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直白才有共鸣，许平秋知道和余罪的谈话方式了，他转着话锋道：
即便许平秋用再通俗的道理阐述，也只能得到余罪眼中不太清明的眼光，他知道，自己有点急于求成了。看余罪依然是踌蹰，他换着方式道着：“不用费心思考虑对错了，反正对错咱们左右不了，就考虑一下自己้如何？我还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三级警司，接受省厅刑侦处的直接指挥，待遇问题不用考虑，肯定优于大多数警员。第二个ฐ选择，回原籍，坦白地讲一句啊，就即便我把你在羊城的履历全部抹去，以你以前的表现，你认为地方公安会接收你这样一个学员吗？就接受，你觉得你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问者所指是牢二极度亲民的样子，正和仓里的新人老犯一块玩呢。
“真的？”黑子有点不信。
什么样的环境培养什么样的人，这样的环境，只能培养出人渣来了。
处在被压迫阶级久了，余罪还是没有习惯压迫阶级的这些作态，这也是他在仓里很得人心的地方，最起码不招人恨。
呜…呜…呜，电喷的声音响了良久，从上到下，包括站立着的犯人，包括外面的放风仓，一时间迷失地重重的浓雾中，直到铁门再次紧锁，水雾一点也未见消散，浓重的药味呛得一干犯人眼睛鼻涕齐流，咳咳的声音不绝于耳。
咦？傅国生缓过来时，才现余罪早坐在角落里了，敢情比他还早，他奇怪地问着：“你进来还没没清洗过，你怎么知道往这儿跑？”
领导班子就四个人，抽完之ใ后，才轮到以瓜娃、豁嘴为ฦ代表的中层干部，这些都是腿脚勤快而且嘴甜的货色，最重要的是充当着维护领导层权威的打手，余罪后来才现这些人是必不可少的，最起码能给这种无聊到极点的生活增加点乐趣。
黑子无所谓了，摸着还没有复原的脚踝，直摆手道：“揍一顿得了，这个还用请示，不揍一顿不知道牢里的威风。”
一声醇厚的男中音响起时，打断了许平秋的思路，他侧头时，轮到王少峰副厅兼市公安局长汇报工作了，是他的上一级，许平秋收起了思绪，又是一副正襟危坐，进而摘要记录的样子，不过笔落在纸上，写下的还是那句话。
俗话说干那ว一行，伤那一行，许平秋看着越来越年轻的领导团队，最年轻的处长不到三十，实在是让他有点伤不起的感觉，特别是他的专业，每每在会上那更叫一个伤不起，政治处能给个队伍建设、精神文明建设类的指标、市局能ม给个治安总体规划指标、出入境管理处能给个人员增长指标、那一个指标都是一片大好，就刑侦上不行，犯罪率在增长、破案率在下降、省厅盯得很死的命案破案率目标，刑侦处没有一年圆满完成。
狭路相逢，凶者胜，恶者赢，这个地方潜规则和警校类似，余罪觉得自己适应得很快。他和牢头没仇，不过如果牢头和你有仇的话，那全仓的人都会和你有仇，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余罪下定决心要拿这个货开刀了。
怕了，这位养尊处优的牢头看来真怕碰上个不要命的，偌大的身家折在个无名小辈手里，那外面的花花世界可与他无缘了，特别是他对这位新兵那招踹裆记忆犹新า，他想到了自己้被踹的后果，激灵灵一身冷汗。
余罪恶狠狠的想着，那股怒气再起，就即便主ว宰不了局势，可他能主宰了自己，最好的报复方式莫过于让算计他的人什么也得不到，让他空欢喜一场，他在想自己该怎么做，可脑子里除了恨意什么也装不下。
不知道什么沉闷声音一直在有节奏地响着，声音更近了，变得更沉闷了，未知的事物总是会带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在恨意消退，不得不考虑生存下去的时候，有一种恐惧像毒虫慢慢地爬上了心头，此时余罪感觉到了仓里的变化，有翻身的、有打哈欠的、有挪着身体的，整个监仓分着明显的层次，大通铺上并排躺着十余人，铺着毯子盖着薄被，甬道也有数人，铺着瓦愣纸板，盖着自己的衣服，而像他席地而睡，毫无例外在这里是属于赤贫的一个。
不是监狱嘛，怎么成机场了，要回家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任务我都莫名其妙。”那警察异样了，看那样子，比鼠标还疑惑。豆晓波要说话，不料é被鼠标拉住了，鼠标笑吟吟地问：“那大哥您是那部分的……就是您是那个单位的？”
嘭声，灯亮了，许平秋已经站在了学员们的面前，他笑着道：“别紧ู张，这是件保密规格很高事，即便是同行，他们也未必能完成我交给的简单任务，欢迎你们归队。”
其他人未必就想喊了，人站得笔直，可眼珠一直在来回地动，鼠标的小动作又开始了，嘴型一动、表情跟着动，旁边的李二冬、豆晓波，余罪，都能看懂，那是在说：兄弟们，不问到脸上，都别胡说啊。
“妈的不好好干活，说什么？甭指望借钱啊，工地有饭吃、那ว边草棚有炮打，还花什么钱？”李工头呲着小胡子道，此言不假，工地有大锅饭，工地不远就有随着民工迁徙的流莺，专为民工服务的中ณ年妇女，十块钱一炮，全国都知道。
“我干这么长时候，有句话一直想对您说，再不说我没机会了。”张猛严肃地道，那李工头毫无防备地上来，还是一副撵猪赶狗的表情道着：“有什么เ快说，说完干活去。”
少年瞪了瞪，突然间眼光里的厉色消เ失了，轻轻地嗯了声。妈桑靠近了几公分的距离，摆摆手，汪慎修慢慢地溜出去，闭上了门。
咦，奇怪了，愣是没听到妈妈桑被赶出来的尖叫。
这位面恶心软的家伙胆子并不大，对于这几位同学干的事，他至始至终就没有接受过，今天的事吧前边的像恶作剧，不过余罪一下子从聂胖子手里拿了这么钱后，就不是恶作剧了，他觉得像个悲剧，这事真要犯事或者被家里知道，大家伙都得跟着悲剧。
“要么说你笨呢。”熊剑飞喷了句。
“我……我不知道。”汪慎修一下子懵了。
汪慎修笑了，那是拖地时无意中发现的，这鬼地方喝得晕头转向的多金哥不少，丢表、丢手机、丢钱包的事经常发生，他笑了笑，没吱声。
许平秋听得稍有异样了，印像中ณ胆小怯懦的周文涓，居然没被法医现场吓跑，又被难得夸人的邵队长冠之以一个“还成”的评价，那就说明相当不错了，他笑着问：“那ว这个人要留在二队的话，你有意见吗？不要考虑我的面子，你们这鬼地方，要我的亲戚我肯定不往这儿送。”
“要人再等几个ฐ月，很快就有了，市局也不可能这么快定下来。”许平秋以为ฦ又是增加的警力的问题，直接回绝道，不料邵万戈笑道：“我要个ฐ实习生怎么样？”
放倒了就没好事，大脚丫ฑ咚咚直踹，那两位南人吃痛呻吟翻滚。
余罪拉着打得兴起的熊剑飞，拔腿就跑。熊剑飞来不及问，跟着飞奔，两人沿着三元里的大道奔着，钻进了小胡同，左一拐、右一拐、再左一拐……拐得熊剑飞快晕菜了，不料眼前一亮，转到大道上去了，余罪伸着手拦着出租，拉着熊剑飞上车，一溜烟跑了。
“那收容站……不能有你说的这么黑吧？打人？”高远不信了。
“那好歹也应该给点吃的吧？把你饿成这样？”王武为不信了。
肚子里填了点，又坐在路边，牌子后傻等着，他想起了少年时代的梦想，每天痴迷地玩着电子器件，后来又迷上了当警察，选得是计算机系，他想着两个ฐ梦想结合的时候，肯定是一种充实而有趣的生活，可现在才发现，所有的梦想和努力，在落魄的时候，连一个ฐ馒头也换不回来。
昏昏欲睡间，耳边听到了一阵自行车的轮声和一群少年的叫嚷，这个ฐ时候，是附中放学的时候了，再过一会儿，如果不回去，又该找个天桥窝着睡一夜了。
像是故意折腾余罪一般，余罪又笑了笑，狡黠的眼珠转了转，许平秋问道：“这对于有难度吗？”
没错，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许平秋相信对于这位劣生，书本之外的知识要异乎常人，他笑着又问：“那你为ฦ什么等到最后。”
“不过。”许平秋转折，用更有力的话道着：“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个集体，仍然是一个英雄辈出的集体；这个集体，仍然是守护正义แ的第一道防线。这首歌就是人民警察的真实写照ั，正像歌里唱的，在欢腾的海岸、在边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着星光浴着晨露……在九百六十万平方แ公里的土地上，有无数的同志在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我希望你们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人民的安宁和幸福，永远是一名警察的最高荣誉。”
啪啪……有人鼓掌了，是严德标，跟着是骆家龙，跟着是张猛、熊剑飞，跟着是其他人，跟着是余罪，这次是很诚恳地鼓掌，尽管他自认不是个好人，也未必能做个好人，不过他和所有人的愿望是一样的，愿意看到了更多的好人和更多的……好警察。
“你没事我可有事了。”余罪不客气地道着：“鼠标，咱哥俩是内裤都能换着穿的水平，不至于有什么事不告诉我吧？”
“嘿嘿……是不是啊，内裤的事先不说了，我问你，年后选拔走了在哪儿训练？”余罪冷不丁问道。
许平秋从来不认为自己้有悲天悯人的性格。不过看着这样一位警校生在别人的辱骂中挣着辛苦钱，他有点想揍人的冲动，可那种冲动，却没有发泄的目标。
车行一段路程，感觉路途不近，许平秋缓和着口气问着：“文涓，你怎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找活干？”
“一分钱没要，看见那走的警察了吗？市局的刘局长，哎哟，就没发现，他居然跟我个ฐ远房亲戚认识，说起来还是同辈，他得管我叫大哥，这里外不都是自己้人，谈啥钱涅。”
“我……不想去。”余罪拧着脑袋说着，很生气地样子。
“是！”
安嘉璐照顾老头的情绪似的，没坐解冰的车，和许平秋同乘一辆，向二队驶来了。
许平秋倒不怎么介意，收起了第一份协议，挟着公文包，叫着江主任一起上楼，看看那ว群被关的货色。他边走边拿着房间里窃听传来的声音，此时话题已变，正讨论着过年吃什么，到เ谁家玩，比较有吸引力一个ฐ提议是，兄弟们组团去余罪家吃去，非把他吃得哭脸才成，要不兄弟这口气实在出不来。
“听我口令，向后转。别耷拉着脑袋，听说你们对选拔有意见，我就回来了，谁不服气，站出来。”
“没有他们俩？”江晓原惊了下。
江晓原一愣，一点头，突然发现了许平秋表情中的怪异，他气结地指着许平秋道着：“我说老同学，你不能把我也当嫌疑人调戏吧？说好了，这两ä个名字无论如何得在名单上，要不我回头不认你这个同学了。”
“恨？为什么要恨？”余罪奇怪了。
“这都马上毕业实习了，就格格不入又怎么样？离校还不是各分东西？”余罪无所谓地道着。
范文传递着，渐渐往后走了，后面的左ุ右两个被人遗忘了角落，一群喝得稍有点高的哥们看同学这么เ兴致高昂，一个个却是士气极度低落，这事，不用看都知道，根本没有后面这群兄弟们份，倒是中间有几位曾经写检查被公开张贴过。
“我是酱油党1号。”鼠标道呶着嘴道。
于是余罪又成了众目凝聚的中心了，余罪这回可真有点紧张了，他凛然道着：“怎么去？我都告诉他了，我不去。再说不能我真去贩毒吧。”
“你搞清楚，你是警察，目的性和他不一定，要是他让你贩毒那倒好了，直接人赃俱获了。你就等着立功吧。”杜立才道了句，深为ฦ这人的思想素质担忧，手下的外勤接这种任务，下意识地就会敬礼保证完成任务，那会这么畏难。
可余罪就是畏难，要知道老傅是个毒贩中ณ的毒枭，妈的这警服大不了不穿了还不行，他脸色老苦了，抱着万一之ใ想问着：“要不我再想想，反正傅国生还关着，等他出来再说？”
“哟，这节忘了告诉你了，傅国生今天上午正式被释放，本来无法定罪，早该放了，因为要把你送进去，他多住了一个多月。”许平秋笑着道，这是两边省厅的安排。
“可这个还是有难度的，傅国生可就是精明人，要是你们特意安排一个ฐ巧合，他稍看出点端倪来，回头不得把我折进去？”余罪更紧张了。
“你得相信组织，这么大事，我们怎么เ敢掉以轻心。”杜立才组长道。
余罪愣了下，痴痴地看着杜立才，冷不丁道：“前面那位不就因为相信组织，线人成死人了。”
杜立才一愣，被噎住了，似乎这是事实。噗声，林宇婧下意识地捂嘴，差点喷笑出来，其他人有点哭笑不得，杜立才没想到เ划归自己指挥的外勤，见面就这得性，他有点给气着了，看着许平秋，许平秋基于了解余罪的基础上，他并不着恼，要是这家伙拍着胸脯接任务，那才让他担忧呢。他笑着道：
“这个事别ี人都没有发言权，包括我，只能听你指挥……这样吧，咱们换个方式，你自主选择方式，如果你觉得有危险，马上撤回来……在安全的前提下，摸摸他的底子，怎么เ样？如果你真觉得不行，撤了这个任务也行。”
“哦，这还像句人话。”余罪心放下了，舒了口气。不料é他看其他人时，都给吓着了，还有外勤跟省厅处长这么เ说话的。不过看许平秋并不介意的样子，都觉得这人是个异数了。
都盯着这个ฐ异数，期待他的异样的表现。就像看到他差点火拼傅国生一样那ว种震憾的表现。
却不料余罪刚刚变得正常的心态被又是贩毒、又是谋杀的给搅得乱七八糟，刚刚ธ美好的憧憬ä又被击得碎了一地，这时候穿着一身锃亮的警服，却也找不回破罐破摔的勇气了，他意外地萎了，弓着腰，恨不得钻桌底似的，憋了半晌，不确定地看着一干同行，苦不堪言地、极度畏猥琐地道着：“我……我尿急，我先上趟厕所。”
说罢就跑，可跑了总得回来吧，一会回来又尿急，三回过来成尿频了，都看出来这家伙胆怯来了，那百般搪塞的样子猥琐无比，实在和一个警察应该具备的起码相差甚远。
就这样，第一次会议，在余罪一趟、一趟尿急中ณ结束了，什么结果也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