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二姑娘和夫人身边儿得脸的人家，小雀一家脱了籍跑得快，把自个儿闺女儿就撩这儿了。这一连几天都没见小雀那丫头，八成是”胖婶子手往脖子处一划拉，“‘咔’八成是”又压了压声音，字儿却落得重极了，“八成是嗝屁了！”
众人啧啧称是。
行昭眉梢一挑，长挥云袖，极快朗声回之：“陈夫人才是应当稍安勿躁！说话之前先掂掂自个儿身份！”
专注看戏三十年的李夫人已经搞不清楚这唱的是哪一出了，从西厢会鸳鸯演到包青天断案，现在唱的是当代刚正不阿大清官力撼天家跋扈女？
行昭笑着摇头：“阿妩没看见绥王妃，四哥一向不喜好这些宴请，这次来与不来都还另说。姐二嫂找绥王妃有事儿？”
嫁了人之后，什么都在变，心态、情绪、生活作息，连最最基础的人与人之ใ间的称谓都变了个面目全非。
“我在让我在让，我这儿正被挤得没办法呢！等等，周平晏，你说谁是狗呢！”
整个八宝胡同全塞满了少年郎高高低低的声音，来的有一小半儿是宗室子弟，再有一小半儿是定京堂官，还有一小半儿是勋贵世家，除却武将，定京城里的权贵差不离都齐活了。
由á此可见，哭也是门儿手艺，也是得挑人看脸的。
您呐，先把镜子拿出来照上一照。得嘞！啥话都甭说了！
能有这种依赖感真好。
天大地大，都没有娶媳妇儿事儿大。
方皇后一边将一整杯羊酪递给行昭，一边风轻云淡地嘱咐，“别皱眉头，没放糖，也没放蜂蜜。得在娘家养好身子，才能ม嫁到夫家去操劳。全都得喝完。”
贺太夫人是谋定而后动，陈家的手段一向是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来，昂得起头也弯得下腰，这次无非是试水，拿她最不看重的名声去试一试方家的反应。
六皇子文人心性，写了七言绝句誊在堂纸上拿过来。“铁马金戈ຖ少年时，辞君一夜夜来长。玉门陌头青柳色，初心如旧ງ月如乡。”
对情事还没开窍的行景还不懂得初心是什么，可他却已经明白了丈夫与父亲的责任。
一想，就想出了这么多事儿。行昭捏了捏手上厚重的账册本子，轻叹了口气儿。
无论六皇子是功败垂成，还是荣登大宝，她都不会后悔，自己选的路，自己选的人，既然选了，是苦是甜。都要咽下去。六皇子败了，她便随他一起下地狱。六皇子若是胜了
应邑长公主这样的身份最后都以“暴毙身亡”的由á头死了，她的父亲，临安侯贺琰如今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那ว一碗芫花汁是她下的手可是应邑长公主ว要求的啊！
忘不了，她是忘不了！她在阴间忘不了！
“人与人的情感是相处出来的，人不能依赖着感情活下去，可回想一下，如若没有感情撑着，怕是也活不下去。”方皇后静静地看着高几上的碗莲，碗莲难栽难活，这个时节的花儿连瓣子上都带了些迟夏的孤零意味，方แ皇后扯开一丝笑来，“其实女人当真好哄，一块儿枣糕，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ม心花怒放，然后一辈子慢慢悠悠地守着回忆过。”
方皇后转了眼神，这回笑得很真心了，“这些话也只能同你说说了。我可不能ม慢慢悠悠、无心无肠地过，只要阿妩还没嫁，还没生儿子，还没立稳脚跟，就得继续斗下去。”
行昭小口小口地抿银耳汤，六皇子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又将脸慢慢敛了起来。
别人是靠手艺汗水吃饭，得的铜板，赚的吆喝，都是汗水换来的，出卖的是自己้。
方皇后紧接其话“贺太夫人要论公论私，本宫却只知道天地君亲师，天家所言如重掷投地，岂容他人置喙！”
行昭在内间一道听，一道看书。论嘴皮子利索，德妃是宫里头顶厉害的，常常一句话呛得惠妃想立马跳绛河里去，女人堆里挣扎了这么几十年，方皇后弱得了？
啊宝心中不由想到เ：“这位前辈在世时，一定是位了不得的英雄”。,…,老珙桐心中窃喜：“还是一根筋好骗啊，这么简单就骗来野蛮技能，打造无敌精灵的计划可是大大迈进一步”。
这一脚๐下去，感觉不同。
方皇后笑开了，行昭也跟着笑起来。
当真是大事儿！
要是磨啊磨，将皇帝最后这一点念旧都磨没了，顾家的荣华尽于此。
饶是宫里头美人儿多，行昭两辈子加在一块儿，也得承认顾婕妤长得是真美，在宫里头排得上头号。
这帕子他见都没见过，要说是行昭或是顾家娘子和他有苟且更无从谈起！
人走，好像连时光都安静了下来。
应邑é死后，中宁过得一直不太顺ิ遂，方皇后拿不准中宁知道多少，可行昭想起来中宁在凤仪殿里就敢来捂她嘴，怕是晓得不少内情，坏主意没少出，更没少撺掇。
中ณ宁惯会煽阴风点鬼火，出身不高，又和顾家千丝万缕的联系，方家不下黑手整她都对不起方祈赖皮的名声。
宫里头沸沸扬扬那一锅开水蔫了下去，宫外头倒烧开了。
猜得不离十，哪方แ的反应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人心，更不可能想到六皇子是钟情行昭，故意为之。
“阿妩也不需要去应付那些聪明人，因为根本就不会有。”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丫头们的小动作反倒让行昭回了神。
“回瑰意阁。”行昭眸色深深，压低了声音：“结果只有一个，又何必太在乎过程。”
没靠住孙子，庶子靠得住吗？
“贺琰废了，可他的儿子还没废，景哥儿是贺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临ภ安侯的爵位，贺家的家业、人脉、名誉都是他的，没有人和他争。”贺太夫人坐久ื了，后背与腰都有些痛，没有永远的至交也没有永远的仇敌，只要目的相同，何必在乎过程？
户部走一趟夹带的私货还少了？
有时候有户部的官员来寻六皇子，莲蓉给瞅见了，啧啧地直说，“当真是通身的气派，杭绸缎子，老坑玻璃种配件儿，嘴上一抹怕都是油水。”户部户部，躺在钱眼眼上活，随手蹭点儿怕都是一搂子的钱。
皇帝近几年不管事，陈显把持朝政，他不下狠手管，谁说也没用。
老六一向眼睛里头揉不得沙子，心里头憋着股劲儿，面上不说，别人送的全都收下来，背地里备了个小册册专门记谁送了什么到端王府来。
“不了，让阿妩写封信带给她哥哥就好，我写信失了体统。”
方皇后摆摆手，一边儿将茶盏搁在小案上，一边儿继续说话儿，“今儿个来也不是来说这些事儿的，拢拢家常话儿罢了，瞧瞧你们小两口日子过得好不好的，淑妃离不开宫，否则她也跟着过来了。”
既然不说政事，六皇子真心不知道该聊什么家常了，穿得多，浑身上下都在汗，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膝上，跟凳子上有刺儿似的，眼风往行昭那处一瞅，行昭便笑了起来，笑眯着眼睛冲方แ皇后嗔：“您让阿慎陪您唠什么เ家常？您可快放了他吧，阿妩陪您可劲儿唠。”
方皇后手撑在椅靠上，摆摆手。
六皇子如释重负。
六皇子一走，行昭搬了小杌凳就往方皇后身边儿靠，方皇后摸了摸行昭脑แ袋，舒了口长气儿，话儿软下来：“好容易长到十五，及笄礼那天我是来不了的，正宾、司正、还有赞者都请了谁？”
“正宾是舅母，司正是请的欣荣长公主，赞者是欢宜。”
正宾是插簪，司正是托盘，赞者是扶簪。
正宾分量最重，要真心想请十分尊贵的，方แ皇后能把顾太后从床上捞起来，可光摆场面活儿有必要吗？陈婼十里红妆，娘家夫家都不计前嫌地造起了势，旁人照ั样要在背后说道她。上辈子的及笄礼声势浩大，定京名流女眷齐聚一堂，可到最后她丢脸却丢到了嘉峪关。
成长这回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行昭只想自己้家人有目共睹就够了。
行昭抿嘴一笑，继续言道：“宾客们也定下来了，几家亲眷来，方家，闵家，豫王府，绥王府还有黎家，哦，还有罗家和行明”话头顿ู了顿，“也给太夫人送了折子去，后日就到及笄礼了。贺家还是没回音，八成是不来了。”
方皇后连连点头。“嫁了人。什么都得靠自个ฐ儿了。摆宴、请客、到เ别人家做客、送礼收礼定京城像个大染缸。各家各户连着姻，带着亲，都得琢磨清楚”
行昭以为方皇后会就着话头顺ิ势说起陈家那桩事儿，哪晓得方แ皇后话音一转，问起了莲玉、莲蓉的归宿，“你嫁得急，身边人都没安顿好，屋子里也都还缺个ฐ管事妈妈。黄妈妈一人到เ底不容易，偌大个端王府你可别亲力亲为去做，女人本就容易显老相，别看老六比你大个几岁，等老了老了的，女人显老就显得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