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馨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倒是觉得，深宫虽有是非，可皇上与贵妃算是极其仁慈的了。至于于大人，恐怕她本来便是这样的性子也说不定。”
芳馨道：“姑娘常说，于大人与姑娘俱是为奴的出身，故此才相互怜惜，成为好友。可是依奴婢看，同是为奴，命运却有不同。于姑娘自小便在宫中ณ受尽白眼，身世堪怜。但姑娘身为ฦ长公主府的总管之女，又得长公主垂怜，境况自是宽裕不少。故此姑娘素来宽和，这于大人就未免心窄了些。”
太阳已经有些偏西，阳光照ั入檐下，我伸一伸腿，刚好让太阳晒到我的双脚๐。我眼望东偏殿上白云悠悠，说道：“贵妃与我说起她的孪生姐姐，又说她年少时的愿望是与姐姐一道隐居山水之间。姑姑，周贵妃几次让慎媛着道，可如今又肯去看望她，所做之事无一不是为了她的病情着想。她身处天家富贵，似乎又向往天然。我越来越看不懂，贵妃娘娘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恍然道：“身不由己……”
太后点头道：“那也不错。只是敬媛当年是随侍的丫头，先帝登基之后，才得了这个位分。虽说有名分，但供养却有限。如今历星楼的慎媛却与敬媛的情形大不相同，渊儿斟ต酌着添些也好。”
太后道：“如此便好。”说着又向皇帝ຓ道：“慎媛固是有错，却甚是可怜。她毕竟是曜儿的生母，皇帝ຓ还应垂怜。”皇帝恭声应是。
正说着，只见昏暗的室内木梯震动，烟尘逸出，原来是惠仙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的面孔从阴影中探出，双目微红，神情萎靡，发丝散乱，我不觉大惊道：“姑姑这是……”
我心知慎媛有异，便回头对高曜道：“殿下且回去和小钱踢鞠，待娘娘醒了，臣女再派人去请殿下，可好？”
皇后道：“不知皇上几时才能撤去臣妾的禁足之令？”
皇后大失所望：“皇上这是何意？”
芳馨凝思片刻，说道：“姑娘刚才说到เ权势，奴婢以为ฦ，权势能杀人，也能救人。姑娘虽然无权无势，何妨借些来？”说着向西面一指。
芳馨微笑道：“奴婢以为ฦ，皇太后向来仁慈，姑娘好好想想法子，说不定还能有些眉目。”
书房中ณ只剩了我与皇帝两人，我低着头，目中所见仅是一双玄色金丝龙靴，缓缓消失在上首的书案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帝方开口道：“朱大人将皇子教导得甚是得体。”
皇帝ຓ道：“很好。朕听闻，朱大人昨日深夜曾派人去求见皇后，却是何故？”
皇后虽然从不得皇帝的宠爱，但总是七年夫妻，还生了一位皇子。为了废去从无过犯的皇后，皇帝当真煞费苦心！都说皇家的夫妻恩爱当不得真，果然如此！
这样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儿，只觉手脚冰凉。绿萼端了五福汤进来，哎呦一声道：“姑娘，您怎么打开了窗户？”说着便爬上榻关窗，忽然低声唤道：“姑娘，二殿下和李嬷嬷回来了。”
正说着，红芯和小西她们已经写完了当日的功课，各自拿了几篇写满了字的宣纸请我检阅。我一一看过，锦素扫了一眼道：“连红芯都写得这样好了。还是姐姐有恒心，若换了妹妹，可懒โ怠这样日日教人念书写字。”
红芯道：“这半年来奴婢们随姑娘读书，也知道了很多做人的大道理呢。”说着收起那几篇字，行礼道：“于大人请宽坐，奴婢去做些点心来。二位大人是要下棋还是看书？不若让奴婢去外间选两ä本书进来？”
我一心都在锦素身上，宫里是如何喜气洋洋的迎接皇帝回朝的，我也没留意。到เ了十月初六，皇后带着妃嫔女官、皇子公主出了外宫的朱雀门迎接皇帝，宫中自此宴饮不断。自月圆以后，锦素才慢慢的好起来。
我携了锦素的手进了灵修殿。灵修殿的正中摆了一只白瓷熏笼，炭火正盛，午膳时扔进去的香橙此时飘出阵阵香气。小西上前揭开熏笼，用铁钳将烤熟ງ的橙子夹了两个ฐ出来，盛在瓷盘中，笑嘻嘻的道：“二位大人可要吃橙？”
周贵妃出去后，我和锦素相对而坐，杜衡侍立在锦素身后。我握住锦素的双手，凝视她微红的双目道：“锦素妹妹，我并没有向皇后娘娘告发你，你相信我。”
我摇头道：“妹妹若当时肯信我，便是对质也不怕的。我只说没听过，皇后娘娘也无可奈何。”
听闻锦素有事，我不由有些着急，紧紧ู抓住芳馨的手腕道：“自然要见！”说着便疾步走出灵修殿。刚刚走到เ门房外，便听见里面呜呜咽咽的哭声，昏暗的灯光下，若葵巨大而模糊的侧影在南墙上微微颤抖。掌事宫女白?坐在一旁้安慰她。若葵一听见脚步声，立刻向门口望来，见是我进来了，忙跪倒在我的脚๐下，哭道：“朱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姑娘。”
若葵满脸是泪，闻言慢慢止住哭泣，抽抽搭搭道：“今日我们姑娘刚要用晚膳，守坤宫的商公公忽然来了，说姑娘在宫里买卖各宫消เ息，四处散播流言，且胡乱ກ议论政事，皇后娘娘要请姑娘去问话。奴婢到了守坤宫一瞧，太**里的宜修姑姑早便跪在那ว里了。杜衡姑姑便让奴婢去告诉周贵妃，她和若兰陪着姑娘进了守坤宫了。”
平阳公主忽然尖声叫道：“孤不要，孤不要。二皇兄天天有朱姐姐陪着写字说故事，还可以踢鞠，孤为什么只能和宫女玩儿？母亲也不理我，舜英姐姐也不理我……”说着竟然大哭起来，一把抓起玉子儿狠狠朝庭院中扔了出去，哗啦啦洒了一地，摔裂了几颗。安氏见状，忙柔声哄劝。
高曜和丫头们写完了字，大家都散去洗澡了。沐浴之后，众人搬来凉榻，摆好瓜果，在院中ณ乘凉。此时天色浓黑如墨，月朗星稀，高曜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绸衫，光着脚躺在榻上看星星，芸儿坐在身边把扇。乳母李氏带着几个丫头坐在一旁乘凉。我披着水墨烟雨寝衣，散开头发，走出灵修殿，命人搬了一张竹椅下去。高曜侧头见我来了，顿时坐了起来，兴奋道：“玉机姐姐今晚还没给孤说故事呢。”说罢招呼我坐在榻上。
芳馨垂目道：“皇上口谕，陆贵妃身怀帝裔二月有余，遇乔宫上下加赏半年俸银。皇后此刻๑也在思乔宫，说是让陆贵妃安心养胎，连晨省都免了。”
芳馨道：“照理，上个月陆贵妃病了七八日，太医院就当诊断出来了，想不到瞒得这样紧。”
皇帝ຓ笑道：“这出戏虽然悲怆，但朕喜爱其中的兄弟之义。兄弟之ใ间，因血亲而有情，但更可贵的是兼有朋友之义แ。且朕听母后说过，朕尚在母腹中时，周贵妃便以此戏为双亲——定亲王夫妇讨回公道，可见戏中有公义。朕许久没有看戏了，今日不能ม不好好看看。”
内官将盘子传给林妃的侍从，林妃正在看戏牌子，忽听太后问道：“端阳佳节，怎么不见信王在此？他倒舍得将你们娘儿两个丢在宫里？”
我见她说得可怜，不禁有些心软，便道：“这个么，我也不知道。前日皇后深夜召见，以周贵妃画ฑ像之事质问于我，我费了许多口舌才得以消除皇后的疑虑，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呢。皇后的懿旨ຈ，又如何会与我这进宫才刚ธ二十日的人说呢？”说着，只看她俩的神色。
只听史易珠沉吟道：“虽说当日看画ฑ时只有我和锦素姐姐在，但我们二人只觉那画像是姐姐闲时作来自赏的，且若不是看衣饰，也认不出那是周贵妃。我二人怎会以此事构陷姐姐？姐姐再想想，我们看画时殿门大开，或许是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了；又或者，是我二人回宫告诉了别ี人……那也说不定。”
我站起身来，对绿萼道：“你们先写着，我去启祥殿看看。”
高曜一抬眼，见我来了，忙跳下地：“玉机姐姐，孤要去灵修殿。”
史易珠将诗读了一遍，叹道：“丹青画ฑ不成，一片伤心意。姐姐写得真好。”
史易珠道：“不错。”说罢命小丫头回遇乔宫一趟，锦素也让若兰回永和宫取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