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目叹了一声道：“姑姑……”
我缓缓踱到灵修殿门口，正午阳光正烈，洒在脸上有些*โ辣的疼痛，灼热得令人眩晕。我越想越惊，扶门的右手不禁颤抖起来。芳馨跟出来道：“姑娘有什么话不妨和奴婢说说……”
我一面饮茶一面叹道：“我梦见太后和周贵妃了。从前我只知道，周贵妃剑术通神，可是今晨去向太后请安时，太后和邢姑娘腾挪往来，剑风凌厉，众人避之ใ不及，唯有周贵妃，连衣带也不曾动一下。”
芳馨惊叹道：“周贵妃果然有这样厉害么？”我微微一笑：“姑姑且放眼看吧。”
裘家的大太太穿了一身蓝色细棉布长衣，只在袖口和裙ำ角绣了牙黄色的小花，头上只簪了两朵通草绒花。虽然只有四十来岁，但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和口角有几条深深的皱纹，略显凄苦。想来两年前裘家被治罪抄家，她吃了不少苦。她上前一步，还礼道：“劳动穆仙姑姑了，罪妇愧不敢当。”
裘า夫人退了一步，极谦恭的欠身道：“不知皇后娘娘召臣妾有何要事？还望姑姑不吝赐教，好不使臣妾殿前失仪。”
我一笑：“谢我做什么？都是各人的造化罢了。”
拈了一枚樱桃送入口中，有些酸，微微皱眉道：“今年樱桃倒熟得早。刚ธ才殿下在这里的时候怎么不拿上来？”
封若水的容貌自是娇丽ษ，只是未着脂粉。虽然与我们一样穿着一身象牙色长衫，并不惹眼，可是香风细细，幽幽袅袅，竟似一股书香墨香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忽然穆仙带了那个捧花的小丫头从东偏殿走了出来，刻花青瓷大盘上还躺着一白一紫两朵牡丹ล。穆仙先向周贵妃行礼ึ，说道：“娘娘一早起来，亲去后花园折了这两朵花，说这朵绿牡丹清新雅致，极衬贵妃娘娘。奴婢恭请娘娘戴花。”
见我坐在书案后，芳馨连忙奉茶上来，小心道：“奴婢有一事一直不解。”说罢低眉顺目，不敢抬头。
芳馨道：“如此奴婢便斗胆请问姑娘，皇上既然立了大殿下为皇太子，为何不立周贵妃、却立了陆贵妃为后？虽说周贵妃当年不宜为后，可是如今大殿下已是太子，所谓母以子贵，如今立周贵妃为后，想来无人会反对皇上。”
竟然要用一封空白的信骗升平长公主开门！沉闷数日的心如湿封的泥土，萌蘖出一朵暗笑的花儿。先是发愁不能去漱玉斋送信，有负采薇重托。再愁见了长公主也未必能ม将信中的内容如实告知。如今有这样一封空白的信件为ฦ引，仿佛亟待我去填满，真真假假，又有谁知？
周贵妃端起莲瓣青瓷盏，只润了润，启唇道：“只有一句话请朱大人代为转告。不恶吴起杀妻（注1），但讥张敞画眉（注2）。”
启春不待我说完，已是了然，顿时又惊又怕，瞪着眼睛说道：“幸而我们没有莽撞送信，若被人撞破，龙颜震怒，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与启春默然相视片刻。她拿起信封，我拿起信笺，双双投入炭盆。火舌绵延而上，纸张碎裂成灰。热气在脸上一跳一跳，终于冷寂下去。我俩同时松了一口气。
小西红了脸道：“奴婢从没见过于大人生这样大的气，奴婢早就没了主意，哪还能说出话来。”
小西忙道：“奴婢这就先回去，让红芯姐姐把茶点都收起来，再伺候下笔墨，可好？”
红芯在我身后道：“早ຉ就听说谢小姐的刺绣功夫比宫里的绣娘强多了，不知启姑娘肯不肯赏给奴婢也看看？”
启春道：“也好，红芯姑娘好生看看，若能挑出毛病来，明日我对采薇也好说嘴。”
玉枢重新躺下，摇头道：“母亲嘱咐过，妹妹在宫里为官不易。上有太后皇上，下有两宫贵妃，还有无数规矩拘着。所以，还是不要说了。我进宫，也只是玩儿，何必为了这件事情去求贵妃，不怀好意的人还只当妹妹升了女史，便轻狂起来了。”
玉枢道：“你才进宫没多久，长公主殿下见我唱歌儿还好听，便请了乐坊的老师来教导。如今天天都要练歌舞，着实辛苦呢。”
高?d笑道：“大过年的，你便跟孤这样赌气。晦气！也罢，孤知道你一向对下面人好，也是她的造化来了。今日我便回了母亲，不叫她担这个差事就是了。好不好？”
高?d道：“自然！”说罢掀开窗帘，对外面听候命令的小厮道：“你回去，替孤问候母亲。向她禀告，就说宫里的朱大人求情，请她赦免了马厩里的宋氏，仍旧让她回原处去住吧。你这就带着宋氏回去。”那小厮恭敬应了，回头喝住宋氏，离了马车去了。
只听慎媛接着说道：“皇上最近转了性子，先是许诺信亲王世子自行择妃，如今又应了昌平郡王。念起皇上当初对睿平郡王的决绝，我实在是想不通。玉机向来见事透彻，可知其中缘由á么？”见我默默不语，便重新坐了下来，只是喝茶。
慎媛丢â了铁钳拍拍手道：“玉机是想到了什么เ？”
启春笑道：“早ຉ便听闻玉机妹妹的仕女图画得好，如今肯屈尊为我绘像，自是求之不得。”
采薇笑向启春道：“苏姐姐的厨艺了得，春姐姐可要带我一道去。只是苦了玉机姐姐，守在宫里不能出去呢。”
芳馨停了针道：“也许是在别处听宫人们说的。”
芳馨支颐想了半晌，说道：“自然是问姑娘身边的人，姑娘身边的丫ฑ头里……红芯？”
熙平不假思索道：“嫡庶之变，固是残酷，但也最为玄妙……孤绝不改变心意。”
熙平笑道：“这却不敢当，还要玉机成全才好。”
慎媛道：“我也不敢说我就想通透了，只是总这么病着，也不好。既没勇气再寻死，便得好好活着。”
我郑重拜下道：“是。”
锦素扁扁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是妹妹的不是，以后再不说了。”
我见她面色如此郑重，不觉好奇道：“妹妹有何要事？”
皇帝凑趣道：“母后还不知道，朱女巡ำ不但将曜儿教导得甚是得体，自己更是见识不凡。朕记得有一次她在益园中与朕说了许多治国之ใ道，竟也不输于朝臣。单就这份学识，也当得起这女史之位。”
我忙跪下道：“太后明鉴，臣女是胡乱读过一些政论史书，但说到通晓政事，臣女万万不敢当。”
我松一口气，端端正正行一礼道：“烦请姑姑通报，我想去向娘娘请安。”
我微微一笑，拔下头上的赤金红宝石蝴蝶簪，交给惠仙：“拿着这个ฐ代我求见娘娘。”
惠仙道：“难道大人早便知道皇上的意思？”
惠仙皱眉道：“大人所说‘当视情形’，是何种情形？”
我微笑道：“有小钱在，我不会摔着的。何况皇后如今正在受苦，我不去亲眼看看她，心里总是过不去。姑姑不必拦我，我答应姑姑，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我忙道：“小钱这个主ว意极好。这是最不惊动人，最简单，最好的法子。小钱，你便去备着吧，待二殿下写完了功课，咱们便去益园。”
我微一苦笑道：“姑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原本我只想在皇上面前承认，我一时大意，错看了内史。可是，我张口便替皇后娘娘开脱求情。”
我闭目回忆起书房中干燥温暖的气息和如芒在背的目光，叹道：“皇上说，他自会派人查证，便赶我回来了。”
我没有半分迟疑，深深颔首道：“确是没有错。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终有一日殿下也会明白的。还记得臣女向殿下说过的孟尝君田文小时的故事么？殿下那时答应了臣女，要做像田文一样的孝子的。如今日这样的忤逆之言，殿下万万不可再说。”
我拉着他的小手，柔声道：“这一节臣女如何不知？殿下日后当更加孝顺ิ母后，尽殿下孝子的本分。只是若事关皇上，殿下当心存敬畏，不可胡思乱想，更不能诉诸口舌。须知祸从口出。”
我叹道：“我怎不知妹妹是为我好。只是这也太过……匪夷所思。”
我站起身来，拉着锦素的手道：“妹妹是为我好，我怎能不知。这事……还容我仔细想想。”
锦素右手一颤，银签子叮的一声落在地上，小西见了忙弯腰去找。锦素忽然含泪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姐妹也有相害的一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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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扶起杜衡道：“姑姑身为母亲的苦心，玉机明白。”
我含泪颔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随手拿起一只宫墨，轻轻敲击书桌，说道：“皇后娘娘素า知我们三个一向交好，她或是不想我为难，或是疑心于我。”
我微微冷笑道：“皇后娘娘疑心我既然得知于大人私传太**中的事，为何却不告发她。”
午饭也没有吃，周澶的肚子咕叽咕叽的叫了起来，但是萧壮士好像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澶晃晃悠悠的又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盖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揭掉了，但是感觉到一片阴凉和一点风，是母亲在她头上撑着一把伞，又拿着扇子给她扇着。母亲也在竹筐里藏了半天，只见她的脸上挂着油腻腻的汗珠，脸颊๐潮红，毛孔都扩张开来，头发凌乱，这是周澶第一次感觉到不愉快的旅行让一个ฐ人狼狈不堪。母亲把她扶出篓子，她立刻๑活蹦乱ກ跳起来。
“妈，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