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韩嫣满不在乎,ไ“我娘说了，我随她，身子结实着呢。何况已经出了三个月,到山西那边的路又不是太远，地方也不差,你们都不必担心。”
“公公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路，今上重实务，相公出去外放几年，把地方上的庶务都弄清楚，对他的前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韩嫣并不觉得外放有什么不好，低声说，“我哥哥还不是因为在成都呆了几年知道些事情，皇上才说他奏对得宜的？听公公的意思，这外放就是皇上给的机会。”
如鸳今日本是过来送东西的，却不想林太太竟在今日去了,将带来的十两ä银子递给宛氏：“少奶奶节哀。您肚里还有孩子，万不可太伤身的。这银子您且拿着,世子妃还叫我带了些东西来，都卸在厨房了。林太太的后事，我去回禀了世子妃，自然会有人过来的。只是我们世子妃身子也不便，再说，双身子的人也不好进灵堂――”大年下的，就算绮年不介意，别人也是介意的，比如说秦王妃。
谁愿意腊ຘ月里沾些死人呢？还是自己家人收拾好了，人家来了心里也舒服些，替你办事也利落些。若不然，只说快过年了请人来替你家抬死人，就是要多给赏钱的，她们哪里有呢？
十一月间，夜风吹面已经有如刀割，守夜的婆子们到了丑时也不由得畏寒起来，缩在房里烤火。一个身影悄没声地从下房里出来，顶着寒风溜到เ了小厨房门口。
小厨房的灶台上整整齐齐放好了明日早膳所用食材，旁边小柜子里放着几个包好的药包，上头各自贴着封条标着字样。凡院子里人用药，从前是各房的丫鬟自己去二门上传小厮抓药，回来自己去厨房里熬。自绮年来了之后，将各人的职司全部理了一遍，如今已经变成二门上的管事一并去药铺抓来，每服都分成小包，由各房大丫鬟各自收了，每日提前交到小厨房去，第二日由厨娘分别ี兑水熬上，故而每包药上都有封条和用药人的名字，若药包被拆了封便须仔细查问过了再熬。
“定在明年九月。一是表少爷乡试要下场，二则永安侯府的姑娘年纪也不大的，那时候也不过才十五呢。”
“可不是么。”如鹂撇撇嘴儿，“湘云姐姐跟我说，孙姨娘在舅太太眼前哭，被舅老爷狠狠又骂了一顿ู呢。这些事她们也都不敢告诉雯表姑娘——嗐，瞧奴婢总改不过来，如今该说是咱们家少奶奶才是！”
“走罢。”绮年也知道她们是关切自己，勉强提了提精神，“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话了。”
婆媳两个都跟锯嘴葫芦似的，一路沉默到了皇宫。
下头齐声答应。宫嬷嬷脸色很是难看，勉强笑道：“如鸳姑娘，这似乎不大妥当罢？比方如鸳姑娘看见针线房的人做错了事，难道也不管？”
宫嬷嬷干笑道：“虽说有理，但若世子妃要个什么，难道也使唤不动她们不成？”
赵燕恒皱皱眉：“你怀疑什么？怀疑采芝？”
赵燕恒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终于有几分艰难地道：“这，这些也只都是疑惑――”
翡翠和珊瑚都是大惊，翡翠脱口道：“二少爷，不可！若是被夫人知道――”敬正经的嫡母是跪敬，姨娘按说连杯媳妇茶也喝不上的，如今敬了，越发的敬出事来了。
“行了行了，你不得多嘴！”阮麟被生母哭得心焦，呵斥翡翠道，“你们两个ฐ听了，今日之ใ事，若夫人知道了，我只问你们两ä个！还不快拿垫子来呢！”
乔连波这些年又长高了些，虽然身子纤细，却也有了少女起伏的线条，穿上大红色的喜服，衬得白皙的肌肤也多了一层红润，脸上的绒毛绞净，越发显得光洁如玉。颜氏看着心爱的外孙女，仿佛又看见了女儿出嫁时的模样，不由得眼睛酸涩起来，趁着乔连波在上粉，悄悄扶着琥珀的手退了出来。
另一个笑道：“永安侯夫人哪里是谁都请得动的，上回子周表姑娘是嫁去郡王府作世子妃，永安侯夫人才肯来呢。这一次乔表姑娘嫁过去，不过是个记名的嫡子，永安侯夫人自然不肯来。”
韩夫人少不得要拉了女儿的手说几句训诫的话，因有许茂云在旁，也伤感不起来，倒是少见地母女二人都言笑晏晏。一会儿全福夫人来了，梳头开脸，换上新娘的吉服。这边刚刚ธ收拾好，外头已经热闹起来，新郎已经到了门前了。
绮年从后头瞧着，只是好笑，里里外外的全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年轻人，不多久ื就听人哄笑道：“韩兄这是心疼未来妹婿了，怎的才对了两副对子就叫开门了呢？便是通融，也没有这样通融的……”
绮年垂下眼睛：“她也不小了，你这样总揣着明白装糊涂ิ，倒耽搁了她。”
绮年不由得“唉”了一声。这下算是明白了，赵燕恒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思想自然也是这个时代的，若说耽搁了白露，他真没这心思，但若要说让他替白露的前程着想，他所能想到的也无非是自己挑个可靠的人，然后把白露嫁过去。至于白露是否喜欢那人，是否心甘情愿，他就想不到那ว么深了。说起来这世界上多少卖身为奴的不都是如此？若能得主子替你仔细挑人，那已๐经是大福气了。
看见绮年和冷玉如把臂而来，恒山伯夫人忙走过来，冷玉如放开绮年的手，盈盈福身下去：“义母。”本来应该说句恭喜的，但那边儿媳还没出七七呢，这边就大办满月酒，这句恭喜实在说不出来。
赵燕好微红着脸道：“是王妃赏的。”承恩伯夫人少不得又夸奖一番，说些秦王妃如何疼爱女儿的话。
“还年轻呢，何必急在一时。”绮年对苏太太这种婆婆、半点好感都没有，“不是讲规矩么，才说儿媳伤了身子、就塞通房。这是什么规矩……”
果然许茂云头一低脸红到耳根，嘴角却带了笑意。绮年看着高兴，打趣道：“想来是不错了。怎么不见你出来走动？”
阮麒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不复平日里的刁蛮，也觉得有几分可怜。昨夜之事他有错在先，原本醉了也该扶着送进洞房去，偏偏他死闹着不肯进洞房，只要往小书房去。这才后头出了红玉的事。
绮年这头才回郡ຉ王府交差没多久，那边姚黄就叫人送信来：赵燕妤已经顺顺当当敬了茶。因阮麒有错在先，英国公府里自是没人难为赵燕妤。姚黄说，几位长辈都给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之ใ后小两口欢欢喜喜回屋坐着说话去了。
阮盼吐了几口又含了一颗梅子，胸口舒服了许多。将飞虹等人都遣了下去，柔声劝道：“如今我也嫁了，公婆待我很好，夫婿也上进，母亲日后只等着抱外孙就是了。
母亲十分看苏氏过不去，只管处置就是。只要母亲拿住理，谁还敢驳回呢。依女儿看，苏氏也没什么可风光的，便是她想拿出生母的谱来，县主会认一个婢妾做正经婆婆吗？”
“他身边那个叫如莺的丫鬟昨日到เ我那里去了，说是代他传话，那些地方日子清苦，若我不愿去，可在京城住着，待他将来升了更好的地方再接我去。”
“表姐如何打算呢？哥哥确是太操切了，但正如表姐方แ才所说，木已๐成舟，那地方怕是非去不可了。”好缺可不是人人都能ม得的，像周立年这样的同进士不大值钱，吴若钊人在礼ึ部，要托吏部的人给他谋缺，急切之ใ间自然没有什么好地方的，即使能将他弄到川ษ中ณ去离成都近些，也必然是清苦之ใ地。
“听说，阮表姑娘也有喜了呢……”如鸳自己也觉得有几分着急。回吴家时，李氏直问她绮年是否有了动静；郑氏也天天着急吴知霞那ว没动静的肚子，足以让她明白生孩子是件多重要的事。
“说是刚ธ刚诊出来的，永安侯府没声张，就是英国公夫人得了消เ息，回来说的，还让先别说出去，等过了三个月，永安侯府自然会说。”其实是阮夫人太高兴，回娘家来炫耀的。
赵燕恒也无心多想：“无非是衣料罢了，你那ว里还不多的是蜀锦蜀绣？记得仓库里似乎有一对玉女金童的青玉摆件，一起加上罢。”
吴家二房从南京千里迢迢地派了次子吴若锐过来，带着妻子宛氏，还有两ä夫妻的长子吴知烨，十八岁的一个小伙子，听说是跟着伯伯吴若铤在湖广总兵麾下当兵的。人黑瘦，却十分精神。
“多谢王妃。”赵燕恒欠欠身在椅子上斜着坐下，“不知太后身子究竟如何了。”
“若似魏侧妃这样……”秦王妃瞥了底下一眼，“被人看见了不好。”
“一片苦心？嘿，一片苦心！”昀郡王冷笑起来，“我要她知道我的苦心做什么？你才是我儿子！”
昀郡王怔了怔，猛回身指着他怒道：“你也跟周氏一样，竟然敢来……”却见儿子眼中有一层泪光，直直地看着自己，后头的话是说不下去了。缓缓将手放下颓然道，“总归是为了你坠马的事……”父子之间的隔阂就永远存在了。
金国秀也缓缓道：“殿下自然会尽力而为。”端起茶来，又道，“我看你脸色很是不好，随月通些医理，叫她跟你去郡ຉ王府替你调理几日罢。”
马车出了皇长子府侧门，拐上大街，慢慢行驶。绮年看看随月：“还要劳烦你跑这一趟。”
“西北……”绮年喃喃重复了一遍。胭å脂ฦ一个风尘女子，就算真为ฦ了赵燕恒而死，于赵燕恒也不过是件风流韵事，且他从前就有个风流名声，当真是无伤大雅的，实在没什么文章好做。
绮年心跳猛地加快了，抬手按住胸口吸了口气：“叫立春想办法，把胭脂的死尽快通知世子。不！再把绣娘找出来，把事情弄得清楚些再通知世子，不能让世子糊里糊涂的。”
张二夫人叹道：“真是傻孩子。你大堂哥再怎么好，也是隔着房的。饶是你爹当年是为ฦ了你大伯死的，也没见他们对咱们一家三口儿怎么好。你弟弟不说了，一个ฐ男孩子总归要自己挣前程的，且他年纪还小，目今还虑不到这些。只你今年都十六了，得赶紧把亲事定下来才是。偏娘是个寡妇不好出去走动的，你大嫂心里只想着沁儿，你自然是第二位的。且你大嫂不过是挂了个恒山伯府义女的名头儿，本人不过是六品官的女儿，身上诰命也不过是五品，能有多大出息？哪里比得上世子妃，正二品的诰命，来往怕不都是勋贵高官？若能到郡王府去多出入几次，自然结识的贵人就多。听说县主明年及笄，这及笄礼ึ上贵女定多，你须得能去才行。”
张沁跟着张夫人往后头走，也忍不住低声道：“娘，世子妃为何又要一块砚台呢？我瞧着那砚台虽不错，却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想来吴侍郎既爱这个，必然少不了贵重的砚台，如何稀罕咱们的呢？”
绮年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沉声道对如鸳道：“把人都叫过来。”
绮年看一眼余下的人：“如鸳一直跟着我，也不可能。”
这样的场合，阮盼也不能ม多问，只得打住话头入了席，却见冷玉如阴着脸在跟人说话，那ว人不是旁人，正是郑姨娘，一脸谄媚地巴着冷玉如，转头见绮年和阮盼，又连忙起来给二人见礼。
这是实话。冷玉如顺利ำ嫁了出去，书信中也只说好话，冷太太没了这最大的心事，日子果然过得比从前舒服。冷玉如也只能点了点头，冷淡地道：“多谢姨娘费心。”冷家也确实按日子不错地往庵里送银子，虽然说是看着冷玉如高嫁了的份上……
赵燕妤不由得沉了脸。虽说秦家姐妹是她的表姐，且也是大长公主的孙女，但毕竟东阳侯府的爵位到เ了秦家姐妹的父亲这一辈就已经到头了，赵燕妤却是实打实的县主，虽然没有食邑é，却是有品级有封号的，大长公主更是极疼爱这个外孙女。秦家姐妹虽然有个亲戚关系不必向她行礼，却是一直都捧着她，并不敢拂逆了她的意思。即如前次大长公主ว生日宴上，赵燕妤要在客人的酒里下巴豆，秦家姐妹也只能听之ใ任之。此刻秦采拂了她的意思，便立时不悦起来。
秦采松了口气，连忙叫自己的贴身丫鬟银杏“好生伺候着”，这才歉意地看了绮年一眼，跟着赵燕妤进了绣房里。
丹园里的这番话，绮年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可是小蝶鬼鬼崇崇地溜出节气居又溜回来，这举动却逃不过如鹂的眼睛，立刻奔回来向绮年回报：“进了香药姑娘的屋子。”从前绮年有重要的事情都不曾与她说，这还是头一回叫她参与这样的事，如鹂只怕做不好，真是兢兢业业，且怕自己说漏了嘴，装着牙疼，口都不开了。
拍拍如鹂的腮帮，绮年轻笑：“这次你做的不错，再接再厉哟。”
绮年不由得道：“怕是你的东西也被她讨去不少了罢？”
绮年皱皱眉：“你怎么เ还唤少将军呢？莫非当着我们的面不好意思了？”
绮年坐在那里只管跟冷玉如说话。秦王妃提起这事是什么เ用意她很明白，金国秀连生两个ฐ女儿，再是正妃，没有儿子将来也是麻烦。皇上给太子指的人出身必然都不错，若是有生下长子的，就是对她的威胁。秦王妃知道赵燕恒跟金家交好，绮年明面上还是金国秀的救命恩人呢，说起来算是正经的太子妃党，如今太子妃不好过了，自然要说出来给她也添添堵。
“二婶娘这些日子闹腾得厉害，直嫌淳儿的嫁妆少，说是嫁到恒山伯府去，嫁妆少了会被婆家看不起，已经把主意打到เ我的嫁妆上来了。”冷玉如转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微微冷笑，“婆婆只按沁儿当初ม的嫁妆给她添了些，这到เ她嘴里就成了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天天没个消停，也亏婆婆耐得住性子。”
“只要张夫人不问你，你就别ี去管，到เ底她是长辈，你无谓明着去得罪她。”绮年忍不住叮嘱一番，转眼却见如鹂悄悄进来，一脸气呼呼的表情，将如鸳叫走了，不由á得有些奇怪，“这丫头做什么呢？”
如菱忙笑道：“若有什么事，如鹂姐姐早ຉ忍不住跟您说了。”
绮年想想也是，如鹂哪里是能ม藏得住话的呢？于是一笑置之，又转头去跟冷玉如说话了。
如鸳被如鹂拉出厅外，见无人注意才沉了脸道：“里头还有客人呢，你这样拉我出来像什么样子？出了什么事不成？”
如鹂将她一直拉到厅外僻静之处，用下巴向前一指，冷笑道：“你瞧！若不是有事，我哪里会这样没规矩？”
如鸳一抬眼，却见是珊瑚站在那里，满面泪痕，正被小雪拦着。一见她二人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两位妹妹，求你们跟世子妃回报一声，让我见见世子妃罢。”
如鸳不由得皱起眉，让开一步道：“珊瑚姐姐这是做什么呢？世子妃有客人，这时候怎么能见你？你有什么事？”
珊瑚也真是没有办法了。乔连波嫁进英国公府这些日子，一直在阮夫人和苏姨娘之间受气。上次苏姨娘的侄儿来了，看见了她就要讨她回去做妾。苏姨ถ娘的娘家这些年得了国公府不少银子，家业倒过得去，只是她侄儿不是个务正业的，人又好色，珊瑚怎么肯去做妾。但苏姨娘叫阮麟向乔连波要人，乔连波也就答应了。珊瑚跪在她眼前哭了一夜，乔连波也只会跟她一起掉眼泪，说些自己怎么难的话。珊瑚眼看着求她是没用的，又求翡翠回吴家求颜氏，可是颜氏怎么会把一个ฐ丫鬟放在心上，只说给了乔๒连波就是乔连波的人，随她安排。珊瑚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趁着今日来郡王府，就想求绮年去劝劝乔连波。
如鹂没等听完就恼了。上次珊瑚在那种时候要回吴家去，在她看来就是叛了主子，绮年还放她走了就已经很好，如今又想起来要回来求人了！
“珊瑚姑娘这话说得真是――这是喜事，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世子妃怎么好坏人婚姻ี呢……”
如鸳示意如鹂不要再说些这样的话，正色对珊瑚道：“我劝姐姐别在这里闹了。姐姐现在是阮家二少奶奶的人，不是世子妃的人，世子妃管不到这些，姐姐还是去求阮二少奶奶吧。”她心里也是看不上珊瑚的，不过说歪话没什么用，赶紧把珊瑚打发出去，别在人前给绮年才是真的，不容珊瑚再说什么，就叫过两个ฐ小丫鬟，“好生送珊瑚姐姐出去，交给阮家的人。”
小雪瞧着珊瑚哭哭啼啼被扶着走了，忍不住问：“这事可要回禀世子妃？”
如鹂把嘴一撇：“何必呢，没得给世子妃添乱！”
如鸳想了想：“等有空跟世子妃说一声也好，不必很当回事，这毕竟是外人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