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亲切的名字,我不停地向他们挥手致意:老少爷们,大婶大嫂们,小屁股们,你们好!你们大家统统都好!
我就奇怪了,别人怎么叫我,又关我爷老子什么事了?别ี人的事,我爷老子能管得着吗?
他们恨不得憋死我!
我死了,他们就草草把我埋了,埋到เ粪坑边,过不了多久,就腐烂得粪一样的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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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脸被痛苦、内疚和羞愧扭曲着,他害怕列祖列宗悲伤,害怕他们对自己้失望,害怕他们愤怒……
河面宽阔,此岸望不到彼岸。
河流里有静静的河湾,这时,河流里的船就象慈母襁褓中的婴儿,河水静静的温馨地摇着,船上的人儿做着幸福美丽的梦,可猛的一下,船就漂到了险滩,浊浪ฐ排空,风啸浪吼,船上的人们就收拾起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美梦,去浪尖上与命运展开搏斗,或是船毁人亡,葬身鱼腹,或是闯过恶滩,进入下一个宁静的河面,然后,继续做那没完没了的甜蜜的美梦……
我爷老子这么一说,我也就不说话了。
可是,娘老子的鬼魂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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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是天在惩戒是天在报应呀!
维妹回来后,把从肉身菩萨前的香炉里抓的一包香灰,泡水给静芳喝了,静芳的疯病竟然好了。
祠里没人来的时候,静芳就学着癫子大神的样子,端端的对着神龛里的江南爷爷,趺坐在拜垫上。
传言像旷野里的野火,一下就蓬勃冲天的燃烧起来。
去烧香祷告的仪式基本上是固定的,一进土谷祠,先给江南癫子那长长的旱烟杆装上一泡烟,点上火,抽着了,然后靠江南癫子的肉身放在,那烟头就像有人抽似的,一明一暗,吸嘴口也如喷泉样,时不时的喷出烟雾来,那些烟雾,比燃的檀香还要香百倍。
窗外,一弯鹅毛新月刚刚从东方升起,茅屋后面的竹林里,有许多的小鬼魂在争吵着,有的哭有的喊有的在做游戏。
“大大,我要上茅坑!”胡连成推醒了胡大。
“江南,你这个假癫子!你这个坏分子是真!你竟然敢在革命群众面前,公然散布封建迷信?!你不老老实实低头认罪,认真悔改,努力改造思想,还拦阻我们破四旧,你是不是挨了批斗ç还不过瘾,想去坐人民政府的大牢呀!你也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识相的,就快点让开!别耽误我们的大事!”胡癞痢唾沫横飞,指指点点,手舞足蹈。
“你护着它们有何用?菩萨能保佑你不挨批斗吗?”红眼阿七挤过去,拉长着瘦鸭脖子,对江南癫子揶揄着,嘻嘻哈哈地说,
明知是个刑牢,我不回,小小的我,又能ม去哪里?
进了村子,老远,我就看到地主婆还绑在我家的廊柱上。
奇怪!天黑了还有去上学的吗?
我悄悄的跟踪着,看金子二哥搞什么名堂。
哈哈,我心里真的是乐开了花啊!
他俩离开后,我便动身去找白老鼠。
等我爷老子帮我洗干净了脸和手,娘老子他们已经吃完了饭,留给我吃的净是红薯,菜也没了,好在,那天我期等着到镇上去叛变,不太在乎吃白米饭。
在出门前,我瞥了一眼金子二哥,现他神情不对!
可是,我总是放不下心来。
突然,背后有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在盯着我,我吃了一惊,猛一回头,金子二哥的眼睛是闭上了,而且闭得紧紧的。
玉容抹了下泪眼,转身往堆放杂物农具的房间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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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村童又欢叫开了,围住两ä个老人,唱着跳着。
听到小孩们的欢叫,村子里的有些大人,走出灰暗的木屋来,站在门前,把颈项伸成了鸭脖子,看了又看,然后,回到屋里,轻轻的关上门,装成什么เ也没听到,什么เ也没看见……
宁玉看宁金的手势一晃,立马就踢了“地主婆”两脚,明知是玩游戏,宁玉演得比真的还真!他又揪住低头认罪的“坏分子江南”,“啪啪”的打了两个耳光,高矮子竟被打得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虽然金子二哥贴大字报,四眼狗一伙组织小学生开批斗会,可是,老师们还是照旧上课,仿佛“反潮流”运动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他们都是因为各种运动,各种原因,从城里下放到我们村里的小学校里。
“你明不明这个道理?这就是毛主ว席语录里说的,枪杆子里面出政府!”
“你当面千万不能叫胡癞痢,要叫胡连长!你个蠢猪婆娘,你知不知道,人家胡连长可是政府的人,和过去的保长甲长差ๆ不多!”
水鬼一定是踩着洪水上的死尸在唱着,上下来回地飘游在波涛间的……
高山上的浓密的树林里,狍獐等野兽长长低低的哭泣,似乎在为水鬼的歌声伴奏着。
当然,我不怕我娘老子挖我眼睛。
我觉得我的眼光像一把匕一样,直刺๐我娘老子的心脏。
在我们干活的时候,金子二哥就这样独自一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好像一条冬眠的蛇,细眯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这时,金子二哥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下身子,打了几个长长的呵欠和很响的喷嚏,仿佛在告诉我们,总司令已经休息够了,他要组织我们这一帮小喽罗们学习了。
胡癞痢的军帽上落了几片黄叶,他不时伸出一只手,把枯黄的树叶掸了下来。
胡瘌痢威严å地宣布,他用鹰隼样的目光,四下里张望,那些在母亲怀里吃奶的婴孩和四处乱跑的幼童,一接触到他凶狠的目光,一下就安静了。
所以啊,我们家族的牛马猪狗猫鼠的遗传基因,通过金子二哥他这部伟大的播种机,种子散布四面八方,子孙血胤绵绵不绝,决没有断子绝孙的时候了。
可是,我知道,这些当官的财的,全都是这个社会的败类!
胡癞痢说:他是个魔王啊!我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啊!吃喝嫖赌,欺男霸女,砍脑壳死的!他真是无恶不作啊!我一世英名就全毁在他的手上了……
胡癞痢的话一多,棋就愈来愈臭,可是,他居然把闲话扯到国外去了,连全球变暖环境污染的问题他都知道。
胡癞痢说:现在的科学也不是个ฐ好东西,还是老子的清静无为思想好……
今天,我心情真好,懒得和胡癞痢瞎扯,他儿子不是继承了他的衣钵做了村长的吗?
以前,我真不知道我的心里还藏着这么多的快乐呢,这快乐憋在心窝子里可实在难受。
胡癞痢说:以前就算吃不饱肚子,人感觉也比现在过得幸福啊……
我大喝一声:将军!你又将死了!哈哈!
我笑!笑完我就唱歌:
杀尽江南百万兵
腰间宝剑血犹腥
宜将剩勇追穷寇
不可沽名学霸王
唱完,我问胡癞痢:你已连输十二盘了,还来不来啊?我今天,要杀得你以后见了我就怕,看你还敢不敢叫我和你下棋。
胡癞痢脸涨得通红,把棋盘一掀,那车马将相全掀进阴沟里,在污浊的臭水里追逐而下。
胡癞痢说:你这个癫子!真是个假癫子!下棋就下棋嘛,唱些什么疯疯癫癫的歌做甚?!
我扬长而去,留下一路的歌声,一串狂笑:
兵卒堕河皆不救
将帅溺水一齐休
马行千里随波去
士入三川逐浪ฐ流
炮响一声天地震
象若心头为人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