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存汝怔住,半晌,回头去看门内紧裹着被子的人:“他知道了?”
孟存汝抿着嘴唇低头沉思了会,说道:“总有办法的,我再联系别家医院看看。”
孟存汝握住她的手安慰,迟疑着问:“报警了吗?”
孟存汝走到床前看他,眉眼还是熟悉的,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却紧闭着。二十四岁,ไ葱茏的枝头才结出果实,怎么能有那么多旧伤呢?
但方轶楷做事,哪里是能拿常理推断的。
窗户合拢前一瞬,鬼使神差地,她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爱丽ษ等了半晌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摸去卫生间拎着裙摆洗干净,探头问:“alex,哪里有毛巾和吹风机?”
这里的家具大多都崭新未使用,抽屉里空空如也,衣柜中也找不到任何东西。翻到靠近床头的一个小立柜时,总算找了一只拉起来有点分量的抽屉。
她对异性躯体接触的排斥他是知道的,跟在她身边工ื作的那些人的人事变迁他也看到过一些。
下午孟存汝和梁夏那ว亲昵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正常。而那车子刚才的反应,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想一般,毫不留情地忽视了他,直冲南园。
孟存汝闷笑了一声,孟嘉山松松地握着她的手指,抬头看向那只深棕色的老挂钟,黄铜制的钟摆依旧锃亮,包裹着它的实木却已经沾染了岁月的颜色。
孟存汝极少听他提到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关于父亲和叔叔的往事,大部分都靠着母亲的描摹。
卫生间也小得只容一个人进出,唯一的照明设施是一盏没有灯罩的白色节能灯,连站直身体都有困难。
说完,拿起床上的遥控器摁了摁开关——壁挂式空调出巨大的声响,整面墙都震动了起来。房东大声地解释:“刚开噪音比较大,一会儿就不响了。”
孟存汝跟没听到เ似的,弯腰去捡茶几上的手机。一开机,便是各种未接电话记录。工作上的事她都已经处理了,私交好的也都用新号码联系过了,唯一一个ฐ一直没有联系过的,竟然是未婚夫程远琮。
电话很快被接起,程远琮劈头就是一句:“你在哪,怎么一直关机?”
方轶楷最终在一堆假山里找到了位置。
路灯从假山的空隙间透进来,还带着松树的清香。
“干什么?!”
司机怕孟存汝受伤,很快将车门拉上锁好。另一辆车上的保镖也跟着跳了下来,爱丽ษ以为是什么狂热粉丝,掏出手机想要报警,凯莉也探头看热闹,只瞄了一眼,尖叫了一声:“别打了!是……是朋友!”
孟存汝突然明白台上这位模仿秀是来干嘛的了,凯莉也一个劲冲她使眼色,时俊事不关己一样坐着,一歌唱完,还带头鼓了鼓掌。
eli向着孟存汝伸手:“您好。”
孟存汝正要起身,简明又把门拉开了:“我认真的,不是开玩笑,不——需——要——哄。”
安冉冉选的医院就是孟存汝之前养病的那ว家,孟存汝和父亲讨价还价半天,也没能把小季换回来,只好带着阿晖等人送她去医院。
方แ轶楷坐着没动,隔了一会儿才说:“脚๐扭伤了,走不了。”
□在灯光外的双脚没有一点浮ด肿的迹象。
孟存汝只当他又耍脾气,笑笑道:“那ว就我们自己้去。”小季倒是无所谓,这一次他们走得匆忙,阿晖没跟上来,刚才传来短信,说是明早赶到。
她可不喜欢那个话少到沉闷的同事,巴不得他赶不上。
女孩见拉成了一笔生意,高兴异常地将她父亲的diànhuà留下,又记下孟存汝的联系方式,这才拎着篮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方轶楷看着孟存汝发了会怔,又要去揉桌上的白蝴蝶花。孟存汝忍不住将水晶盘拖远一点:“别玩这个ฐ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ຉ出海ร。”
方轶楷郁闷地撇了下嘴,人却乖乖站了起来。
隔天一早,女孩果然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她的父亲,穿着花格子衬衫和深蓝色的大沙滩裤,笑得有些憨厚。
小季提前查了资料é,向孟存汝道:“真要去吗?”孟存汝点头:“当然。”
女孩家的船不大,甲板上还带着一点腥臭,是这附近最常见的那种近海ร渔船。女孩一上船就忙着整理各种渔网、浮ด球。
孟存汝第一次坐这样的船,扶着栏杆四处走动察看,小季却更关心安全问题,她隐约觉得应当再多小心一些,虽然不高兴,还是老老实实把行程报给了阿晖。
阿晖回了她一条语气愤慨的责问,随后表示:不要紧,我再租汽艇赶来。
小季把手机塞回裤兜里,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渔船自然不比游艇平稳,孟存汝在甲板上晃了一阵,回到底下船舱里,却见方轶楷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
她心里有些着慌:“怎么了?”
方轶楷看她一眼,偏过头,人却仍旧直挺挺地躺着。孟存汝不由自主看了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一眼:“胸口疼?”
方轶楷点了点头,孟存汝有些着急地蹲下来——但隔着衣服又看不出什么来——掏出diànhuà要打。方แ轶楷伸手将手机和她的手掌一起包住,停顿片刻,拉着人往怀里拖。
孟存汝怕碰到他伤口,连忙用双手撑住床板。方轶楷脸上的那ว点笑意就想之前养在水晶盘里的素色花瓣,白色几乎看不到血色。他将头搁在她颈่项处,连呼吸都是浅浅的。
孟存汝僵硬地撑了一会儿,起身要离开,方轶楷伸手揽住她腰,双手互扣,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她记得他的一只手也是骨折过的,不敢贸贸然推开只好含蓄道:“这样我很累,压到เ你伤口就不好了。”方轶楷闻言松开了受伤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臂用力地箍筋,将人硬是拽到身体一侧躺倒。
孟存汝尴尬地看了一眼没有关紧的舱门,方轶楷侧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孟存汝要推拒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垂落回身侧,安安静静地同他一样看着头顶的舱板。这原来大约是那女孩住的地方แ,舱板上高高地悬着只用贝壳串ธ成的风铃。船身微微一晃动,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方轶楷的手在她肩膀上搁了一会儿,摩挲着握住了她的手掌,五指相扣,眼睛却仍旧看着那些晃动的贝壳发呆。
海浪的声音清晰可闻,他们这样并肩躺着,无关情(和谐)欲,心里却都有些满足。甲板上有女孩轻快的脚步声,随后愈来愈近,孟存汝心里闪过一丝离开的念头,马上又妥协了。
看到就看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脚步声定在了一个点上,然后再次远去。不知是因为ฦ看到这样暧昧的场景,还是单纯有事离开了。
船到码头,孟存汝起身整理头发,临要出舱门,一直沉默的方轶楷突然伸手在她头上拂了一下,掸下来一丝白色的纤维。
小季目不斜视,似乎早知道他们是待在一起的,过了浮ด桥才道:“阿晖他们已经到เ了。”孟存汝一愣,小季摆出无奈的表情:“人多总是好的,万一有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
岛上果然如女孩所说,到เ处都是石头房子。列旗岩又高又大,耸立在海岛一侧,远远看去,确实像被海风吹得飘向一侧的旗帜。
阿晖见到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同小季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当着孟存汝的面两人就有些不愉快。女孩自称“很大”的家其实也不过三个ฐ房间,要住下方轶楷、小季、孟存汝以及随后跟来的四名保镖显然是不现实的。
阿晖向女孩的邻๑居又租了三个房间,将采光最好的那个房间留给了孟存汝,方轶楷的房间则依旧是女孩家的那间狭窄老旧的卧室。
孟存汝有心要照顾ุ下病人,方轶楷却直接跟着女孩上了楼。
午饭是向房东太太买的,渔家别的没有,海鲜是管够的,一桌饭菜摆开,连素菜都是海里来的。方轶楷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拉着孟存汝要去看女孩口中的撒尿娃娃。
所谓的撒尿娃娃其实并不稀奇,一般的旅游景区也都有,用紫砂或者陶瓷做成的裸身小男孩或动物,尾巴、嘴巴甚至“撒尿”的地方开了小口,淋上热水之后就能喷水。
列旗岛上的撒尿娃ใ娃主要在于量大,纯手工。做娃娃的老汉头发已经全白了,认认真真地在自家门前拿着工具雕刻、塑形。
除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娃娃,他还做茶宠,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一排,从蟾蜍、貔貅到เ西洋风打扮的牧羊女、阿拉斯加犬,一应俱全。
老人生财有道,在门口挂了牌子,拍照一张五元,合影十元,登报免费。
孟存汝被这规整势利ำ的牌子逗笑,拉了方轶楷找老人合影。
老人放下工具,搓手:“两个人,价钱要翻倍。”
孟存汝点头,当即就要掏钱,掏了半天发现自己出来匆忙,还真分文未带。方轶楷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心情好了起来。
一直远远跟着的两ä位保镖觉察了他们的尴尬,赶上前来,替自家小老板付了钱。女孩比老人更懂赚钱之道,从背包里摸出拍立得,劝道:“要不要用我的相机拍,每张加十块钱就好。”
保镖的脸都抽搐了,孟存汝倒是很欢迎,方轶楷也十分自觉地站到了老人的另一边。
拍完照ั,女孩又劝他们买点撒尿娃ใ娃和茶宠回去,因为看出孟存汝大方,每样都帮老人报高了价钱。孟存汝心软的毛病依旧ງ,这点蝇头小利是乐่意人家赚的,挑了整整好几盒。
末了,连老人都有些过意不去,进屋拿了只大海螺出来,硬要塞进她怀里。
回去的路上,方轶楷见她捧着海螺笑得十分开心,忍不住拉住她,拿树枝在沙地上写字打击:明明是你花钱买的,有什么好高兴的?
孟存汝摇头:“这是人家送我的。”
方轶楷不屑:你往银行多存钱,也能ม坐进vip室。
孟存汝将海ร螺换了只手:“就是因为花了钱才送我,那也值得高兴,千金难买心头好,它讨我喜欢,让我不计得失。”
方轶楷的手顿住了,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孟存汝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他再写什么。方轶楷扔了树枝,又走了一段路,掏出手机写了起来。
孟存汝很快收到เ了短信:你也让我不计得失,可我仿佛已经连你都失去了。
孟存汝猛然回头看他,他低着头,拿着手机泫然欲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