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矮子打七对，跟了张八条：“上个月十队戒严了。听说他们车间正在印高考的卷子，任何人都不准进印刷车间，只有队长跟指导员可以进去，而且要两个人起进。”
牛瞎子有所警觉，提醒道：“伙计们，铁戈连打两张八条，个ฐ风都冇打，到เ底要搞么家伙？狗日的是不是在磨刀要宰我们？”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回
铁夫扔了根烟给汪院长，听他继续讲：“这样地委就骑虎难下了。判吧，没有证据；放吧，后患无穷。古书记给专案组定了个八字方针：‘继续关押，继续审讯。’到了七六年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高嘲的七八月份，地委甚至准备释放郎超雄等人，还把我和董增财叫去开会商量这个事。我和董增财是倾向于放人的，柳国夫和文重则坚决不同意放人。古书记当时很犹豫，但他做了两手准备，方面派董院长找郎超雄石庵村和叶彪三个人谈话，要他们出来以后不要再闹了，另方面却又拖着不放人。即使在四人帮被粉碎后地委还在等待观望，直到全国局势完全掌握在新的党中ณ央手中以后，这时古书记的态度下子来了个百八十度转弯，变得十分强硬，坚持判决此案。这个案子的判决也就是每个人判ศ多少年都是他和柳国夫事先定好的，县法院所做的只是写判决词和宣读判决书。关于对你儿子的处理原来并不打算把他扯进来，通过对郎超雄等人的审讯和交代材料来看，铁戈和郎超雄等人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和韦新雨李炳林完全不认识。他只是和辛建柳六章子野等人接触得比较多些。但是他当时在白菂河，年只能回红州两次，主要是信件来往。这些信件我都看过，有的是探讨些哲学观点，大多是互相勉励为革命学技术，为ฦ国家作贡献等。至今没有发现他和郎超雄等人通信”
“你别急。铁戈有三个问题得罪了古书记：第，七四年他和设备厂另外三个人闯进古书记的办公室和古书记辩论，还掀了古书记的办公桌；第二，铁戈在学习班期间私自外逃，到地区公安处向文处长递了份叫訄言的申诉材料，并和文处长大吵通；第三，回厂后在学习班搞绝食斗争，四天四夜不吃东西，连文处长亲自去处理这件事都解决不了，搞得文处长只能叫厂里先解散学习班，他才恢复进食。你那儿子吃亏在个犟字上，如果他不跳出来为郎超雄辛建等人翻案，不写申诉，最多办他几个月的学习班，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坐在场下的易管教员笑得合不拢嘴，说：“我要亲自给你们做红菜苔炒腊肉，犒劳你们！大家都累了，先去洗下，铁戈和余友新า准备打下午的比赛。”
这场球铁戈余友新和小老乡充分发挥了体力好速度快命中率高的特点，而铁戈又熟ງ悉余友新和小老乡的动作，经常巧ู妙地穿针引线声东击西打出很多妙传。自己则ท时而突破上篮，时而中投得分，时而强打篮下。三个人如同三把刀，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靳国庆和张勇只能ม改打后卫，主ว要是防守，进攻根本没有他们什么เ事，基本上没有过半场，有铁戈他们三个ฐ人进攻，哪里还用得着靳国庆和张勇？
这天上午铁戈和老刘没说什么话，两人都在赶活。他发现老刘不断喝茶不断ษ续水又不断ษ上厕所，知道老刘是以茶抵饿。他真后悔不该对老刘说什么过生日的事，害得老刘ถ没吃早饭。
“老刘真的是军统特务，但这个人很正直，嘴巴紧，文化素养很高。走廊上的黑板报就是他写的，你看人家写的那字，咱哭都哭不出来。咦，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监狱长听完后，那张脸就阴转多云了：“这么说，你是得罪了你们厂里的头，又因为ฦ讲义气帮你的朋友翻案得罪了红州地区的领ๆ导，最后捎带手把你小子也整进来了，是不是？”
“呵呵，你小子还真有点东北人的尿性。我估计你父亲大概也是这种个ฐ性，凡事都爱较真。”
“铁戈ຖ你太幼稚了。斯ั大林说过：‘胜利ำ者是不受谴责的。’中ณ国的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写的。记得白居易的长恨歌写唐明皇的爱情悲剧，开篇就说：‘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白居易为ฦ了避讳，首先就说汉皇，而不敢说唐皇。白居易的官也做到了宰相，为什么不敢直说而要避讳？道理很简单，你的官做得再大，不过还是皇帝ຓ老子的家奴。皇帝姓什么，这天下就姓什么เ，这个道理连夏商周时代的人都知道。诗经中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到了毛泽东时代有人却把这个ฐ东西忘得干二净，那还能不吃大亏？”
“疯狗”已๐成昔年事，豺狼当道不遇时。
“豺狼”听这话立马火起，下子扑到华小六身上骂道：“你个ฐ表子养的采花浪子，红口白牙咒老子！老子判重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边骂边掐华小六的脖子。
华小六看见铁戈支持自己，双手推开“豺狼”，面揉着被掐疼的脖子面骂道：“妈的臭b，老子是采花浪子，我又没有日你姐姐妹妹，你个表子养的凭什么掐我？”
随后文重宣布抓捕方案，他说：“这次抓捕行动最重要的有三点：第勿使人漏网；第二通知有关单位先把人控制起来，不能出任何差错；第三抓捕铁ກ戈和省农机公司的韦新雨务必在后天也就是二十八号同时完成。记住，关键是动作要快！”
有分教：
那天铁戈起得很早，洗漱完毕，自己到厨房下了两碗面，撒上绿油油的葱花，淋上香喷喷的小麻油，亲手端到妈妈的房里请她吃面。这是他第次亲自下面给妈妈吃。
吃完面，妈妈跟他打了个招呼就上班去了。
话说九七六年元月二十七号正是腊月二十七，又到เ过年放假的时候了，这天也是铁戈二十二岁生日。
铁ກ戈还没有起床，便故意躺在床上抽着烟，挑衅似的问道：“能不能派个人给我买饭？在学习班都是他们给我买饭。”
得凶信铁戈返红州
话说批林批孔运动紧急刹车后，铁戈沮丧了好阵子才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上班打球游泳百万\小!ำ说恋爱，他以为什么事也没有了，日子倒也过得优哉游哉。七五年春节他跟何田田à又到เ辛建家和久别的朋友们块谈天说地，谈到批林批孔运动突然结束都感到不可理解。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死也不看报纸，坚决不相信报纸上那些党八股文章的胡说八道，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批林批孔运动是场政治阴谋，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单纯的批林批孔，实际上是批林批孔批周公，矛头指向周恩来，直到四人帮被打倒以后报纸上才披露了这点，这就使铁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才明白政治决不是他们这些小民百姓所能ม搞懂的，就像要文盲看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样，绝对是永远也读不懂的天书。政治真是门太深奥的学问，不知不觉就被人卖了而且还要起劲地帮着卖方数钱，这真是个ฐ莫大的讽刺。批林批孔结束已经有年多了，庆幸的是目前王为ฦ仁还没有秋后算账，眼前的切都是那么平静。铁戈还经常嘲笑何田à田太胆小，老铁ກ我到现在不是点事也没有吗？何田田却说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永远要记住句话：狗走千里吃屎，狼走千里吃肉，那是本性使然。眼前是没有机会，旦有了机会王为仁不动手整你们那才是鬼变的。但铁戈ຖ就是不相信，他认为自己大不了就是参加了批林批孔运动，王为仁还能把自己怎么样？铁戈ຖ是个犟种，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所以铁ກ夫常说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还不回头。何田田则ท以她女性的细心和直觉预感到总要发生什么大事，但她自己却又说不明白。她从姜ä军身上感觉到เ了政治的可怕，不想参与政治，她深爱着铁戈，认为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在文化大革命这种浪高过浪的恐怖环境里能够平平安安过日子就不错了。
铁ກ戈靠在床头：“如果过了复试这关，我就真要去读书了。上小学时就知道玩，连初中都没考上，当时还觉得不上学有时间玩，真是天大的好事。后来开学了老山包所有的孩子都去上学，我个人在家里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把我的肠子都悔青了。现在好了小学生直接考上大学，好像做梦样，看来这几年书没白看。这还得感谢你，给我提供了那么多书。”
铁戈轻松笑：“初试的老师说以我的嗓音条件应该没问题，说我身高扮相都挺好。”
“快说说那ว叫什么菜？”封老大对吃的很感兴趣，连忙问道。
封老大不以为ฦ然地说：“不就是蝲蛄豆腐吗，能好到那里去？”
何田田沉下脸说：“咋啦？瞧不起我是咋的？你们都是铁ກ戈的好朋友，做小妹的买点酒那是瞧得起你们，换了别人想都别想。铁戈别ี愣着，去打酒呀！”
何田田假嗔道：“支使你咋地了？大老爷们丢面子是不是？你到เ底去不去？不去拉倒！”
“设备厂的。你呢？”
“我叫徐怀青，武汉下放知青。听口音你好像也是武汉下放知青吧？”
六点半来了艘木帆船，封老大带众人去和船老大谈价钱。
封老大笑了笑说：“老大爽快。我知道你的时间金贵，我要是天卸完货，老大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张弓搭箭驾征舟，意气书生热泪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他借口上厕所溜出家门，跑到公路边的草丛中看红州ะ城自解放以来第次真枪实弹的大武斗。
为ฦ了保密，参加会议的人只限号头头。
毛泽东对刘少奇等人的做法极为不满，于是龙颜大怒，在炮打司令部——我的张大字报里，大骂刘少奇邓小平在五十多天里从中央到地方“实行白色恐怖”，镇压群众运动，明白无误的指出中央还有个ฐ以刘少奇为首的资产阶级司令部ຖ。
在六六年十月十三号，刘少奇在批转中南局关于文化大革命的情况和意见的报告和批准中共西北局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意见和部署就说过：“当牛鬼蛇神纷纷出笼攻击我们的时侯，不要急于反击。要告诉左派，要硬着头皮顶住，领导上要善于掌握火候。到牛鬼蛇神大部分暴露了，就要及时组织反击。”“对大学生中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定要楸出来。”对于高中应届毕业生，“经过市党委批准，可以批斗和戴帽子。”
“那你原来为什么เ叫姜蜀明？”
铁ກ戈揶揄道：“你这个ฐ姓真错了，幸好姓姜，还可以叫姜ä军。你要是姓夏，那ว看你怎么办？我看就叫下等兵。你呀应该姓袁，叫袁帅，那他妈多带劲。”
铁ກ戈等人喝过凉茶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老头捂着火辣辣的脸，浑身止不住地筛起糠来。
铁戈听这话当时就烦了：“你们这些刑事犯懂得个狗屁！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我们政治犯跟你们刑事犯在信仰问题上不样。我们这些人不论是拥护共产党还是反对共产党，都是有信仰的。就因为信仰是意识形态里的东西，摸不着看不见，所以导致了系列其他的问题。法院判我有罪，我认为我没有罪，因为我是拥护共产党的。你们看那边水池子旁边正在洗脸的矮子彭定安，他是个坚决反对共产党的人，他也认为他没有罪，他的理由是我拥护国民党也好，还是拥护美国的民主党共和党也罢，那是我个人的事，任何人不能ม干涉，这是我的自由á。彭定安打过个比方，说有个人强迫我赞美他的老妈，其实他老妈长得奇丑无比，比他妈母夜叉长得还丑。因为这个人势力太强大，我只好口头上敷衍着说他老妈比西施还漂亮，其实在心里却把他老妈操了几万遍，只要我不说出来谁知道我在心里操了他妈？但我只要说出口就要挨打。但是事实上他老妈的确长得太恶心了，我心里永远也不会赞美他老妈。所以说彭定安这个比喻很形象，他想说明的是没有思想犯，思想是压不服的。你们刑é事犯就不同，你盗窃杀人诈骗，只要你实施了就是犯罪，法律就有个ฐ尺度来量刑é。那么请问诸位：思想罪怎么量刑？还是用刚ธ才那个例子来说，我在心里操那个人的妈，但我嘴上没有骂出来，所以我无罪。如果我骂出口，但我实际上并没有操，这能算犯罪吗？你们六队都是犯盗窃罪进来的，就拿你们打比，你们想偷某人的东西但并没有偷，你们是否犯了罪呢？”
“想偷但没有偷肯定不算犯罪，就算是动了手没有偷到手也不能算犯罪。”仇勇洋洋得意地说。
铁戈紧ู跟着问道：“如果以思想罪来认定你犯了罪你服不服？尽管你没有动手或者动了手没有得逞，但毕竟你动了这个邪念，法院以此为依据判你的刑，你服不服？”
“老子肯定不服！思想就是想法，哪个活人冇得点想法？要是有想法的人都要判刑é，那还要做几多监狱才能装得下？”仇勇说。
李明启也说：“老子做了的事只要法院不晓得我都不认账，何况只是想偷还冇偷呢？那怎么能ม够算犯罪？”
铁ກ戈大笑道：“孺子可教也。那么你们认为有没有思想罪？或者说思想罪怎么判？即使判了刑这思想能改造过来吗？”
“那肯定改造不过来，要说能ม改造过来那是日大瞎武汉话：说假话鬼话，说得鬼也不信！”仇勇笑道。
“照ั这个逻辑推理在思想上反对共产党的人都不算犯罪，那么像我这种运动案子的人本来就是拥护共产党的，你们还认为我有罪而且必须认罪吗？”铁戈把话头又拉了回来。
李明启大笑道：“伙计，看不出你还是个油嘴，死蛤蟆能够说得屙活尿。”
刑事犯们都善意地起哄。
铁戈ຖ又说：“封建社会就有腹诽伏诛的说法，这解放都二十八年了怎么还有思想罪？”
仇勇问道：“什么叫腹诽伏诛？”
铁戈解释道：“腹诽就是肚子里有意见，伏诛就是杀头。”
李二毛笑道：“当初听说铁戈是反革命我还不信，心里想这个家伙五大三粗的当个杀人犯还差不多，搞么事反革命？今天听了这些话，伙计你硬是读了不少书哇！说得还真有道理，看来思想犯是不应该判刑的。”
仇勇大笑道：“看看，铁戈只说了这几句，李二毛个狗日的就中了毒，要是再听下去我们怕是要集体中毒，变成刑é事犯加反革命了。”
“中么事毒？铁戈讲得有道理。伙计，你么เ样还戴着铐ຖ子？苕哇！人在这种环境里不能太老实了。来来来，我帮你把铐子打开，莫让自己受罪。你们这些政治犯别的都还可以，就是太呆了，都是呆鸡芭的外甥——个ฐ比个呆。”李二毛说着掏出根细铁ກ丝钩三下两下就把铐子打开了：“伙计，这样轻松多了吧？”
铁ກ戈问道：“干部看见了怎么办？”
刑事犯们大笑起来。
李二毛告诉他：“铁戈读书读呆了，呆得日死人！干部来了你就把自己再铐起来嘛。”
铁戈反问道：“还是的，那这铐子开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我自己再把自己铐起来。”
“我把这个铁丝给你，想什么时候开就自己打开，莫找罪受。你们中队那些苕货反革命，又是皇帝又是宰相，还有么事部ຖ长会议主席，要是那些呆鸡芭当了皇帝，老子们吃屎都吃不到เ热的，我估计你跟他们关在起大概是被传染了，越来越呆。在监狱里生存，各人顾ุ各人。怀里炸个粑——自家疼自家，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戴镣还好说点，无非是限制你走路。戴铐子是最坏的事，个人的手被铐起来了随搞么เ事都不方便。我们跟你就绝对不样，要是干部把我铐起来，他只要转身老子就把铐ຖ子打开，干部ຖ来了我就再把自己铐起来。哪象你老老实实地让他们铐，然后再规规矩矩地戴着？兄弟，听我的冇得错，论坐牢我们都是你的前辈，你顶ะ多算是年级的小学生，我都快毕业了。讲理论我们说不赢你，讲经验到底还是我们多吃了几年牢饭，冇吃猪肉未必还冇看过猪走路？”李二毛好好开导了铁戈ຖ番。
“多谢多谢。哥们儿个个都是我的劳改师傅，弟子这厢有礼了。”铁戈笑着向四周的刑事犯们抱拳作揖，然后掏出香烟分给大家抽，也算是种回报。
仇勇也对铁戈说：“兄弟，我告诉你在监狱里面不能太老实了，要学会随机应变。你要是不想认罪千万不要说出来，干部找你谈话，你死人也莫开口，就当耳边风，他说他的，你想听就听两句，不想听就当他是放屁。绝对不能顶ะ撞干部，你只要顶撞干部那就有你的好果子吃。要说你们这些反革命也真是，好好地做么事要反革命。”
铁戈笑骂道：“看看，又在放狗屁，你心里还是认为只要是进了反革命队的人就是反革命，这就是现在所有的人种根深蒂固的看法，这就产生了悲剧。我问你我们现在是不是被无产阶级专政了？”
“坐牢了肯定是被专政了，这还要问。”仇勇承认这点。
铁戈再问道：“当年你在社会上时是不是喊过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每个中国人都喊过这样的口号。”
“我老爸曾经为ฦ这个专政流过血负过伤，我也曾经为这个专政流过汗出过力，到头来我却被无产阶级专政了，你知道是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