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没有说话。
三叔耷蒙着眼皮，就那么默默地坐着，像化了似的坐着。
为这件绿军衣，三叔回村后跟二贵吵了一架。二贵不要钱，非要军衣不可，他全指望穿军衣去赢姑娘的心呢。于是三叔只好再去给他借，求爷告奶奶地跑了好几家，才借来了一件旧的……此后二贵的亲事没说成，一家人都恼三叔，骂得很难听。三叔有苦说不出，只好认了。
七
按说这一栏应该归功于三叔。可国还是恨三叔，恨那当街一耳光的耻辱。
自那一巴掌后，三叔一直觉得对不住国。他见国终日闷闷的，话也不说，就赶紧张罗着给国说媳妇。私下里说了几家，人家一打听，是个没爹没娘没房子的主ว儿，连面都不见。这一弄，三叔更觉得对不住国。于是就偷偷地往公社书记那里送了礼，想给国谋个事做。三叔头一回掂去了五斤香油，公社书记大老王脸一沉说：\&qut干啥？这是干啥？有事儿说事儿，掂回去掂回去！\ຒ&qut三叔嘿嘿笑着：\&qut没啥事儿，没事儿，坐坐。\&qut坐了一时，大老王又问：\&qut有事儿？\&qut三叔说：\ຒ&qut没事儿，东西是队里打的，给领导尝尝。\&qut大老王手一挥，说：\&qut掂回去，掂回去。\&qut话是说了，三叔却没有掂回去。第二次，三叔又扛去了一篓红柿。红柿是刚从树上摘的，一个照一个，很鲜ຒ。三叔把篓子往桌下一推，依旧坐着。大老王看了他一跟，说：\&qut弄啥哩？！有事儿，\&qut三叔说：\&ุqut也没啥事儿，坐坐。\&ุqut大老王是个爽快人，粗粗地骂道：\&qut老黑，有事说事，说吧。\ຒ&qut三叔吞吞吐吐地说：\&qut……村里有个娃，没爹没娘，连个媳妇也找不下，看能ม不能给他瞅个事儿做？\&ุqut接着，三叔又说：\ຒ&qut娃子中学毕业，精灵哩。\&qut大老王沉吟片刻，问：
国再\&ุqut嗯\&qut一声。
在路上，队长嘱咐了无数遍，国都应着。走向新生活的国看天儿，看地，看树上的鸟儿，看悠悠白云，脑แ海里那小小思绪飘得很远，并不曾把队长的话当回事儿。可国不知道，队长还想再说一句。他想说：\&qut娃子，别动人家的东西，千万别动！\&qut又怕伤了娃子的心。娃子大了，不能说丑话了。
\&qut跪下！\&qut
队长厉声问：
那一声啼哭像号角一样响在大李庄的上空，随九月的晨光飘进了一座座农家小院，久久不绝。不用说立时惊动了四邻的婶子大娘，当邻居们匆匆赶来的时候，赤条条的国离灶口只有四指远了！他身旁是一把生锈的剪子，脐带还连在母亲的身上……
国命硬是不消说的。七天之后，远在平顶ะ山的煤窑上拍来电å报说，国的爹在井下挖煤时被砸死了。那也是早晨，快下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