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肉大家兴致很高，因为过节看守所的警察大部分放假了，所以取消了放风，值班的枪兵在走廊上来回逛了两趟，也到外面聊天去了，这也是基本的规律。
旦ຆ进了看守所每个人都面临同个问题：自己้的刑期。如果判了刑é就知道自己距离劳改队还有多远，也就等于知道自己离自由á还有多远。
柳国夫问道：“你刚才说反革命集团的名称？”他用手指头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仰面朝天闭目思索：“名称，名称？让我想想。”
柳国夫却说：“不行，这事还要讲点策略。这样吧，我向古书记汇报以后看看他的意见再说。不过汪院长你们法院那边要抓紧点，古书记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
“要什么证据？反革命的帽子已经戴上了，你帮我摘下来呀！我是绝对不相信那帮王八操的。”
“老爸，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办学习班，学习班整人的手段你可能比我知道的还要多得多。这年来受的罪太多了，我答应你回厂里去，但我要在家呆段时间。既然回来了，索性在家养养，月底我回厂去。”
我有言君记取，枯鱼之肆索ิ冤魂。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有分教：
我自横刀发浩叹，落霞孤鹜只余愁。
铁戈坐了会起身告辞，谁知道体院的老师在招待所的大门口等着，见他便问：“伙计，个大男人搞么事文艺？搞体育多好！你到底是喜欢文艺还是喜欢打球？”
“还是考我们体院吧，搞文艺将来还不成了娘娘？明天上午你过来我们打下球，你要是过了我这关，连复试都免了，怎么样？”
铁ກ戈颇为得意地笑道：“我六八年春节在姜军家吃过火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就是在蜂窝煤ศ炉子上放口大铁锅，然后把杂七杂八的菜放进去锅烩，这就是火锅。”
辛建说：“我家也有钱，可从来都没吃过火锅，连火锅是什么เ样的都不知道。”
范火木惊讶地说：“何田田知道的真多，我服了。”
何田田得意地笑道：“野草？哈哈，幸亏让我发现了，不然岂不是宝山空回？”
最美的当然要算白菂河的水了。他从小生长在长江边，觉得长江的水除了夹带着泥沙不舍昼夜地奔向东海的气势以外，再也感觉不到เ什么别的了。长江的美在于它雄浑的气势，而眼前的白菂河水幽深碧蓝，清澈得纤尘不染。水中群群寸来长的小鱼儿时而倏然灵动地觅食，时而静静地悬停在水中纹丝不动，如同凭空悬浮的蜻蜓样怡然自得。水边浅滩处几只白鸥在空中上下翻飞，正悠闲地捕食小鱼小虾。山风轻轻掠过水面泛起阵阵粼粼波光，白菂河宛若柔美的西子，缟衣素裳不胜娇羞。
他个猛子扎进水中，嗬，那ว叫个爽啊！
姜军到เ，他便问：“人是不是都能到齐？”
“好哇，人多力量大。你们的工ื具准备好了吗？”
沈冲想了想毅然决然地说道：“烧抢！烧了也不交出去。出了问题我负责。”
姜军说道：“对，这事大家负责，大不了死。活着紧跟毛主ว席，死了去见马克思。”
老山包上家家户户此时已乱成团，大人们呼儿唤女，纷纷把孩子们叫回家。
男人们黑着脸粗门大嗓地厉声吼道：“快把席子铺到地上，都趴到席子上去，谁也不许出门！”女人们则哭丧ç着嗓子到处呼儿唤女招呼孩子赶紧回家，那嗓音颤颤的听得人瘮得慌。
武汉军区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而作壁上观，在征得军委文革小组同意后马上派出部队占领ๆ红旗大楼，并于二月十八日发表了严正声明。声明认定“二八声明”的大方向是错误的，是小撮别有用心的人精心策划制造分裂挑动群众斗群众，转移斗争大方แ向。声明称：“武汉军区派部队占领红旗大楼是为了防止武斗，维持秩序。至于军队造反派组织在二八声明上签字只能代表他们自己，不能代表武汉军区，更不能ม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并杀气腾腾地宣称：“部队将对反革命组织和反革命分子坚决采取专政措施ๅ。”
这下整个湖北热闹起来了。
邰大庆听出这是反话，叠连声地解释道：“哎呀呀真对不起，我哪知道你们是这种关系？他妈的梁飞专门干这种烂屁眼的事！”他拿起电话：“喂，我是邰大庆，下午的行动取消。不用问为什么，取消就是取消เ，废什么话！”
邰大庆淡然笑：“谢什么เ，太见外了。都是条战壕的战友，以后有什么เ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不用亲自跑，信不过大哥我吗？”
这席话让铁戈记住了封氏兄弟。
红州人有病常来这里抓药，就连地县三大院的领导也常常光顾这家中药铺。铺子的老板姓郎，名叫朗杏才，大家都叫他郎郎中。可是这么叫有点拗口，于是大家皆直呼他郎中ณ，省去前面个“郎”字反而更顺口。
“那么我们参加批林批孔又错在哪里呢？”
黄芳不知不觉掉进了铁戈设下的陷阱，无言以对。
“我们就是因为参加了批林批孔运动才被打成反革命的。我们的公判大会你也参加了，那ว天在预审室里我和呼延嵩打嘴巴官司你也听到เ了。这样个ฐ既无组织名称，又无组织形式，更无组织纲领的所谓的反革命阴谋集团是怎样诞生的还用我说吗？”
黄方笑道：“那ว天你在预审室里和呼延嵩讲的那番话真有意思，你真的没提审吗？”
“不光是我，那边那个ฐ脸上被烧伤的人他也没有提审，就这样把我判了你说我服吗？我知道说了也没用，但我就是要出出这口恶气。不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正好那边有人喊道：“开饭了，黄班长把他们押过来。”黄芳马上变换了角色，押着众人起进了公社食堂。
铁戈等人每人三两米饭，小碗红烧肉，众人围着桌子闷头吃起来。另外两桌是枪兵念批判稿的司机和公社领导在喝酒。
趁着枪兵埋头吃饭时铁戈小声问道：“郎老师，今天怎么เ这样关照我们，还有红烧肉吃？”
郎超雄轻轻笑道：“我虽然是红卫兵，但我跟公社领导关系处理得很好。这个学校原来教育质量老也上不去，师资力量不行，整个学校就我个大学生。后来我提出了些建议，我自己又主ว动要求带了语文数学历史三门课，教育质量下子就上来了。校长特别ี高兴，跟公社书记汇报了。公社书记亲自到学校来找我谈话。这个书记还有点水平，跟那个土不拉几的社ุ长完全是两回事，我们很谈得来。你看那边那个瘦瘦的戴棉帽的就是公社书记，我想这顿红烧肉可能ม是他的意思。”
铁ກ戈笑道：“怪不得有红烧肉吃，原来是书记格外开恩，看来熟人还真是个宝。”
正说着，食堂的炊事员又拿着小铝盆给每个人加了些红烧肉，那书记冲郎超雄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又跟同桌的人开起了玩笑。
铁戈笑道：“你看又给我们加了这些肉，这书记有头脑，饭是不能ม加的，因为有具体规定只能三两。但是伙食标准没有规定到底是多少，所以我们这些反革命也可以吃到红烧肉，这是钻政策的空子。这手真是吃奶上梯子——高，实在是高！”
众人都朝公社书记投去感激的目光
列位看官，在当时那种高压的政治环境下，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上需要多么เ大的勇气呀！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反革命，这就足够了。
当铁戈等人被押回看守所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进号子“豺狼”就问：“老铁，今天到哪里去了？”
“到白湖公社ุ消毒去了。”
“中午吃了什么？”“豺狼”老是惦记吃的。
“三两白米饭，碗半红烧肉。那肉烧得真到位，红亮红亮的，香得不行，入口即化，我这辈子第次吃到这么香的红烧肉，造化，造化呀！”铁戈故意这样说。
豺狼惊呼道：“我的天，还吃了红烧肉？狗日的，硬是把老子馋死了！只要有红烧肉吃，你天斗ç老子八回我也愿意。”
“悲哀呀悲哀！没有想到中国竟有人为了吃红烧肉情愿挨斗，那我宁可辈子不吃红烧肉也不愿意挨斗。其实所谓批斗ç所谓肃清流毒都是假的，这是当官的为了泄愤把你拉出去示众，是对你人格上的侮辱。每次批斗示众，那帮老爷们内心深处就有种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ณ的快感。”
老段也颇有同感：“五七年批判右派时我也参加了。其实那ว些小右派的言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比起北京的大右派所谓的‘政治设计院’‘轮流坐庄’‘党天下’来，地方上的右派言论真的是平淡无奇，有的人仅仅是给单位领导提了点意见，就被打成了右派，但个人旦成了右派那就惨了。那些批判的语言要么是无中生有，要么是无限上纲。只可怜那些右派也是到处游街批斗，都被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是中国封建社会游街示众的陋习在现代的翻版。古代仅仅是示众，现在还要用语言进行人身攻击，尽情的泼污水，定要把这人搞臭为止，令人寒心哪。”
铁戈ຖ补充道：“还有点，这种巡回游斗ç对老百姓也是种心理上的震慑。它的潜台词就是：‘不当良民就是这样的下场。’”
第二天铁戈等人又被押到柳六下放的知青点批斗。
这天的批斗会刚到九点就完了，批斗结束后他们被押到เ公社会议室里等待吃午饭。所有的枪兵都到外面去聊天，只留下个十五六岁的小枪兵看守。
这小枪兵可能ม入伍不久，身高不到米七，瘦瘦的好像发育不良。张娃娃脸，嘴唇上刚刚长出浅浅的黄黄的短茸毛，双圆溜溜的眼睛始终盯着铁戈ຖ这七个ฐ人，虽然有凳子但他并不坐下，看来警惕性很高。
铁戈等人围着张破旧ງ不堪的乒乓球台周围的长靠椅坐下，由á于年久失修，这靠椅坐上去就吱吱嘎嘎地响。
郎超雄不停地交叉转动着手指，低声唱起苏武牧羊：
“苏武留胡节不辱，
雪地又冰天，
苦守十九年”
铁戈记得这是他第次和郎超雄见面时唱过的歌，他也跟着轻声唱起来：
“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ร边。心存汉社稷，旌落犹未还。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夜在塞上只听茄声入耳心痛酸”
小枪兵怯怯地制止道：“谁让你们唱歌的？不准唱歌。”听口音他是河南人。
铁戈ຖ讥笑道：“小班长，法律规定不准唱歌吗？如果我们逃跑你尽可以开枪，这唱歌犯的是哪条王法？”
说罢继续唱道：
“转眼北风吹，雁群汉关飞。白发娘望儿归，红妆守空帏。
三更同入梦，两ä地谁怜谁？任海枯石烂，大节不稍亏。总教匈奴心惊胆破共服汉德威แ。“
小枪兵看管不了，赶紧跑到外面汇报。
黄方进来后看见铁戈ຖ他们都坐在原地未动，便骂那小枪兵：“狗日的个新兵蛋子，告诉你，他们是已决犯，不存在串ธ通案情的问题。你只要看着他们不逃跑就行，别ี的你不用管，莫跟老子惊诈的！”说完照ั小枪兵屁股踹了脚，又出去聊天。
小枪兵看着黄方走远了，委屈地嘟็囔着：“老兵油子光欺负人，日你妈！”骂完干脆拖过把椅子靠墙坐下来，怀里抱着枪无聊的看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