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戈说：“年半没摸球了，不知行不行，我就试下子。”
围观的人大声叫好，这是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事。
郎超雄石庵村摘下眼镜，个劲地抹着笑出来的眼泪。
铁ກ戈却不笑，还本正经的说：“现在我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判ศ决书说我威胁专政机关，看来我犯了威胁罪。我拒不认罪，态度极为ฦ恶劣，可能是态度罪。我写申诉为ฦ大家辩诬，又犯了申诉罪。在公安处我把姓文的好好戏弄了番，犯下了调戏妇男罪。操他妈，我看这个写判决词的人真是大手笔呀，起码他能无中生有，用大字报的语言罗织罪名编造谎言。真亏了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数易其稿终于完成了这样篇奇文。古人云：‘唯楚有才，于斯为盛’，信哉此言。我在学习班时虽然不相信你们组织了个反革命集团，但我最怕的是你们搞成了‘北斗星学会’那样的东西。鲁礼安主编的扬子江评论的文章我看过，我不认为ฦ是反动的东西，不过是激进了些，但他们终究还是被打成了反革命组织。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戴帽下达的罪名，不论你是否有罪，只要上面想搞你就算你有孙悟空的本事，也逃不出这张无形的大网。原来我只是猜测，今天听了郎老师的番话我才最终确定我们是个冤案。我们实际上是红州地委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必欲把我们置之死地而后快。我真怀疑ທ这帮狗杂种是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共产党应该为老百姓谋幸福，怎么把我们这些小小的平头百姓谋进了大牢呢？”
两个枪兵抱着枪靠在草垛上，双手笼在大衣袖子里懒洋洋的看着他们，另外两个班长模样的人正在向郎超雄请教什么问题，其余的三个枪兵则ท散布在打谷场周围警戒。
这人走到铁戈ຖ和章子野身边说：“早就听说你们的球打得好，直没有机会见面。自我介绍下，我叫黄方。”
“嗯，我懂了，就是牢霸可以强占别人的囚粮，还变着法取些好听的名字。你再说说‘面壁思过’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漫游红州’？你学给我看看。”
他高声骂道：“操你妈！有本事你们当着我的面打，躲在背后打老子太他妈孙子了。”
铁戈横下条心继续骂道：“老子也许会被判刑坐牢，但我告诉你们绝不会是死刑é！等老子回来的那天你们的好日子就到了！”
有分教：
道尽此中荒谬事，苍天无语也萧萧。
童国兵厉声喝道：“组织上叫你怎么写你就怎么写，哪那么多废话！你记下交代提纲：你们是怎样策划查封政治处的？怎样策划到地委古书记办公室上访的？都有哪些人参加？谁最先提出来的？批林批孔时你们开过什么会？厂里有哪些人参加过你们的会议？会议的议题是什么？什么เ人发过言？发言的内容是什么？最后形成了什么决议？都必须交代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你的政治生命包括你的家人的政治前途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没有人能救你，只有你自己才能ม救自己。”
他想：“写就写，这些东西你们拿去又有什么用？”
陈达骂道：“还有这事？狗日的，这是毁人前程哪！上大学就成了文化人，比参军都强，可惜呀铁ກ戈。”
“铁戈，这就是大家说的中国有个特权阶层，这个特权阶层并不都是指上面的大人物，而是指手中有权能为ฦ自己或者别人谋取私利的人。这些人或高或低都有定的职务，或多或少都有些权力，般人都以为是中高级干部ຖ，其实基层也有，像王为仁这种人就是。他把自己的侄儿送去当兵是为自己的家族谋利，他把县长和副专员的儿子送去当兵是为自己以后谋利打基础，这就叫放长线钓大鱼，播下了种子还愁没有收获？投桃报李是中国人几千年的传统，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红楼梦里所说的损俱损荣俱荣的裙ำ带关系，这就是他的用心所在。你在车间搞生产厂里有很多事情不了解不知道，我在生产科搞总调度，知道不少关于他的事。你别看他只是个正科级主ว任，其实他的城府极深，厂里几个二野南下的老干部ຖ经常骂他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广植党羽，为己所用。”
暴林抽了抽鼻子说：“真香啊！我好像很久ื以前才吃过人饭。”说着夹起大块腊肉塞进嘴里，摇头晃脑地大快朵颐。
铁戈笑着告诉何田田：“刚才吃忆苦饭时杨乐还说明天他要拉猪屎，现在好了他赶回去补顿人饭，明天拉的绝对是人屎。”
这是当时中国的最高机密。
“我没乱说，我爷爷的老战友打电话告诉他的，他们已经传达了中央文件，说林彪九月十三号叛逃苏联，飞机失事摔死在外蒙了。”
“去你的，说什么呐？自作多情！鬼才知道你在这个厂，我要是知道你在这儿打死我都不会来。”
“唉！”铁戈重重的叹了口气，故作悲痛状说：“没想到เ长得如花似玉的何田田竟然冷若冰霜，全不念当年我是怎样冒着生命危险带你们突围的。古人说大恩不言谢，我并不指望你谢我，你哪怕假惺惺地说声是因为ฦ我才到เ这个厂来的也行啊，可是你却连精神上的享受都给我剥夺了，残忍哪！”
梅琦说：“我就搞不清楚怎么西服领带这些东西就是资产阶级的，难倒社会主ว义就不能ม穿西装ณ吗？你叫美国总统穿中山装他也成不了共产党员。中ณ央那么多领导梳的头都是西装头，如果要破四旧我看先要从他们破起，律剃光头，全国人民也跟着剃”
梅琦也笑道：“铁ກ戈的联想力真是丰富得很，能把光头和电力联系到起。哎，我在武汉时偷偷穿过我老头的西服再配上领带，对着镜子照那才真叫玩味。穿惯了军装再换西装那个味就是不样，我也晓得穿军装打领带不伦不类，但我就是要过把打领带的瘾。人这生不能像猪那样只顾吃不顾穿，连动物植物都晓得把自己搞得五颜六色的，我们中国人未必就不能把自己打扮漂亮些？要是满大街都是叫花子那样破破烂烂的形象，那才是有鬼。我就不相信社ุ会主义喜欢破烂。这个社会真的疯了，全国人民都疯了，整个中国都疯了！”他叹了口气，大声唱道：“鸟儿从此不许唱，花儿从此不许开。我不要这疯狂的世界，这疯狂的世界我日他的姆妈，本来世界ศ是多姿多彩的，现在搞得雀子不准唱，花也不准开，随么事都禁光了，任何东西都搞得绝对纯而又纯，那ว是不可能的。唉，这真是个疯狂的世界ศ！”
封老大接过话头：“这倒是真的，不过你们‘新派’也有毛病，在声援‘钢派’的同时只肯为‘钢派’的群众翻案，却不愿意为ฦ‘钢派’的头头翻案。当时首都南下革命造反大队的北大学生李金春等人提出了个ฐ口号：‘为广大战斗队员平反’，潜台词是不为‘工总’的头头翻案，这个观点被些‘新า派’的主要头头接受了，说实话我们‘钢๐派’是有意见。”
话未落音封老大和姜军都笑起来。
“你快说说都有什么เ书？”何田田问道。
“好啊沈倩，竟敢背着我看这些东西。你老老实实坦白交代都看了什么书？”何田田问道。
这天8201独立师的部分军人和百万雄师的人马群情激愤，冲进东湖宾馆百花二号楼围攻公安部长谢富治，误打军区司令员陈再道，群殴钦差大臣王力，大有兵谏之ใ势。
直逼得毛泽东万般无奈，在代总参谋长杨成武和警卫员小高的护卫下，连拖鞋都来不及换，仓皇从东湖宾馆梅岭号的后门出走，然后乘๖飞机离汉抵沪。毛泽东从五七年以后就不坐飞机了，这是他在文革期间唯次坐飞机，可见当时情况相当紧急。
七只碗叮叮当当碰到起，大家神情庄重地喝了口。
这是铁戈第次喝白酒，辣得他张开嘴直往外哈气。
姜ä蜀明拍拍他的肩膀准备离开。
“听沈冲说张介绍信个红卫兵袖章再加个红卫兵证就行了。”
叹此生由来却说旧时人
昨晚下了半夜的豪雨，这条黄泥机耕路上的坑坑洼洼全都蓄满了水。这条路被农研院的拖拉机弄得大坑小洼，但从来没人修过，大雨后非常难走。铁戈亲眼看见过地区福利ำ院的傻子放的两条大水牛，懒洋洋的趴在路中间的大水坑里纳凉，只能ม看见牛的脊背，要是两三岁的小孩不慎掉进去估计能把这水坑当成水库。
“我懂。”
有分教：
忘年相识在囚园，慧语谆谆非偶然。
同是铁窗沦落客，举头无语会苍天。
正是：小铁戈ຖ百感交集暗泪偷弹，老军统心如止水从容谈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7๕8第七十八回易管教初ม识铁戈
第七十八回
易管教初识铁戈
大脑壳相遇同乡
话说入监组来了个个子很高球技十分了得的反革命的这个ฐ消息，很快被六队和七队的犯人传了出去。六队的犯人告诉五队，七队的犯人则告诉四队。同时，四队和五队的犯人又把这个ฐ消息告诉了各自的干部，铁ກ戈会打球的名声就这样在省模范监狱里不胫而走。
天中午铁ກ戈和小老乡等人打完球，小老乡告诉他：“你可能分到四队去。”
“你怎么知道？”铁ກ戈很诧异。
“刚才四队的队长和指导员来看你打球，他们肯定会到狱政科去要你，狱政科是管分配犯人的。”
“随便到哪个ฐ队，反正都是坐牢，样。”
“那不定。”小老乡开导铁戈ຖ：“四队住楼上，下楼打球要请假，太不自由了，而且四队犯人土克西太多。”
“五队武汉伢多，比那些乡里来的土克西要强得多。”靳国庆补了句。
“伙计，我也是乡里人。”铁戈冷冷地说，他最痛恨武汉人把别人说成乡里人。
“你不算乡里人，你是红州地区来的。”靳国庆自知失言。
小老乡继续解释道：“四队只有宜昌的汪毅打得好点，其他人都是乌ไ拉西文革时期武汉黑话：差得很，不中用。你想想，要是分到四队去了只有你和汪毅两个人会打球，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中。五队有几个人打得还不错。有个黄石的左撇子叫余友新，这家伙很有篮，快攻意识好，能ม投能分，就是身高不行，只有米七。还有个武汉河运学校毕业的曹矮子，速度快，体力好。可惜没有好中锋，前后场篮板太吃亏，所以总是输。”
“小老乡，你要是狱政科长就好了，我想分到哪里去跟你打个招呼就行了。”铁戈打趣道。
“我要是狱政科长，老子把监狱里的人都放了。”
“那ว你就等着‘铳’了。”铁戈做了个ฐ扣扳机的手势。
监狱里的犯人说枪毙叫“铳”，这是他刚学到的话。
下午上班时，入监组的犯人全部到球场上照相。每个人都领ๆ到张用毛笔写着号码的硬纸板，个个ฐ举到胸前照相，照过正面接着照左右侧面像。铁戈明白这是狱政科存档用的，下步就是下队。
又等了个星期，来了二十几个新犯人入监，看样子铁戈这批人很快就要从入监组毕业了。
果不其然，二月二十四号下午干部ຖ来提人。
铁戈在号子里听见王子卿问：“这个铁戈不是分到四队去了吗？怎么เ五队来提人？”
只听见来人大声训斥ม王子卿：“到เ底你是干部还是我是干部？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那是那是，我只是问下。”王子卿只有低三下四唯唯诺诺的份。
“问什么เ问？这是你该问的吗？”那ว干部余怒犹在，对着号子叫道：“铁戈成飞严阵，你们三个拿上行李跟我走，动作快点，我在楼下等你们。”
铁戈等人飞快地收拾好行李，拎起来就往楼下走。
那ว干部带着他们出了十队的铁门，穿过大厅就到了五队。
进了五队的伸缩铁门，左手第间的铁门上方有个“学习室”的木牌，那干部进去后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坐，点上根烟说：“你们把判决书都拿出来交给我存档。”听这个干部的口音是江苏那边的人。
铁戈等人把判决书放在桌上，那ว干部拿起来仔细看着，然后冷冷地问道：“严阵，你原来是县委书记？”那ว神情颇็有点嘲弄的意味。
“是。”严阵到底是当过县委书记的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不卑不亢地答道。
“你今年多大年纪？”
“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