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在听着。”秦采再怎么心胸开阔，想到将来要跟这样的婆婆一起过日子也觉得头疼，“不过儿媳想，马上二爷就要分出去了，这王府里是什么样子我们又何必去管呢？”
“母亲。”赵燕和从外头走进来，眉头微皱，“这府里的事就不要再操心了，等迁了出去，母亲只管享清福就是，再也不必看人脸色了。”
这话说得周汉辰有点汗颜了。说起来他素来自诩为豪气男子汉，喝酒居然喜欢这些果酒，实在是个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爱好。当下嘿嘿了两声，一边伸手从白露手里接了酒壶，一边干笑道：“世子倒是什么เ都告诉世子妃。”
周汉辰翻个白眼，感叹：“这是炫耀！乃ี佛门诸戒之ใ啊，世子慎之。”
绮年瞥她一眼：“郑少夫人通医术？”
“哦，我听郑少夫人这样关切地询问王妃病情，还当郑少夫人想要为王妃医治呢，原来不是。”绮年漫不经心地对张淳点了点头，举步就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春卉连忙道：“可是那侍卫口口声声说来私会的人是世子妃呢！”
“是世子妃呀！”春卉见自己้的消息吸引了赵燕妤，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细细说明，“那ว侍卫拿出了世子妃陪嫁的香薰球，跟当初世子得的那个是一对儿，原来他们早ຉ在成都的时候就是青梅竹马了。”
绮年有点好笑：“你们两个ฐ啊――”因为整整一年的国丧里不能穿艳色，如鹂早憋得不行，如今一出了丧期，立刻满心都只想着怎么把她的世子妃打扮得艳光四射才好。
如鹂顿ู时红了脸，扭着身子小声道：“备――备什么嘛。”
太子妃这一胎传言颇多，打开头就是个胎像不好，到เ了七个月头上太医诊出了女脉，听说太子失望之余连太子妃房里都不怎么去了，太子妃一伤心，胎气更不好，已经要卧床养胎，东宫的事全交给吴惠良娣了。
周镇抚挤挤眼睛：“信则有不信则无，总之太医是这么说的，太子最近常在几位承徽房里也是真的。”
立春的事儿定下来之后，赵燕恒瞧着立夏年纪也不小了，顺ิ口就说也该替他挑个媳妇，结果回头立夏就找到绮年面前来了，说要娶如鹂。赵燕恒一听就乐了，说好极，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倒把绮年闹糊涂了――几时这又成了一对呢？
“真的？”绮年也乐了，“这丫头！东西都给人家做了，怎么临ภ到头儿又害臊了呢？”
琥珀陪笑道：“怎么不是伺候老太太，奴婢从前就是做惯了的。今儿老太太说了这些话也累了，奴婢怕小丫鬟们手劲不够不能ม解乏呢。”
琥珀低声道：“老太太忘记了？珊瑚被表姑奶奶配了人了。翡翠今儿倒跟着来了，因屋里人多就没进来。说起来，翡翠跟奴婢一般大，也该放出去了。”其实翡翠是去悄悄找了她，求她在颜氏面前替她说说话的。
御医诊完脉，郑贵妃急忙问道：“太后怎样？”
皇后眉头紧皱地听了半晌，才让御医下去开方煎药，自己带着嫔妃们退入偏殿。一进偏殿，郑贵妃就先道：“太后身子虽不如从前，可中ณ风这事却不是一个凤体违和就敷衍得过去的。必是有什么เ人什么事惹得太后发怒发急，这才会中风。”
“……我也不知清明居然会――早知如此，当初不如不让她去了，只当是为她好，谁知……”赵燕恒苦笑，“实在是我糊涂，这些年都没看明白她敢这样的自作主张。”
赵燕恒握了握绮年的手：“与你无关。我早知道汉辰对她有些心思，你便不说，我也是要撮合她和汉辰的，只是或许再过几年罢了。”
绮年唰一下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儿，推了他一把：“没好！快出去，我给品姐儿喂奶。”奶水不多，早ຉ一次晚一次，不够的让乳娘补上。
恒山伯府世子娶ດ填房，来坐席的贺客多是同辈的夫人奶奶们。秦采做为ฦ孙辈，即使没出嫁也不过是守九个ฐ月的孝，这时候早就够了，妯娌๒两人一同出门，也算是对恒山伯府的重视。
从小丫鬟做到主ว子贴身的大丫鬟，然后做管事媳妇，这条路已然是做丫鬟的极好的出路了，何况她要嫁的人也是识得的，是采买上副管事的儿子，如今也在外门上当差，只要忠心做去，将来日子尽是过得。月白摸着那匹大红色的绸子，又轻又软又细，是蜀地那里出的好东西，裁了绣成嫁衣，穿在身上必定好看。她这样想着，脸上就不由得微微热了，只是耳朵里随即传进一阵哭声，打散了她对未来的憧憬ä。
原来少奶奶一向心里什么都明白的。月白想到孔丹ล每每自作聪明地给少爷绣的荷包帕子，或是画的一小副扇面，写的小条幅什么的，亏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十分隐秘，其实少奶奶早看得清清楚楚，说不定去年除夕夜里那盆水――月白不再往下想了，知不知道又怎样呢？少奶奶光明正大一句话，说孔丹熟悉府里的情况，就留แ下来看院子吧。这一句话，就把孔丹彻底跟少爷隔开了。
郡ຉ王府――宛氏心里猛然一亮。林家倒了头，平日里来往的人家没个上门的，只有这位世子妃将她们接了来。究其原因，一来林太太与她的亡母有些闺中交情，二来当初林太太曾在成都到京城的路上照顾过她。这也不过都是小事，可见这位世子妃是个念旧心善的，且郡王府家大业大，想来也不在乎这点儿开销，甚至将来自己的孩儿，若能有郡王府说句话，前程也比个犯官之ใ后强得多。
如今迫在眉睫的生计问题有世子妃解决，其后就是小姑的亲事了。父母双亡，小姑要守孝三年，这三年之ใ内郡王府必然还是会照应的，那ว三年之后呢？小姑若嫁了，郡王府还会这样照顾ุ自己么？小姑若嫁得好，将来自己和孩子或者还能沾些光，可是她一个犯官之女，能有什么好姻缘？除非是――
采芝低头半晌，自言自语地道：“如今我也知道了，但只怕后悔不来……”
采芝低下头，两人又都不说话了，只是各自盯着自己眼前的药锅。移时许久ื，药锅粥锅都腾腾冒气，如鸳提了药吊子，拿过旁边备好的专门盛药的白瓷碗，漉出一碗来放进备好的食盒里，又转头去盛粥。采芝也拿了个白瓷碗将自己的药漉了出来。正在此时，忽听小厨房后窗外头有人惊叫：“野猫蹿进来了！快防着些儿！”接着砰地一声，果然有只野猫撞破窗纸蹿了进来。
如鹂笑着躲了一回，又道：“听湘云姐姐说，乔๒表姑娘在英国公府过得不怎么得意。上个月回去了一趟，跟老太太诉委屈，说姑爷不体贴，总要表姑娘孝敬他的生母。姨太太自然是不许的，弄得表姑娘夹在中间受气。老太太知道了，还把姨ถ太太叫回来说了些话，弄得姨太太也恼了，在松鹤堂里就跟老太太顶了几句嘴，饭都没留就走了。”
绮年轻嗤了一声。这还用听说？赵燕妤的跋扈难道她不知道？在郡王府里没有整到她，见了乔连波又怎么会和善。
阮盼比从前丰腴了些，面色也是白里透红，穿着件玉色刺金线蝴蝶的长袄，真像一枝被蝴蝶飞舞萦绕的芙蓉花。见绮年说起儿子，眉宇间顿时晕开一层光彩：“可不是，能吃能睡，一个ฐ乳母都不够喂他呢，这才几个月，已然又重了好些。大名儿且待过些日子再取，先取了个小名叫实哥儿，待再大些儿，就抱到你那里去顽ื。”
众人又说了几句孩子的事，永安侯夫人觑了个ฐ空儿，就拉了绮年的手微微笑道：“前些日子与你说的那事，因盼儿这一发动，一时没顾得上。如今孩子已妥当了，也该腾出手来办这事儿了罢。我今儿还要带了盼儿早些回去，若不得跟你舅母说上话，还要劳你递句话儿。”
如鹃笑道：“可不是么，这一晃眼也都十五六了。”叹道，“跟着世子妃是奴婢们的福气。如莺她――”
如鹃也就不说话了，拿过扇子轻轻替绮年打着，看看外头的日光：“也热不了多少时间了，世子妃再熬一熬，到了七月中就好了。”
绮年也不由得笑了。秦王妃有一点实在是想错了，虽说庶女的婚事有嫡母做主，但这年头的婚姻主ว要是结两姓之好，张家门第过得去，秦王妃就没有阻止这门亲事的理由á。而且说到เ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这父还摆在母前头呢，真要是昀郡王看得好了，一张口定下来，秦王妃就再没有拒绝的余地。从前赵燕恒的亲事久久不成，一来是秦王妃弄鬼，二来是赵燕恒自己不愿，秦王妃若真以为自己就真能在王府里一手遮天，那ว真是大错而特错了。
“如今郑家跟张家的亲事也定下来了，过些日子外头流言消了，这事就可以操持起来了。”说起来如今外头大家都在念叨黄河决堤和皇长子亲自巡查的事，郑家那点子荒唐事已然没几个人说起了，也不过是后宅的妇人们不通前朝之事，才把那点子阴私翻来覆去地念叨。估摸着再过几日，若皇长子能查出决堤的端倪来，那时候任是谁也没工ื夫关心这些了。
乔连波抽抽噎噎，好容易止了泪，拿帕子拭了脸往自己院子里走。偏偏的就这样凑巧，才走了没几步路，就见迎面赵燕妤带了四五个大小丫ฑ鬟浩浩荡荡地过来，想要绕开已๐然来不及，只得站住了行个礼，叫了一声大。
“哟，弟妹这是怎么了？”赵燕妤从几日前心里就不痛快。乔๒连波嫁进门，嫁妆居然有九十六抬，且听说本来还是要准备一百零八抬的。一个ฐ父母双亡的孤女，嫁妆也想跟自己比肩！且第一抬嫁妆里还有太后赏的玉如意。想她出嫁，太后因跟大长公主感情好，秦王妃还特特入宫为她讨了太后的赏赐，如今也不过是与乔连波一样，她心里怎能舒服了？又且乔连波是周绮年的表妹，她想起这一层关系便厌烦。幸而乔连波洞房花烛夜，阮麟也是在书房里过的，她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些。
人一走，松鹤堂里就显得空落落的，颜氏方才高兴，全凭一口气撑着，这会儿看了屋里冷冷清清，就不由得伤心起来，只觉得随处都是乔๒连波的痕迹，那眼泪就止不住了。琥珀和珍珠百般安慰了半晌方好起来，叹道：“可怜我的连波也没有个兄弟姐妹，除了我老婆子，竟没人来陪她。霏儿和雪儿都做什么去了！”
颜氏想想也是，但想到绮年当初出嫁的喧闹，心里终究是有些不舒服，不由得道：“绮儿也不回来看看表妹，竟真是记仇到如今――”
喜娘将一杆喜秤递给吴知霄，吴知霄捏了喜秤，转眼看看新房里，绮年跟两个妹妹一处，聚精会神满脸喜气地等着看他挑盖头，脸上洋溢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喜悦。吴知霄心里暗叹，挑起了大红鸳鸯戏水的盖头，只见下头一张清秀的脸，虽然妆粉照例抹得重了些，却也掩不住秀美的轮廓，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抬起来瞥了他一眼，随即把头一低避过去了，神色间也不由带了几分羞涩。
绮年一是以表姑奶奶的身份回来看表，二也是以郡王世子妃的身份来贺喜的，在喜房里陪着韩嫣坐了一会儿，见诸事都得当，也就出去坐席说话去了。吴知霏和吴知雪毕竟是未婚女儿家，在新房里坐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害羞，便也退了出去。其余来看新娘子的亲戚女眷们都是经过的，晓得新人头上顶着沉重的凤冠累得慌，且规矩是新娘早晨起来就不得饮食的，遂也都起身出去，好让新า人卸妆休息。
昀郡王脸色黑如锅底，见绮年进门就瞪着她：“你这长做得好啊！”
昀郡王把手一指，面前小几上摆着一枝点翠蝴蝶钗，包在一块手帕里：“你还要问？带着你妹妹出一趟门，怎么钗环手帕都到了外男手里了？”
“林伯母――”绮年忽然看见林夫人携了林悦然进来，连忙起身见礼。
林悦然听了这话，脸忽然红了，一扭头，竟然破天荒地离了绮年，拉着赵燕好说话去了。绮年大为诧异：“这是怎么了？”
韩夫人叹道：“左右不过是那些话，你们不听也好。郡ຉ王世子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早些生养的好。不论是男是女，只要有动静就好。”
韩夫人一听这话就急了，又不好说。今日见着绮年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吞吞吐吐又道，“世子在外头当差劳苦，若要生养，夫妻两人都该调养。”不好说问题出在赵燕恒身上。
如今妤儿嫁了，却把姐姐落在后头，只怕外头说的不好听呢。若是妨着好儿的亲事，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她自幼跟着肖氏，总归也是我的女儿。”
秦王妃一怔：“莫非王爷有了人选？”
想了想又道，“索性你叫你老子娘在外头现在就瞧起来，看着哪个好就来与我说，我替你做主！”
红晶今年十七岁，正是好时候。阮夫人肯现在就给她指人，必然更能ม指个好的。英国公府在外头的产业多，那ว些管事和大伙计月银都不少。
“这个自然。”吴知雯露出一丝笑容，“我也只与表妹说说这话，就连我姨ถ娘也是不会说的。耽搁了表妹这些时候，我们快些出去罢。”
交待完了如菱，绮年还得出去待客，才出去没几步，就见赵燕好一脸无奈地走来，身边跟着一个满脸尴尬的张沁，还有一个满脸兴奋的张淳。赵燕好见了绮年，跟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忙道：“原来在这里，张姑娘正说要去看看我的院子，还要去找呢。”
绮年轻轻笑了笑：“嗯，看牢了她，不管永顺伯送她来是为ฦ了什么，就把她困在针线房里。等永顺伯倒了台，她也就没用了。”
绮年笑笑，重新า低头看礼单：“这就不是咱们能ม管的事情了。”成都那边对华丝坊的查办闹得很大，华丝坊的几处分坊都被查封――忙得赵燕和今年都不能回京城过年――只是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它的背后主人是永顺伯罢了。不过这样一来，永顺伯和郑家的一处消เ息渠道和摇钱树倒了，对他自然是有极大影响的。
“太子、皇后，看咱们秦家是不顺眼的。”确实点说是看大长公主ว不顺眼，因为大长公主与太后交好，也就格外偏爱郑贵妃，“若是太子登基，秦家的爵位就真到头了，平儿也就永远没有机会得这王位。赵燕恒最大的成功，就是他选对了人。”大长公主目光冷锐，嘴角微微一弯，带起一个不似笑的笑，“自然，这人究竟对不对，也得到最后才能知道。”
秦王妃惊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觉得腿都有些发软：“母亲，这是谋逆，从前永顺伯……”
说到永顺伯，大长公主的眼神更冷：“当初先太子何尝谋反，永顺伯是太子的儿子，却不能继承王位，反而连枫儿都――”她沉默片刻，眼神又渐渐地淡下来，“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没经过什么事，只当没听见吧。”
秦王妃咬着嘴唇，反复地想了许久，终于低声道：“可是，齐王如何能――”
“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大长公主声音平平，“若他实在没有这个本事，秦家也好，你和平儿也好，也只能如此了。罢了，你且不必想这些事，倒是你如今连身边人都被禁足了，实在是不成。你不能出来，哪怕下头丫鬟们能走动走动也成。”
秦王妃眼泪又涌ไ到眼圈里，拭泪道：“凡是我的丫头，都跟我一样禁着……”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有些无力地躺回床上：“你啊，就是太急躁了，磨磨性子也好。顺风顺ิ水的时候你都做得不错，可是一到เ事情不顺，你就慌了。沉住气，总会有机会的。”
绮年自然不知道，在秦家曾经有过这一样一次谈话，因为ฦ她最近的日子过得太顺了。
“显国公府的亲事办得场面好生隆重，兄弟二人同日成亲，一个是榜ึ眼一个是举ะ人，大红花轿同时到门前……”特地替绮年去看热闹的如鹂眉飞色舞，“有人都说，一模一样的大红花轿，万一新娘子送错了可怎么办！”
“胡说八道！”绮年笑骂，“哪有这种事！”因为怀相不大好，吴知霏出嫁她不能去观礼了，只好派出如鹂看了热闹然后回来转述。
“是金大公子一个同年说的，然后被旁้边人揍了一顿。”如鹂吃吃笑着。她已经换了小妇人的装束，性子似是比从前做姑娘的时候还要活泼了些。
绮年正听得开心，忽然就变了脸色，扭过头去干呕了一阵，白着脸抬起头来：“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能消เ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