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翻身下马，牵马下了官道。他久久站立在白杨树下，凝视着那两个坟堆。
“十三年了……”他喃自语，“我和粟娘，还有你们俩，从这白杨林子里走出去，上了漕船，已经十三年了……”
因着少了新娘进门的花样热闹，满府的宾客都上赶着向刘和亭敬酒，席上的热闹把戏台上的大戏锣鼓声都掩了过去。
刘氏已๐是四十余岁的妇是德州大族出身，谈吐行仪既老练又雅顺。她微微笑着，看了齐粟娘一眼，夹了一只三丁包子放在她碗里，低声道：“在扬州做了三年的府台夫人摸不清这些？北查南程，公私上都是要入项的，自然和漕上大当家近得很。”
“宋清指着他传代。免不了急了些。再说，一个在天津，一个在扬州，谁知道还能撞到一块儿来？你让他怎么替自己拿主意？我看着，两边儿都是有意，比儿现下虽是难过，过一阵儿便也好了。”
陈演连忙站，走到她身边安慰道：“那会儿，谁能说得准翁白？怕是宋清都把不稳，任是个替比儿着想的都会挡着。”风声夹杂的弦子琴声嘶哑着，似有呜咽之声，陈演摇头道：“进了咱们家这些年，我竟不知道她会弹弦子琴。
比儿笑道：“奶奶放心，天津可是个靠海的好地儿。或是坐冰筏子，或是出港走海路，总是能到เ的，”
崔浩每日的请安俱是免了。
“分河道总督职为三职？东河河总、南河河总、北河河总？陈变之现在是北河河总？专管京畿、直隶、西北河道事务？”十阿哥咋舌道：“几品？”
八阿哥看着新设的黄梨屏风后的两个人，微微一笑，“正三品。”
“奴才打听着，是因着做帐的事儿，河道衙门里的帐全被翻出来重对上上下下竟是没有一个干净的！皇上已是大怒，太子爷和阿哥们全都在一边煽风点火，这时节，被抓的河道官属可不止姑爷一个ฐ。”伏名喘了口气，“只有十三爷还一直把姑爷摘出来说，但皇上正在火头上—”说话间，从怀中摸出一卷纸“这是奴才抄到的，扬州河道做的假帐。”
伏名在一旁看地脸色。小心道：“奴才打听着。有些河道是废了河工。脱不了一个失职之罪。有些河道是从别处移调了银子补地亏空。姑爷是扬州ะ府台。这银子怕不是从扬州仓银里移调过来地？大爷。这也不是小罪。”
前衙里的陈演将公事丢到เ一边，将随船的衙役班头召上来，细细问了，严严吩咐后，便唤了小连进来。
;演走到廊下。听得内室里传来轻轻地水响。衣裙悉索ิ地声音还有钗环清脆地撞击声。空寂了一两月地后宅里因这些妇人地声响。忽儿间便有了生气。
打门一直没有笑脸地陈演。听着齐粟娘这句话。嘴角边慢慢泛出了几丝笑。一边看着欢喜地齐粟娘。一边喝光了手中地凉茶。
陈演一怔。面上一丝丝笑容又敛了去。“他咬死了噶礼。一个劲地向京城递折子。
陈演沉思半会。搂住齐粟娘。“你说得有道理。只是这事儿闹得太大了。除了那几个主考官。到最后一定得有个人替大伙儿顶罪……”
陈演慢慢摇头。“你不用着急。还得看张大人到江宁后。查问地结果。明天。钦差就要到了。”
“如今还是偏房。面子丢了事小。儿子丢了才是事大……”
“一朝出了错。便把往日里地好全抹去了……莲香往日里何尝不疼海静……”齐粟娘怅然道：“却也怪不得连大当家……”
齐粟娘一惊。看向陈演。陈演叹了口气。放下碗筷。捏了捏眉心。齐粟娘小心问道：“方才……是周先生地信？”
齐粟娘又是一惊，不敢再问，只是魂不守舍地用漆筷擢着碗里的饭，过了一会又惊觉，向陈演碗里夹了一筷醋溜土豆丝，柔声劝道：“免不了都是那些爷地事，咱们又不是没经过？先吃饭，吃饭了再想。”
齐强哈哈大笑。从比儿手中接过另一盏莲子百合茶。塞到เ她手里。“歇一会。喝口茶。”
齐粟娘手中ณ一顿，看了齐强半会，“官纸生意虽不是最好的，却也有些赚头。新管事能替你赚得更多？”
三阿哥笑道：“起来罢。皇上说你是女塾师，如今我也要叫你做先生了，你过来看看，给他们说说西洋虚拟法。皇上和陈变之ใ都不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齐粟娘惊了一跳，连忙侧身以避，“妾身不敢。”
“拖到外头去处置了。不要让四爷觉。也不要留下半点痕迹。”连震云慢慢道：“明日夫人若是追问，就说白老五卷了些钱财，丢下翁白这个假儿子，带着那丫头走了。”
齐粟娘随着陈演回了江浙会馆，想了半会，仍是不敢把四爷和连震云的事告诉陈演。她估摸着，他们这事儿必是不能让人知道，否则连震云也犯不着开口求情。
齐粟娘喜滋滋坐在炕上，看着陈演把粗葛布青袍和桃红喜鹊衫寻了出来，“陈大哥，你给我挽髻不？”
齐粟娘穿上桃红喜鹊袍，扎上桃红碎花系巾子，披着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开门招呼比儿。
沈月枝笑了出来，“姑奶奶这话儿，和十四爷开先说得一模一样。”
齐粟娘一头冷汗，方要回头寻比儿，比儿已是附耳道：“奶奶，这出戏里的诗词奴婢也不知道……”说罢，立起身子笑道：“奶奶方才在丁香树干上沾了些灰，奴婢看着还是换一身儿的好。”
连大河微微一笑，瞟了一眼正和狄风如说话地连震云，极轻声地道：“没见着大当家天天催么？夫人交办的事儿，还要靠夫人地丫头才能办成，大当家的
连大船恍然，连连点头，突又惑道：“大河哥，大当家这是怎么打算呢？来了四五天，每日里都是和这些漕上当家们饮宴看戏。白老五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翁白恼道：“俺也想七岁，俺这样子像七岁么？你们地奶奶，开先明明还说俺和她看着年岁般配。”
翁白一步一挪走在江浙会馆里，“宋爷也说叫俺不要想了，可是俺就觉着她好。按说，俺若是真七岁，俺自然喜欢七岁的小姑娘，可是俺没有，俺和七岁的孩子不一样的……”说话间，脚步一顿ู，握拳道：“俺要见你们奶奶，俺去求她！”
花厅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齐粟娘斟酌道：“皇上没和三爷说什么，皇上就在听奴婢给八位大人讲西洋算学。”顿了顿，“不过，三爷今晚应该不会回府里，会一直在宫里陪着皇上，听外子给八位大人讲算学。”
秦道然慢慢道：“陈变之既ຂ也在，应是为了编制律算全书之ใ事……”
齐强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边，向正等着他的齐粟娘笑道：“妹子，今日回去这么เ早ຉ？演官儿今日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