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维尔面部线条绷得极紧，语气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现在先伊莎贝拉女士的状况，也许……”
“埃莉诺女士？”
“你笑什么？！”
她低头走得快，差点和人撞个满怀。
“塞维尔大人？”埃莉诺走下马车，低头致意。
埃莉诺隔着黑色面纱与塞维尔视线短暂相交。神官的唇线微微绷紧，不自禁流露出了些许谴责的意味。他显然非常了解美泉堡的内情，对埃莉诺插足罗伯特与希尔德加一事持保留态度。
“不，还有其他人关心埃莉诺女士……我为她高兴。”
脚๐步声远去，寂静的走廊之上，小窗投入一束金光。这一手就能ม掐断的灿烂细光渐渐转橙变红，向走廊对策缓行，直到最后与蓝莹莹的夜色融为一体。
“又有多少人能轻松过活？”乔๒治漫不经心地反问一句，转而说道，“但我并不以此为耻，我甚至还必须感谢那位医者。”
只有雨声风声的夜渐渐深了，乔治等了片刻，才出言确认：“夫人？”
“如果那是您的愿望，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乔治愣了片刻，整张脸容才因为ฦ骤然绽开的狂喜而明亮起来。他回身从桌上取过一把短剑，双手递来：“长剑不方便行走，只带了这把短刃，请您见谅。”
“恼羞成怒了？承认吧，克劳德大人，您根本没想那么多。您能做的也就只有看穿我不上台面的伎俩，为自己的一点小发现沾沾自喜。杀死了罗伯特一切就大功告成？想取代他的领主肯定不止一位，怎么都轮不到－－”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会掐死她。
“上场前的开胃酒，”罗伯特接过水晶杯，一饮而尽，惬意地长出了口气，“没什么比克劳德调配的香料é酒更提神的了。埃莉诺，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埃莉诺先整了整丈夫的衣褶，才叹息着接过酒杯：“克劳德大人，麻烦您了。”
克劳德斩钉截铁地道：“罗伯特大人打猎都要到傍晚才回来，请您放心。他不会察觉的。”
目的地是克劳德在裙楼的套间。
“以弱胜强，看来这一课你学得很好。”像是淬了糖的甜美声音一如往常地响起。
在南乌尔姆是这样：她无微不至地侍奉着年迈的丈夫，故意让他目睹卡洛琳是怎样羞辱她、虐待她，却不抱怨一句，甚至还有意无意地为ฦ卡洛琳美言。她以最卑微的姿态将马修的心牢牢抓在了掌心，直到那对兄妹牢固的关系因为ฦ她分崩离析。
“对两位艾德文大人的不幸……”罗伯特大人叹了口气，真挚而坦率地相求，“能ม否占用您一些时间，我有事想要与您商谈。”
罗伯特微笑着点头，示意她先行。他年过四旬，身姿伟岸，皮肤微微发红，茶色的双眸如炬，一看就是位战士。这位公爵也的确以战功闻名：他率军队横扫荷尔施泰因和特里托，差一点就能建起数百年未见的辽阔统一王国。
埃莉诺一僵，摸索着找到身上悬挂的青金石念珠，默念了一句祷词，才问：“北洛林其他诸位……”
封住信纸的红色蜜蜡印有海蛇徽记。埃莉诺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接过：“辛苦你送信了，彼得爵士。我们会立即调头北上，你可以和我们同行一段稍事休息。”
见爱莲娜不语，乔治继续说道：“尼尔大人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您以公爵夫人的身份出现……他一定是默许的。正因此，仆人传话称莉莉安女士会出席晚宴时，尼尔大人才会那么惊讶。”
没料到对方会轻而易举地坦白，乔治只是一怔，转而愈发警觉。
爱莲娜悦耳地笑了：“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什么地方你总不会忘了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都忘了……你会在妻子入睡后来到卧室中ณ的密室，穿过下面的暗道，去拜访你最爱的女儿……”
对话还在继续。
她无言接过。骑士从腰间取下皮手套戴上，动作轻柔地将头颅披散的金发撩开。埃莉诺立即伸直手臂，为他照明。死者苍白的肌肤上已经冒出了暗紫色斑痕，而颈部异常整齐的切口下……
“尸变的程度不严重，死亡时间应该是傍晚，但到เ底是我们抵达枫丹尼前还是之后，我无法判断。”乔治异常冷静，“死因……”
“埃莉诺女士，抱歉打扰您，公爵夫人想见您。”门外的乔๒治语带歉意。
夜色浓重，廊上只剩一盏烛灯亮着，骑士的脸容半明半昧，浅亚麻发丝隐隐镀上闪烁的一层红光。
尼尔公爵颔首，对骑士的兴趣寥寥，甚至没正眼打量他：“几位可以在枫丹尼的花园里走走。”
“这一路辛苦您了，乔治爵士。明天见。”
春夏是锦标赛的季节，是骑士的季节。
保罗爵士替大学士探望过阿曼达、也没有站在埃莉诺那边，事件结束后便主动请辞，已经动身前往天气更为宜人的南方แ。乔治却若无其事地逗留到现在，毫无去意，却也对他卖的人情只字不提。埃莉诺便有些焦躁。
她打开梳妆盒，净化完毕的那两枚银戒指躺在角落的绒布袋子里。镶嵌蛋白石的那枚是乔安偷出的，毫无纹饰的那枚则是乔治交给她的。骑士将这戒指抛起又接住的神态竟浮现在埃莉诺眼前，还有那时他发问的眼神……
乔治·马歇尔的确太过危险，她至今无法摸清对方的底牌与目的。但乔治显然与塞维尔的主动介入有关；在老艾德文发病时，他也适时提醒她、帮她遮掩，防止大学士在那时就察觉她的失态进而生疑……
她加深了笑弧，右手食指指腹贴着侯爵凸出的喉管，几乎ๆ是挑逗地一路描摹着向上，最后索性勾起了老艾德文的下巴。
“您在发抖？为什么？我很可怕吗？”埃莉诺感到委屈般嘟嘴，恶意地朝对方脸上呼气，“您不喜欢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那些守着您的小姑娘都是这么服侍您的。”
大神官米内劳斯迷惑地追问：“侍奉？”
不知是谁带头起哄，人群因为这丑闻顿时沸腾了。
“您对人性的看法似乎相当悲观，”金发神官善意地凝视蜜色肌肤的骑士，“如果您有什么烦恼，我可以为您解惑。”
塞维尔坦然答道：“我试图帮助她留在圣所，却没能说服卢克索侯爵，对此我至今感到十分遗憾ย。”
她当然听说过，听说马歇尔伯爵不顾亲生子乔治安危，带兵夺回在上一场战争中失去的堡垒和封地，违反了与威海姆侯爵的协定。使者当即传来口信，如果马歇尔伯爵不立即撤军，威海姆侯爵就会处死人质。马歇尔侯爵这样作答：“我的铁锤和铁砧还没生锈，随时能锻造出更优秀的子嗣！”
他没有掩饰这一瞬的软弱。
“您也知道，我不被三女神垂怜，”埃莉诺自嘲地笑笑，“不幸总会主动缠上我。”
埃莉诺侧首，第一次与对方四目相交，感到痛楚般眨了眨眼：“不，您不必感到歉疚。这不是您的错，即便同为神殿中人，圣所外的人也很难影响导师的决定。”
“都是些没用的小东西，是我的爱好，请您别在意。”
大学士的胃口很好，面前的木碗很快见底。他将勺子一搁，直入正题：“夫人，我们直接谈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