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回过神来,垂下头低声重复:“我没事。”
掌事的几位先知絮絮议论了片刻,始终没能下定论。
埃莉诺却没立即离开,而是俯身碰了碰水面。暖融融的水流从她指缝中穿行,留下温泉特有的滑腻触感。
她立即起身,淡淡道:“希望伊莎贝拉女士无碍。”
埃莉诺摇摇头,转身往外走:“您侍奉的女神真爱拿人开玩笑。”
“您在这里……”
金发神官无言注视了她片刻,神情有些复杂:“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您再次见面。”
塞维尔并非没有脾气,甚至可以说,他的正义感与善良常让他陷身泥潭;如果不是欣赏他品格才干的大神官们多加照拂,他根本无法站在当今的位置。埃莉诺对此清楚不过--她见过对方แ与老艾德文据理力争的样子。她更明白,他不过是碍于过往情面才没直接斥责她。
“闲话也说够了,到酒窖去吧,我去把其他人叫来。”
晚钟็齐鸣。
埃莉诺的声音低下去:“你能这么เ想很好……”
没有应答。
埃莉诺定定看了他片刻,缓声说:“您的佩剑,请借我一用。”
埃莉诺接过短剑,乔治却没立即松开剑鞘,反而再次出言试探:“这一次,您没有问我为ฦ何愿意为您效忠。”
盛怒之下,克劳德扼住了埃莉诺的咽喉。
这样也不坏。她本能地挣扎,张口吸气,意识却懈怠,乐得一切就这么草草结束。假如阿默斯ั会允许她这么死去的话。
克劳德立即后退斟ต了又一杯,双手呈上:“夫人。”
阿默斯假扮的黑发侍女跟着埃莉诺退到帐中ณ,不知从哪变出把颇็有帝国情致的羽毛扇来,慢悠悠地给埃莉诺扇风。
见埃莉诺依然犹豫不决,克劳德猛地强势起来,毫不避讳地注视她:“我必须为您处理伤处,请跟我来。”
埃莉诺在房门口踟蹰片刻,最后还是跟着药剂师入内。出人意料地,房中全是各色各样的书信文稿。克劳德局促地咳了一声:“这里不太整洁,让您见笑了。”
埃莉诺笑了笑。
在卡斯蒂利亚也是这样:她扮演着被丈夫背叛、被大学士陷害、忍辱负重的新娘,处于弱势的是她,笑到最后的也是她。
埃莉诺矜持地颔首:“时间还早,如果您不嫌弃,不妨到เ花园中散步。”
“您能造访卡斯蒂利亚是我们的荣幸,”埃莉诺客气地寒暄,“您十多年前的雅伦堡大捷我至今还时常听人提起。”
传信的骑士会意:“各位大人都在等您回卡斯蒂利ำ亚,边境目前没有异常。另外,在上个驿站有人托我给您送来这封信……”
“多谢您关怀,”骑士腼腆地咬了咬嘴唇,慌忙拉开距离,“我必须立即回卡斯蒂利ำ亚,向诸位大人报告您的答复。”
金发女子揉了揉眼睛,懒โ洋洋地承认了:“书上没有这方แ面的记载,我失误了。答对了哦,小骑士,我是莉莉安,经常会以母亲的身份和远方来的客人见面。”
莉莉安露出险恶却无比诱人的微笑,仿佛对这一切乐在其中,循循善诱地发问:“那么事件的真相又是如何?没找出杀死母亲的凶手前,我是不会放任何人离开的。还差一点,加把劲,小骑士。”
埃莉诺抬头,与乔治四目相交。他的惊讶适度而不过露,反而有些不自然,倒好像他早就猜到了这点。
“不,不要说了,求求你……求求你!”
埃莉诺闭了闭眼,稳住手腕没发颤。
“皮肤表面有血点,很可能是窒息而死,”他的手指在侧颈่切口边缘点了点:“大约是细绳索ิ勒死的。刀口几乎贴合勒痕,说明分尸在后。”
“请稍等。”
“爱莲娜夫人在哪里?”
“不巧我有些累了,我应该会直接去休息,为守夜养精蓄锐。”乔治看向埃莉诺,只简短唤了一声,“夫人,明天见。”
这一小插曲结束后,埃莉诺继续与尼尔公爵闲谈着往饭厅行去。他们的对话围绕着修辞学打转,话语本身却渐渐变得空洞,公爵明显心不在焉,只是单纯地为了继续闲聊而东拉西扯。
“您不打算趁着时节未过,去其他领国参加锦标赛?”
“您这是在赶我走吗?”乔治噙着笑看她一眼,却很快转向别ี处,话中委屈真假难辨。
那专注得仿佛只看得见她一个人的眼神,将人紧紧罩住无从挣脱的眼神,轻而易举便让人丧失抵抗意志的眼神。
但这些都是她自找的借口。她还不想杀死他,仅此而已。
“你……”侯爵想甩开她,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埃莉诺含笑的、迷人的、却也令人不寒而栗的面容越凑越近。
老艾德文颤栗着,试图避开她的视线。
爱丽丝结巴起来,脸涨得通红,眼一眨竟然留แ下了恐惧的泪水:“对,侍奉老艾德文大人,在、在那种方面……”
巨轮倾覆只是一瞬的事,但积水漫过压舱的货物却需要很久,等甲板上的人意识到这一切时,为时已晚。
“也许有一天我会来找您倾诉的,”乔治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您与埃莉诺女士是旧识?”
乔治眼神一凝,沉默地与神官向新一轮庭审所在的二层偏厅走去。
“威海姆大人是我所见过的最仁慈正直的人,我虽然是人质,却受到了与亲生子同等的待遇。他更像是我真正的父亲。”乔治停顿须臾,平静地陈述,“但他也被那波病魔带走了。一年里,我失去了两个父亲。”
埃莉诺没说话。
“那ว时没能阻止卢克索侯爵将您从圣所带走,我十分抱歉。”
她顿了顿:“当然,艾德文大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