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启贤见她面容淡淡,神色疏离,心里酸涩不已。
曾念薇翻着手中的孤本不再说话。
和乐院渐渐又恢复了宁静,丫鬟婆子们低眉敛目,来来往往各司其职,方才那一幕凄厉的叫唤仿若错觉。
“第五个。”有婆子忍不住道。
周嬷嬷打小就跟着曾老太太,大半生都顺风顺水地过来了。往云家跑的这一趟,可以说是她有史以来受到过最大的羞辱。鬼使神差地,她想起了程氏讥讽她那番๘话。是啊,就连程氏也看得明白,这分明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根本不可能办好的差事,可曾老太太还是派了她去不说,她的不堪曾老太太也半句安慰的话也无。
曾老太爷很快也得了消息。
一个ฐ嬷嬷脚步飞快地踏入门槛往厅堂里走。
嬷嬷刚从外头的寒意中走来,脚刚踏入厅堂一股暖意迎面袭来,嬷嬷下意识地就舒了口气。
她知道毕嬷嬷是王雪娥的人,因此便将这件事顺水推舟地拨到王雪娥头上了。至于什么日程,原本就是后来定的,那毕嬷嬷自然是不知道。
曾念薇不知道王雪娥是不是一如消息中那般憔悴,不过她倒是有些意外这件事最后竟是看不过眼的曾老太太出面压了下来。
“等等我,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我带你去。”
这小吃货!
曾博远从小缺了生母,王雪娥刻意冷落他,曾老太太不待见他,他几乎是跟着曾念兰长大的,后来跟曾念薇亲近,可也极少有如此亲密的动作。
云墨之、云墨奇不用人扶,两ä个ฐ小子一个接一个蹦下了马车就往云老太太怀里扑。
曾启言忙过去劝他,又将老大夫的话说与他听。曾启贤闻言抬头望了床榻上的曾老太爷一眼,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曾启言曾启均忙过来却曾老太爷不要动气,曾老太爷眼珠子一转对另外两个儿子也没好脸色。
王乾渊开口道:“既然有客到,那我便先行离去罢。”
王雪娥在一旁听得心里直呕血,她恨不得用手巾将自家哥哥的嘴巴给死死堵上好叫他再也发不出话来。他这是来为她撑腰的吗?就算要以势压人也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啊!这样威胁恐吓,就算是泥菩萨也得生出几分性子来。他这不是来为她说话的,他这是来给她拉仇恨值的啊!
她话一落,曾启贤隐忍的愤怒瞬间就爆发出来了:“我念与你夫妻一场,不愿撕破脸给你难看,可你倒好,口口声声冤枉。昨晚的事还要我提醒你吗!梁氏早就招了难道你还要狡辩?”
说话的是和乐院的一位嬷嬷,她负责将几个哥儿姐儿们各自送回去。可才走出几步便发现曾念薇远远地落在后头,在厅堂的垂帘ຈ外站住了脚。
他嘴里塞着手巾发不出声音,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嗷ç嗷的哀鸣声,似受伤的小兽低低的吼叫。
“老实点!”中年大汉沉声道。
远哥儿与曾博宇最近,他跟着跑了出去明手快地抓住曾博宇的胳膊将他拦了下来。
他把曾博宇身子扭了回来对他道,然后又对那被曾博宇猛然的举动吓到的小男ç童赔礼道歉。
“嗯。”她道。
杜氏面色有些阴沉,可捺不住曾念琪的央求,加上两个儿子也一脸期盼,杜氏最终松了口答应留下来参加之后的茶会。
她说着边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那气味传到她身上。
曾博宇犹不自知,他撒泼似的瘫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哭。
王雪娥双眼渐渐眯了起来。
她脸上笑容渐盛,扬了扬手道:“吩咐下去让厨房炖好鸡汤,准备几道老爷喜欢的菜。对了,添上一道清蒸银鳕鱼。”
少年躲开几个丫鬟一个步子上前挑起了曾念兰下巴,恶声恶气道:“否则,否则我就叫你好看!”
曾念兰被突然欺身上前的少年吓呆了一呆,她很快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心中手臂一扬一个巴掌朝少年脸上扇了过去。
一伙儿人又说了几句话杜亦便告辞先离开,他甚是淡定地回了挥手:“木头,走吧。”
果不其言,杜雪梅皱着眉头看着杜亦开口道:“这两天盆景你可否报备过了?”杜家的盆景有限,每一盆都是有用处的。
“是啊,要是没用的话付嬷嬷那老滑头怎么敢把让往夫人跟前带?”
婆子白了她一眼:“表妹妹堂妹妹干妹妹,这哪个不是妹妹?人家运气好,遇上那么一个ฐ妹妹。只要这次莫大师治好了十一少爷,夫人还能亏待了付嬷嬷不成?以后啊准是吃香喝辣的好命!”
这**,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大房遭此打击,曾启贤为了方便照ั顾曾博宇他把所有的生活物件都搬回了荣青堂,还特此告了假陪着妻儿。
众人听完各有所思。
曾念薇听到这里,抢在曾念兰之前开口说道:“祖母,歹人的意图我们并不全知,只是张三来传话时远哥儿与宇哥儿正与许家小少爷还有两位表哥玩耍。歹人是想诱骗远哥儿还是想将两ä位哥儿一网打尽,这便要问他去了。”
曾念兰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婆子,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抬脚就要往里走。
远哥儿也同意。
“三叔!”
这孩子,一直对比他瘦弱得多的远哥儿打中了一只兔子的事情耿耿于怀。虽然当时他左一只右一只地拎了好几只肥兔子回去,可到เ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头亮堂着呢。
之后几天,曾念薇没少往外书房跑。好几次都遇上了曾念芳和曾博宇,两人每次都不会空手而来,若不是找父亲看字,就是让父亲品画。曾念薇面上不动声色,朝二人点头示意,而后带着远哥儿回去了。
这一头是曾念薇三姐妹甚至还有早逝的云氏,另一头站的是王雪娥与一双儿女,这场博弈,比就是谁在曾启贤心中的地位更重。
云墨奇顿时就不依了,“娘!灰灰是鸟,不是鸡,不吃饲料的!”
“我要自己去!”云墨奇大声辩道。
王雪娥眼疾手快地拉住他,重声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口说无凭,你就这么เ冲动地过去,只会让父亲徒添厌恶罢了!”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曾念薇猛然醒悟过来,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她一手拨开哭得凄惨的曾念兰,伸手过去触碰远哥儿的鼻息。
她心里一喜,眼泪却涌了上来。
“父亲!父亲在那边儿呢!”她开心得跳了起来,抬脚就要往那边走去。
这又不是在府里,哪能这么冒冒失失地就跑过去?
一个孝字搬出来,就算再有不满也没人敢辩驳。
曾念薇带着远哥儿跟在姐姐身后,心里暗自摇头。姐姐这性子很是急躁了些,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这样率真耿直的姐姐,她不能ม说不好,可身处这侯府深宅里,这样的冲动却只会把自己的门命暴露在敌前。
曾念秀笑道:“五妹妹就不要打趣四妹妹了。”
曾念琪对曾念秀开口为曾念薇说话很是不满,她高高地撅起了嘴想要再说,可眼角瞥到曾老太太微沉的脸色,最后讪讪地闭了嘴。
曾老太太面色这才稍霁,她目光含笑地望了一眼曾念秀。
曾家大房现无当家主ว母,自曾念兰、曾念薇回来后便养在了曾老太太跟前,加上曾念芳,这样一来,大房的三个姑娘便全都由á曾老太太看管了。而二房的曾念琪素来得曾老太太青眼,一直就养在膝下。前段时间,曾老太太抬举三夫人李氏,连带着三房的两个姑娘也看重了几分,于是便做了主ว将三房的两个女儿也接了过来。
如此,曾家三房的几个姑娘,便全由曾老太太接手了。
这人多了,心思自然也多。
曾念薇倒是无心与她们周旋,她带着香草和绿意坐了马车便往宝通胡同去了。
曾家在城西,到宝通胡同的云宅不算太远,约莫半个多时辰便到了。从前曾念薇出门,赶车的是泉子,如今泉子去了阳城跟刘ถ掌柜学打理商铺,所以如今赶着的小厮便换了人。
如今跟着曾念薇出门的小厮叫十通,说起来曾念薇以前也见过,就是从前曾念兰尚在庄子上未被接回来,曾念薇等人去看她时远远地看见她们来了掉头就怕的那个傻小子。十通跟着曾念兰一起从庄子上回来后便一直在外院当差,后来就接替了泉子的差事。
十通赶车向来稳健,从来没出过什么เ差错,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十通大失水准,马车时快时慢,一会左拐,一会右倾。
曾念薇没坐牢,好几次差点从绣榻上滑了下来。
香草哗地掀起帘ຈ幕,气呼呼道:“你怎么搞的?东倒西歪的,若是让姑娘颠着了,看老爷不打断你的腿!”
“啊?姑娘没事吧?”十通着急道。
香草哼了一声不理他。
十通则是压低了声音:“奴才要加快速度了,你让姑娘坐稳了,别颠着了。”
香草见他面色有异,心一沉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好像有人跟着咱们。”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