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声凝视她，被她含泪的模样刺痛，想侧脸回避，却又舍不得就此转开视线。
“乔治，吻我。”
“不，如你刚刚所言，我是来送死的。”
“说笑的，我只是想来见见你，伊莎贝拉，”埃莉诺游刃有余地微笑，那ว亲和放松的表情就像在与多年的至交闲聊，“我想看一看你为了复仇决意杀人的表情。”
掌事的几位先知絮絮议论了片刻๑，始终没能下定论。
其中一个黑袍人沉吟着开口：“出事前占星塔根本无人进出，我们实在不明白凶手是怎么เ接近皮提亚大人的。圣堂人数也在刚ธ才清点完毕，还有五人下落不明，包括目击到黑衣人的埃斯梅……”他向萨维尔行了个礼：“我等受戒律束缚无能为力，一切都交给您了，萨维尔大人。”
她立即起身，淡淡道：“希望伊莎贝拉女士无碍。”
“我去问问情况，请您不要离开这里。”塞维尔语毕便向几个先知走去。
“您在这里……”
金发神官抿唇沉吟片刻๑：“在圣域内又发现了新的受害者，发现死者时乔治爵士也在场。”仿佛觉得这消息还不够惊人，塞维尔艰难地顿了片刻，再次补充：
塞维尔并非没有脾气，甚至可以说，他的正义感与善良常让他陷身泥潭；如果不是欣赏他品格才干的大神官们多加照拂，他根本无法站在当今的位置。埃莉诺对此清楚不过－－她见过对方与老艾德文据理力争的样子。她更明白，他不过是碍于过往情面才没直接斥责她。
“您不知道？”塞维尔很少这么เ反问旁人，口气便显得有些不善，他很快和缓了态度，淡淡道，“伊莎贝拉女士是德菲的女先知。我奉命前来询问她是否愿意离开圣堂。”
晚钟齐鸣。
人未到，笑谈声先从门口传来。带路的是老亨利的养子修，后面跟着一、二、三……共六人，与信上所写的人数相合。埃莉诺没立即上前，先仔细打量了这六人须臾－－除了一眼就能分辨出的武器商会领头人，其余人都没携带武器。在美泉堡这近一月，埃莉诺应当见过这五人，却只略有印象，也不会再有机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没有应答。
※
埃莉诺接过短剑，乔治却没立即松开剑鞘，反而再次出言试探：“这一次，您没有问我为何愿意为您效忠。”
他与她对视须臾，突兀地别ี过头，掩了掩嘴唇。
这样也不坏。她本能ม地挣扎，张口吸气，意识却懈怠，乐得一切就这么草草结束。假如阿默斯会允许她这么死去的话。
埃莉诺没能理解对方话中深意。
阿默斯ั假扮的黑发侍女跟着埃莉诺退到帐中，不知从哪变出把颇有帝ຓ国情致的羽毛扇来，慢悠悠地给埃莉诺扇风。
将冰凉的酒杯在掌心转了转，她便要将其凑到唇边。
埃莉诺在房门口踟蹰片刻，最后还是跟着药剂师入内。出人意料地，房中全是各色各样的书信文稿。克劳德局促地咳了一声：“这里不太整洁，让您见笑了。”
埃莉诺将裙摆拢住，慢慢坐下。这一个小动作短暂地带出了纤细腰肢下的身体曲线，克劳德顿了顿，转身从柜子上取出一个木制药箱。
在卡斯蒂利亚也是这样：她扮演着被丈夫背叛、被大学士陷害、忍辱负重的新娘，处于弱势的是她，笑到最后的也是她。
“真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扮演受害者。”埃莉诺将被褥扯到เ头顶。
“您能ม造访卡斯蒂利亚是我们的荣幸，”埃莉诺客气地寒暄，“您十多年前的雅伦堡大捷我至今还时常听人提起。”
这样的视线埃莉诺无比熟悉。她哑然失笑的同时，又警惕起来：罗伯特成婚多年，妻子希尔德加身份高贵，是名义上八国共主克洛维四世的姐姐，目前她还不想得罪尊贵的国王陛下，这位公爵行事却如此露骨……
“多谢您关怀，”骑士腼腆地咬了咬嘴唇，慌忙拉开距离，“我必须立即回卡斯蒂利亚，向诸位大人报告您的答复。”
乔治原本就在车边护卫，不知听清了多少。埃莉诺只看了他一眼，便召来随行管事的书记官，简单交代了缘由。
莉莉安露出险恶却无比诱人的微笑，仿佛对这一切乐在其中，循循善诱地发问：“那么เ事件的真相又是如何？没找出杀死母亲的凶手前，我是不会放任何人离开的。还差一点，加把劲，小骑士。”
“哦？”莉莉安兴味盎然地拉长了声调。
“不，不要说了，求求你……求求你！”
埃莉诺明显感觉到乔治微微一震。
“皮肤表面有血点，很可能ม是窒息而死，”他的手指在侧颈切口边缘点了点：“大约是细绳索勒死的。刀口几乎贴合勒痕，说明分尸在后。”
“会，”乔治似乎赞赏地笑了笑，“我很久以前旁้观过解剖表演，哪怕受同样的伤，尸体流出的血根本比不上生者。”
“爱莲娜夫人在哪里？”
埃莉诺抬了抬眉毛，没多问。
这一小插曲结束后，埃莉诺继续与尼尔公爵闲谈着往饭厅行去。他们的对话围绕着修辞学打转，话语本身却渐渐变得空洞，公爵明显心不在焉，只是单纯地为ฦ了继续闲聊而东拉西扯。
枫丹尼的女主人也很快到场。只等神秘的莉莉安女士，今晚这小小的宴会便全员到齐。
“您这是在赶我走吗？”乔治噙着笑看她一眼，却很快转向别处，话中委屈真假难辨。
“我也差不多过了锦标赛的年纪，”骑士漫不经心地慨叹，“二十岁时你崭露头角，所有人都争着邀请你为他效劳。到了二十四岁，全场找不出一个能将你刺๐下马的对手，所有人只会觉得无趣。”
但这些都是她自找的借口。她还不想杀死他，仅此而已。
之后一段时间卡斯蒂利亚需要的是稳定与秩序，以及容所有人淡忘主城发生了什么的时间。保罗被回忆侵扰，已经主ว动提出前往他处谋求生计，想来乔治也会在不久后离开。更需要注意的是艾斯纳的那个男人，如果埃莉诺的动向已经跨过内海传到了王都，对方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老艾德文颤栗着，试图避开她的视线。
“您别害怕，”埃莉诺的指尖在老艾德文的面颊上轻轻一刮ุ，“我只是想和您说说话。”
巨轮倾覆只是一瞬的事，但积水漫过压舱的货物却需要很久，等甲板上的人意识到这一切时，为ฦ时已晚。
她精心在卢克索家这艘船的舱底钻了一个又一个ฐ窟窿，耐心等待它沉入最深的黑暗里。而沉船带起的漩涡会将碍事的人一起带走：艾德文、大学士、阿曼达、老侯爵……
乔治眼神一凝，沉默地与神官向新一轮庭审所在的二层偏厅走去。
“那么，”乔治在台阶前顿住脚步，直视对方双眼，“您是否认为埃莉诺女士是这一切背后的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