地道，两眼一凄苦，还真像个苦命人。
咦，安静了，这个ฐ中年妇人进门里那少年猛地一瞪眼，要发飚，妈桑一紧ู张，想起该干什么来了，不声不响地低头捡着酒瓶、果盘，汪慎修在门口盯着，那ว少年狂躁的感觉消逝了一点点，而且随着妈桑那轻柔的动作在慢慢的消失，仿佛这个人让他想起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那眼神居然意外地趋向平静了。
想想也是，这法子太糙，怪不得余罪得钱后就警告去糊弄保安的几人，谁也不准再到临江路一带露面。不过终究是得手了，豆晓波拉着李二冬嗤笑着：“别财迷，听余儿的，余儿的犯罪心理学虽然考得不及格，但是他的实践要比咱们强得多。”
众人又是一笑，这个贱人办事向来很贱，不过这次是解决兄弟的窘境了，谁也没责难，反而赞誉之言滔滔不绝，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是熊剑飞，他猛地喷了句：“笑，笑，笑个ฐ毛呀？这要出了事，看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会说英语？前两ä天听领班说，你和一个来玩的老外聊得挺欢，还给他介绍了几个陪酒的？”陈经理笑着问，好容易才顾得上过问这事了。
“很好，我们这儿像你这么高素质的从业人员可不多啊。”陈经理赞了句，悠闲了点上烟时，他看到了汪慎修平静的脸上掠过几丝不自然，似乎生怕别人夸他似的。
“乐什么เ呀？你能有什么เ事，不是要人就是要经费，这么เ没难度的案子，你都好意思张口啊。”许平秋先堵回去了，把邵万戈噎了一下，顶头上的领导一个比一个不地道，除了给你下破案的限期，其余的承诺大部ຖ分都停留在嘴上，许平秋笑了笑直问着：“先说我的事，这个周文涓๑怎么样？”
“还成。”邵万戈道。
羊城几乎就是个犯罪之都，这鬼地方แ聚集了上百万的流动人口，每天坑蒙拐骗偷抢的人如过江之鲫，大白天抢金链抢钱包的抢了就奔，夜幕下野鸡和砍手党成群结队出没，碰到这些人根本不用运气很好，火车站这一带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相比之下，西山省那ว地方，简直就要成人间天堂了。他没搭理，往嘴里扔了个包子，看到被围的那一位小腹了挨了一拳，稍稍弯腰，反而乘机反手一肘，敲退一个瘦个子时，他异样地道着：“哟嗨，有两下，匕首攻防反肘。”
踢蛋踹阴，这行云流水的招数怎么这么熟悉？熊剑飞又一惊，想起了一个人，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认出他来了，吼了句：“傻看什么？帮忙。”
“哎哟，别提了，被收容所的给搜走了。”郑忠亮苦着道，差ๆ点热泪盈眶，断断续续地把从昨天的经历说出来了。
“滚蛋，羊城你这号北方แ盲流多了。”
再来一位，又嚷着：钢筋活谁干过，上车。
他不断地降低身价，下定决心，那怕是涮碗洗盘子的活，来了就接，好歹混上几天，等他放下身价了，终于挤上一辆面包车了，那锉个的南方老板又是叫嚣着：“身份证都拿出来，干完活再还你们啊。”
鼠标一咬牙，跳下车了，汇到了来往的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了，城市的人海，不管一位还是十位，顶多就大海ร里汇进了一滴水，根本无从寻找。
余罪从这个攘熙ກ的闹市收回视线，人太多，已经看不到鼠标的影子了，不过回头时，看到了许平秋正向他走来，走到他的座位旁้，坐到了他的身边。
“在欢腾的海岸、在边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着星光浴着晨露………”
激情、热血、年轻、勇为ฦ……许平秋似乎看到这群学员穿上警服的样子，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想起了麾下转战在全省的属下，每届有新า人加入他带领的这个团队，总让他有一种宝刀已老的感慨。
保密协议都出来了，这倒不用说了，余罪用一副好不羡慕的口吻恭维了牲口几句，挂了电话时，笑了。又找到了一位：炮灰二号。
“不行啊，余儿，年后有事，不在家……哎，对了，你回家后见过许处长吗？”鼠标在电话里问。
警察天生恶相，就没有后天也培养出来了，老许一发飚，大师傅吓跑了，嚷着老板出来，许平秋此时才回过头来，看着紧张局促站着的周文涓๑，他拉着周文涓那双带着塑料手套的手，一拉手套，周文涓紧张地缩回了手，许平秋拉过来一瞧，手心手背冻了一片冻伤，这万恶的奸商，零下十几度的气温，愣是不肯用热水。
“哎，好嘞好嘞。饭钱不用出了，算我请客。”老板生怕穿官衣的找麻烦，不迭地应着，出了后厨，不多会老板领ๆ着周文涓出来了，一问工资结算了，许平秋却是连饭也吃不下了，扔下饭钱，叫着司机和周文涓上车走人了。
发愁儿子分配的事一下子来了这么大的曙光，一下子又幸福地快晕倒了，看着刘局走人，老余不迭地跟在身后，小声问着：“刘局，您家在哪儿……改天我带儿子登门拜访您去。”
“不不是，不是，咱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应该去拜访拜访您，好容易见着您这位大贵人了，不上门拜访怎么可以呀。”余满塘恬着脸缠着，直跟到了车前，刘局回头提醒着：“真不用，就看你儿子是不是块料，要是的话，一分钱不用花照样穿上警服……让他来的办公室一趟啊，给他安排个实习地方。”
“没意思，我是刑警，刑警要接受血与火考验，出入境管理有什么意思？一群女人，净是传别人的闲话。”安嘉璐很不屑地道着，表明自己是有如此剽悍理想的女生，那小样看得许平秋好一阵瞪眼，他目光移向解冰，直道着：“不是因为她来，你也跟着来了吧？”
“呵呵，你这话让督察处老高听到，得先把你查查……尹波，你就不用来了吧，你爸就在这幢楼里呢？还需要我给你开后门？”许平秋笑着又看上尹波了，这位还像位大男孩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着：“我爸不让我去刑侦上……这不就得找你开个ฐ后门吗？您老手下管着全省几千刑警，不多我们几个ฐ吧？”
“呵呵，附议，说得好……不过你怕我泄密，我也怕你泄密，签字！”许平秋递过两张纸来，一看是保密协议，把江晓原给吓了一跳，看着许平秋时，就见他严å肃了，沉声道着：“别看我，以下我做的事都属于省厅机密，要是从你这儿泄了密，别怪我砍掉警校的招聘名额啊……此事到现在为止仅限于你和我，还有另一个人知道，连王校长都不知道。”
“不一定都招走，半年实习期，淘汰一部ຖ分。”许平秋道着，示意着江晓原签字，江主任此时倒拿不定主ว意了，手抖索着，又不确定地看着许平秋一眼，还是那句话：“老许，你确定？这群坏小子是我见过最难管的一拔，比你们那时候还难管……而且，要是特勤的话，得都经过他们家人的同意啊。”
“真没有？”
“那ว我秉公办事了啊，别说我不给你面子。”
余罪也笑了，对于能哄得妞儿这么เ高兴，他也颇为ฦ满意。再走几步，笑着的安嘉璐意外地道着：“没发现啊，你挺有意思的。”
“背景厚、家底厚、脸皮厚，这是现代男士三大优势啊，我也占了一个吧。”余罪道，惹得安嘉璐又是哈哈大笑，她再一次审视这位被忽视了的同学时，总觉得他透着狡黠眼光里，可爱和可笑的成份越来越多，原先可恶的定义，却是越来越淡了。
“结果还没出来，再说又不是选一个，你丧什么气？”安嘉璐安慰道。
“燕子，你要抱着一个乐观的心态对待这些事，再说我就不相信，那个ฐ警队能拒绝咱们的燕子，你到那儿不是一剂强心针。”安嘉璐笑道，对于男性为ฦ主的这支队伍，女警属于稀缺物种，出于性别平衡的考虑，女学员在就业上也有着天生的优势。
“哎对呀，咱们的杀手余还没出来呢。”豆包恍然大悟了。这一说，众兄弟可都看上余罪了，平时上这课也就和玩一样，玩得最好的就是余罪，兄弟们不是被他抹脖子，就是割老二，这一说惹起旧恨来了，纷纷鼓噪，唆着余罪上场，许平秋异样地问着：“怎么？你们觉得他会是我的对手？”
“不像啊，我怎么เ觉得余罪同学跟个大姑娘样，这么腼腆ດ。”许平秋故意道。一说哄笑一片，众人攻讦有词了，齐声嚷着：“余姑娘，上上。”
“对呀，要是有个ฐ笑话天天缠着你，你不也落人笑柄了。”余罪不屑地道。
“哟，推理的这么准，谁说不是呢。”余罪脸不红不黑地道。
“别介，好歹同学涅，至于这么狠么เ？再说余儿没吃亏，净讨便宜了。”豆包在学校里胆子可不大，而且有点不忍。
“哎我说余儿，这个事上你也有问题啊，你长得比我还磕碜，你去蹭人家安美女干什么？就换我，有这么位水灵妞被你撞奶吃豆腐了，我他妈也跟你没完。”李二冬呲笑着，这是位立志当鉴黄师的，观点和别人不同。
有人已经猜到答案了，安嘉璐在远处看清了全过程，猛地回头看着解冰，解冰一脸尴尬，直埋怨这三人太熊，动作和缘由安嘉璐一下子推理出来了，上午被余罪那无赖撞了一下，她和解冰说了，这献殷勤的，晚上就找人来收拾余罪来了，可不料é反把自己人折进去了。
“我……那个。”解冰手抚着额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本来想等着事成之后，说一句恶有恶报的，谁知道老天太不长眼，恶人当道了。
“有点意思，等你将来当了警察，会有很多满足你兴趣的悬念，就怕你一辈子都找不到เ正确答案。”许平秋若有所思地说了句，余罪的眼睛的闪烁着迷茫和不解，他不待这个菜鸟出口提问，轻轻地掩上门，走了。
“那警察回去当老百姓，他就不合格。”李二冬突然呛了句，气得政委吧唧一拍桌子，怒气冲冠地站起来了。
要坏事了，许平秋赶紧进门，把政委的火压下来了，回头吼了句：“滚出去，门口等着……张政委，您消消เ气，别跟这愣头青一般见识。”
训走了李二冬，许平秋亲自给这位级别ี比他低的支队政委倒了杯茶，好歹让政委觉得面子回来了不少，问着出什么事了，这政委可是小心小胆，关上门，跟许平秋一一道来了，敢情这许处关照进来实习的小学员，实在是问题太多，进门就嗤笑网警里那拔老警察太落后，根本防不住那些少儿不宜网站，别人不信，他干脆来了个翻墙作业，直接就在网警支队的电脑打开了n个黄网站，顿被一干网警惊为天人。
这倒也罢了，政委忍了，不过接下来可忍无可忍了，前段时间某地因为地皮出了个严重的械斗ç事件，打砸抢了zf，支队接到เ的命令是封锁网络消เ息，可不料é李二冬不删那些乱七八糟的贴子也罢了，居然贴顶那些表过激言论的。有这么一颗老鼠屎在，把全队都影响坏了，现在居然有不少声援李二冬的。
证据确凿，张政委扬着检查让许平秋看，许平秋一看直掉眼珠，就写了几行字，突出的中ณ心意思是：谁也不能强迫没错的人写检查，不自由á，毋宁死。
末了，张政委枯丧着脸道：“许处，您不能把个三观有严重问题的塞我这儿来吧？现在作风建设多难，万一出个事，这不赶着我下课吗？”
“好好，张政委，您放心，我马上把人领走……我负责教育，您宽宽心，千万别这臭小子给气着。”许平秋安抚着，几句起身，出了门一个脖ๆ拐子提拎走了李二冬，张政委直送到门口上车，才长舒了一口气，好歹把这个危险品运走了，要再呆在网警支队胡来，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二冬，你对警察有意见？还是对社会有意见？我就纳闷了，警校的政治课不能ม差到这个程？”许平秋车上语重心长地道着。
“我对什么都没意见，就是觉得队长政委布置什么任务简直是自欺欺人，至于吗？出了事都不让大家讨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中央都有意见出来了，要严肃处理肇事官员。咱们遮着那块遮羞布，有意思吗？”李二冬道，梗着脖子，还是不服气的样子。
“那你表什么เ反．动言论了，把政委气成这样？”许平秋又问。
“我就顶了个贴子，我觉得人家说得挺好，人民警察是人民的，不是当官的家丁，你为领导负责，不为群众撑腰，什么东西嘛？当老百姓你都不合格。”李二冬道，还是觉得自己占着真理。
许平秋无语了，司机不敢吭声了，本来许平秋知道李二冬在电竞上很有优势之后，有意提携，却不料阴差阳错地又捅出娄子来的，愤青谁都经历过那岁月，可这位连饭碗都不在乎ๆ也在愤一下的青年，着实不多见，许平秋为难地想着，司机糊里糊涂开着，正想问到什么地方แ时，许平秋却开口了，回头问着：“那你想过后果没有？就准备以这种最激烈的方แ式结束你还没有开始的警察生涯？”
“要就为这个ฐ结束，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李二冬道，确实没有什么เ遗憾的，活得太压抑了。
“可我觉得遗憾，现在很难现还有正义感这么强的人……去二队当见习刑警怎么样？那儿对政治素质要求不高。”许平秋道，听得司机差点笑喷出来了，李二冬无奈地点点头，真要被开了，或许更郁闷，半晌无语，只当他默认了，许平秋又拿起了电话，直拔着队长的电å话说着：
“万戈，再给你去个人，好好培养培养，非常有正义感的一位小伙，对，我亲自挑的，当然错不了。”
这话听得李二冬听许处这么เ评价他，颇有士为知己死的冲动，二话不说，直接去二队了。
正是你食之如毒药，我尝之赛甘饴，一天之内，二队多接收了三位实习的学员，邵队长听说来了两个能飚起车来的，喜出望外了，直接配车配枪拉上一线了，至于那位正义感很强的，得，跟严德标搭伙去了。
正义感在大多数地方和大多数时候，实在没什么用。
每个人身上都有他的闪光点，同样也有不同级别ี的能量，怎么把能量都变成正能ม量，一直是许平秋在不断思索的尝试的课题，二队在外赫赫威名，可在内部都知道，问题比威แ名更甚，要不是屡建功勋上面又有这位老队长压着，邵ๅ万戈早被撤了。
几个问题学员全扔给了邵万戈培养了，好歹了了今天的事，他丝毫不担心邵万戈粗暴的家长式教育肯定把他训练出来，浑身是刺的小青年都是这么过来了。他下午下班的时候又接到电å话了，对于电话他有恐惧感了，生怕又是那ว一位学员撂挑子捅娄子，可不料这个ฐ电话却是远在羊城的特勤反馈回来的消息，只有一句：人抓到了，是个团伙，四人全部落网。
这条消息让他很兴奋，不自然地又想起了那位问题最大的学员，此时被关在白云看守所，已经整整一周了，他在斟酌着，给这个棋子如何扣上一个不太轻更不能太重的罪名，而且要坐实，不能让别人起疑心，短时间放出来之后，更不能出问题，这个ฐ度，要把握到相当微妙才可以。
“先关着，把问题查清楚，现在进监仓时间过早ຉ。”
他这样布置了一句，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袭来，提高了他对这个案子的期待值，不过结合今天的问题学员情况，又让他有几分担心，这群妖孽和警队显得格格不入，他实在不确定将来放开缰绳，还能不能驾驭得了。
别人也罢了，他最担心的是笼子里关的那ว位，他清楚的地知道，那样人渣的世界，越关只会让他出来越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