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岚回神,恢复一贯的散漫神色,视线扫到玉欣手里的狐裘,“给我吧,你去把琴儿的护手套取来”。
‘嘎吱嘎吱’,是脚踩在雪上的声音。
这人神出鬼没的,仗着武艺绝顶,便视圣坛护卫为无物,往来自由á。
如今更是胆大猖狂,不仅避开护卫进了不归林,而且还躲到了她的寝房。
玉欣莫可奈何的耸了下肩膀:我也不知道!
玉欣眨了下眼,唇角含笑:你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璃琴把棋子扔回盒里,几下搅乱ກ棋盘上黑白对峙的棋子,气呼呼的说道:“不玩了,你找别人好了”。她气哼哼的别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的人愣了一下,继而笑道:“萧大哥,你怎么来了?先生是不是身体不适?”
萧凌面带笑意,温润如玉,言道:“二叔他染了风寒,就让我来代课”。
她手指稍动一下都会引起剧痛,若要换衣,恐怕与凌迟无异。她此时穿的衣服还是昨天中午换的那一套。璃琴瘪瘪嘴,借着说话转移注意力,“我会不会成毒人?”
明明很痛苦,她却极力表现的云淡风轻,这样的她更让人心疼,恨不能以身相替。刚才在门外听到压抑的哭泣声,他的心都要碎了。他发誓要保护一辈子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的女子,竟然受到这么残忍的毒害?他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忍过每一分每一秒的煎æ熬。
雪墨翎留下清风性命,是相信清风没有背叛他。
听着画眉鸟清脆的鸣叫声,月夕岚没心情聆听,拿扇子敲了敲鸟笼,惊得鸟儿扑腾起翅膀,在狭小的空间飞来飞去的乱撞。
萧凌也忍不住翻白眼,暗暗腹诽,琴儿只是偶尔耍无赖,月夕岚却是真正的无赖。
萧凌打断ษ月夕岚的话,哼道:“世间就你一个聪明人”。
四公主先回过神来,看了眼夏侯御风阴沉的脸色就害怕的低下头,瞧见躺在地面一动不动的宫女,眼泪唰的一下就涌了出来,扑到秋萍身边,拽住秋萍的衣领一阵猛摇,“秋萍,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看着泪流满面的四公主,夏侯御风厌烦的皱起眉,冷声道:“别哭了!她还没死呢”。
夏侯御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给我斟酒”。
夏侯御风把那盘葡萄推到她那边,轻笑道:“赏给你的”。
“阁下夜闯王府,不知所为何事?”
月夕岚眼眸微眯,嘴角的笑容扩大,摇着扇子好不洒脱。被这么多人围着他仍然神态自若,没有丝毫胆怯畏惧,对周围紧张危险的情形视而未见,那悠闲的样子就像在自己后花园闲庭漫步一样。
夏侯御风点点头,转而对风隐说道:“不急,还有六天呢”。
风隐嘴角抽搐,“姑娘这话言重了”。
看着璃琴瞬间明亮的眼眸,他忽然发现自己问了一个ฐ很蠢的问题,不禁有些气闷。她哪里是吓到了,分明是故意的。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扔下碗筷,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在赌气。璃琴低下头,嘴角悄悄翘起,心情已是极好。她扫了眼一桌子的饭菜,大快耳颐,一口米饭一口菜,吃的不亦乐乎ๆ。夏侯御风郁๗闷至极,看她吃得越香心情越是糟糕,许久之后,缓缓挑起了一边眉毛,“你很高兴?”
他紧ู抿着唇,眸底翻涌着滔天之怒,隐隐有恨意蕴藏之间。
这些他可以不在乎。然而归途之中ณ数次遭到刺杀,护卫一个个ฐ倒在他身边。他转道豫阳,本以为可以避过追杀,岂料é豫阳景山差点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天地在那一刹那ว忽然暗了下来。
萧凌见他说走就走,忙拉住他,“那ว可不是一般的贼匪,不要打草惊蛇。万一琴儿真落在他们手中,惊动了贼匪反而对琴儿不利”。
璃琴还在枫林中打转,眼见天色将晚,仍然困于林间。她心知凭自己的能力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片小树林了,低叹一声。二哥和萧凌定然不会真的弃她于不顾,为今之计,只能等待他们寻到此处了。
她举袖擦了一下脸,索性爬到เ一棵树上,靠着树干假寐。坐了片刻,她忽然睁开了眼睛,眸光流转,一抹亮芒倏然闪过,侧耳细听。
璃琴捧书夜读,边看边笑,捂着嘴乐่不可支。
璃琴摇摇头,眼睛没有从书页上移开过,过了片刻,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其实这书倒也不怎么好笑,只是里面的内容大多是胡扯乱ກ编的,言语粗俗易懂。那么เ荒诞的说辞,怎能不让人发笑?
玉欣注意到紫玉的异样,“你怎么了?”
璃琴走出房门,看了两个丫ฑ鬟几眼,“我去厨房,你们不必跟着来了”。说完后拉着月夕岚的胳膊,边走边囔囔道:“二哥,我说亲手做,就不会假手于人”。真是的,还要亲眼看着她做,难道她的话就那ว么不可信?
璃琴一连喝了两杯茶,“三姐,你怎么不出去送花轿?”
璃琴嘻嘻笑道:“兔子与蛇,确实做不成朋友”。她心里却有些怀疑月淑琴的说法。也许三姐是不想看见雪墨翎,所以才拿此当借口吧。
雪墨翎将东西架到火上,淡然道:“还没熟”。
月夕岚又掺了一脚,唉唉的直叹气,“有人吃味了”。
真是奇怪,她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雪墨翎好笑的看着她,凤眸斜挑,扬了扬手里的纸,“这是你写的?”一年多不见,这丫ฑ头好像长高了,可性子却还是没变。
如璃琴所料,这招亲赛最终是淘汰了所有人,落选的原因也是千奇百怪。
璃琴怔然回神,愣愣的盯着雪墨翎,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蓄了胡子,走路太快,说话大声,头发枯燥,皮肤暗黄,眼睛不大……这些都是什么理由?”吹毛求疵到如此程度,这个谢浅影也算是神人了。
也许这谢浅影已๐经有了心上人,只是因某些说不出的缘由而不能双宿双栖。她发挥着想象力,勾勒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
璃琴回神,眼睛转了转,看向月夕岚,“二哥,要不你也去凑凑热闹。兴许还能抱得美人归,解决你的终生大事。财色兼收,可谓人生一大乐事”。
雪墨翎提出的建议自然遭到了雪飞扬夫妇的反对。试想一下,一个病弱的女孩子,再在路上颠簸,岂不是雪上加霜,要是病上加病就更不得了了?
孟氏揉着太阳穴,这几天她就没有睡过安稳觉。看着璃琴这么เ小的年纪就有了如此古怪的顽疾,孟氏对她之前的失礼ึ行为也释然了,有时候看着还有丝心疼。
玉欣抿唇一笑,拿起床头的衣裳一件件给璃琴穿上。
玉欣扶着璃琴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带着路。
璃琴点头,大姐这是忘了,她现在是圣女,哪能随意而为。“姐姐放心,不是还有二姐三姐么?”
丫鬟们又是一番忙碌。族长夫人担心遗漏掉什么เ东西,又叫那请来梳头的夫人重新检查了一遍,气氛显得有点紧张。
乔家晖抬眸,清淡的眸子里氤氲着淡淡的笑意,看到门口笑吟吟的小女孩,唇角微扬,轻声说道:“表妹来了,进来吧”。
她打量着书房,里面布置的极为简单,对着门口的墙面立着一排书架,共有四层,上面的阁子里整齐的摆放着书籍。书架前面就是书案和椅子,左侧窗户前置一软榻,上面还摆着未下完的棋局。
月淑琴挑了挑眉,看了下月惜若懵懵懂ฦ懂的神情,嗤笑一声,“她哪里听得懂这些?”。看向璃琴的眼神变得疑惑,带着一丝探究。
正月初八,府里终于清闲下来,罗氏准备回娘家同兄弟姐妹聚一聚,想到小女儿甚少去舅父家,就想要带璃琴去转一转。璃琴本想凑凑热闹,可一想到罗艳娇,心里刚冒出来的念头就被浇灭了。她以天寒怕冷的借口拒绝了。
对此极品女子,璃琴也只能拜服,不敢轻易招惹。偏偏此女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就像是从深山里出来的精灵!一袭鲜艳的红衣,头饰也是以红色为主。她微微一个笑意,无论男女都会呆上那么片刻!那种纯真清澈的笑容,又带着丝丝扣人心弦的魅惑,可谓妖颜惑众!
“琴琴,人家想你了嘛!你个没良心的,这么久不来看人家,人家都……”。说着说着就翘起兰花指,双指间夹着一方帕子,抹了抹干涩的眼角。旋即一副泫而欲泣的模样,微吊的丹凤眼蓄满泪水,让人心头发紧。
雪墨一声翎冷哼,赌气的别开头不理她,“我就这么小气”。
难得见他这般孩子气的时候,璃琴不禁失笑,“这双是新的”。见他面色好看了些,璃琴松了一口气,蹲在雪墨翎面前,脱去他的棉靴,给他换上木屐,抬头瞧着那双深沉的眼眸,不免笑叹,“男人要有气度,才能让女子喜欢啊”。
雪墨翎抬起她下巴,盯着她温润含笑的双眸,“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子,可以很大度,也可以很小气”。
璃琴无言以对,事实确实是这样的!在雪墨翎的注视下,她只觉得心慌意乱,他总是有本事让她哑口无言。恰好玉欣和紫玉提着食盒进来,才解了她的尴尬处境。
让两个丫鬟回房歇息后,璃琴就和雪墨翎在屋里温酒对酌。
酒过半巡,想起月夕岚的事,突然心情就差了些许,看着雪墨翎,问道:“翎哥哥,你知道我二哥在外面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她想到เ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这个了,不然二哥怎么会如此抵触爹娘安排的亲事。
雪墨翎脸色变的十分怪异,睨着璃琴,似乎想笑,又像是生气,却说了几句与问题无关的话,“阿璃,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
璃琴望进他眼里,那里有担忧,有执着,还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可是,她无法给他天长地久ื的承诺,唯有沉默。
雪墨翎这次却没有坚持,只是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阿璃,你可知琅风盈月的秘密?”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黑沉,像蒙上了一层墨色,无边的诡异深谙。
璃琴心里一突,蓦地垂下眼帘,淡淡说,“知道的不多”。
听闻一声叹息,轻飘飘的却如重锤敲在了心上,“那就不要去探听”。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暗中查探这个秘密?璃琴咬唇,谁会愿意稀里糊涂ิ的活着,她可不想被人利ำ用了还在给那人开脱。
圣坛有一个小,里面收藏了大量兵法,奇闻怪志,杂谈寓言,各类书籍都有,还有盈月族祖祖辈辈留下的手札笔记,里面多多少少有些言语涉及两族。就这几年,她查阅了很多文献,隐隐有了些眉目。
当年盈月琅风的建立恐怕不是守护宝藏那ว么简单,这其中似乎牵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琅风族不仅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还在武林中有极高的地位,更有人在朝廷做高官,似乎,连后宫中也有人。
而盈月族,也不像表面上那么与世无争。
盈月的药材生意遍及大夏国,乃至大夏周边的一些国家。而医馆更是在大夏独占鳌头,甚至是垄断ษ了大夏的医药商场。最让璃琴意想不到เ的是,大夏曾经最大的盐场明井盐场竟是盈月族的人在经营,只不过二十多年前突发一场大火,在盐场做事的人非死即伤,自此盐场便易主了。
只是她无意间竟看到了上任圣女的札记,也知晓了嫁到琅风的圣女虽有女主ว人的名份殊荣,却是有名无实,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而已。
“翎哥哥”,她秋水般的眸子带着三分醉意,七分哀愁,无声叹息,喃喃自语道:“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
知道的越多,越是想逃脱,越是痛苦!怪不得圣人都说‘难得糊涂’!糊涂的好啊!那些乐天知命的人,也是因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活得快乐知足吧。
她一直认为每个ฐ人都是心思聪慧睿智的!不同的是,有的人懂得装糊涂,忍一时风平浪ฐ静!而有的人总是在证明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想要名扬天下,而这类人,大多是活的不自在的。
她不求名不夺利,可若是过那样的生活,还不如现在就出家当尼姑呢。她原本就不是勇敢的人,既然知道会撞南墙,她的选择就是放弃,首先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