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不以为然：“如果是松叔和赵叔出面就能摆平的，我自然不会多事，但这不是以防万一吗？咱们不说，路上遇到的人又不知道我们是谁，我是女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外人又不会知道，你就别啰嗦了。要是官府知道了章家人兵分两路，又不认得我们的模样，你说他们会搜查路过的母女，还是母子？”
明鸾却道：“这是我才做好的衣裳，虽然是麻料é做的，但并不是丧服。我不是在偷懒什么的，也不是守孝不够诚心，只是觉得，虽然有孝在身可以避免别人的接近，但也显得更引人注目，路上坐车行船、投宿住店，只怕都会有麻烦呢。现在是非常时期。要表现孝顺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咱们安安稳稳到了京城，跟祖父他们会合了，再披麻戴孝不迟。不然太过显眼了，引起沿路官府的注意，被抓起来，也太得不偿失了，而且也会连累了卞大人。”
赵叔赵婶憨厚地笑着，陈氏道：“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其他人都走了。赵叔赵婶是因为马掌柜特地吩咐，方才留แ下来的。”
陈氏淡淡笑道：“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吧？你这孩子真是的，叫你好好待在广州ะ过年，你却偏要跑回去，这下可好了，跟我们跑岔了道，真真添了好大的麻烦！”
但左四听了崔柏泉这话，脸上的神色反而放轻松了些：“是么เ？她都跟你说过了？”
左四笑了笑：“原来是他，那倒也难怪。当初我去找他时，他还只是开了五十两银子的价码，这才不到半年，已๐经翻了一倍了么？”
马掌柜摇头道：“鸾姑娘，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东家是一心想要让姑奶奶和你少吃点苦的。可没打算让你还他的情。”
马掌柜笑笑，想到陈氏已经与章敞和离了。日后陈家除了照应这位外孙女儿，也许不会再对章家倾力相助，本来就可以轻松一些。只是这话却不好在身为章家女儿的明鸾面前说，他便扯开了话题：“你后日出。行李都收拾好了么？此番๘回去，想要将家里人都带过来，怕要费不少心思，打点的银子也缺不得。你身上的银子这些天已๐经用得差不多了，我让我老婆在你的行李里放了些银票和金豆子，你拿着预备到เ时候要用。”
章寂想了想：“也好，先前我们因不方便动身，也曾捎信给她，让她带着弟弟安心在广州过年。既然要走，自然要将他们带上。只是……”他顿了顿，“我两个ฐ儿子又怎么办？他兄弟二人此时都在外头，不是在安南军前，便是在广西。西南大军又是冯兆东领的兵……”
章寂闻言心下一动，试探地问：“说来冯兆东在西南攻打安南，情形有些古怪。我那二儿子就在军前，曾写过家书回来，说仗已经打得差不多了，那安南逆臣一败涂地。被逼得退往城外巢ิ穴，但冯兆东却迟迟不肯攻打，反而拖延战事，甚至向两广征调大批军粮。我老头子虽不中用了，年轻时也在军中待过些年头，怎么看都觉得冯家小子是在捣鬼呢。只是不知道……燕王殿下可知情？”
陈大彪笑笑：“五两银子，就能雇几个人揍他一顿ู。实在划算得紧。”
“哭什么？！”李云飞恶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沫，“如今咱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吃了大亏也就罢了，等我们找到姨ถ妈和舅舅，定要找回这个场子！”
“周管事叮嘱过，不许人将这些事胡乱传出去，姑奶奶也嘱咐过我。”马贵看了看叔叔，“再说了，我就算跟您说了，又有什么用？即便是告诉了东家，姑奶奶一日不离了章家。东家也不过是干难受罢了。”
马贵有些不解：“叔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的东西，你答应个什么劲儿？！”章寂两眼一瞪，重重地跺了一下拐杖，“你怎么不答应把柳同知家的财物送给知州大人呢？！枉你自幼熟读圣贤书，连这些粗浅的道理也不懂，连虎哥儿都知道别人家的东西不能ม拿，你还不如他一个孩子明事理呢！”
章寂扬起拐杖就给了他一棍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冲你这话，媳妇说的就占了理，你叫我怎么直得起腰来？！我没把你教好，让你变成如今这副无耻的模样，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亲家？！你也不必去找知州大人了，我现在就一拐杖将你打死，你说过的话自然一笔勾销。日后见了亲家，我也不至于没脸见人！”说罢又打了他几棍，棍棍都使了大力气，直接章敞打得鬼哭神嚎。
郭钊顿了顿，苦笑了下，又盯着明鸾道：“我听说令弟病了，府上又有案件缠身。怎么也会再推迟几日再出。毕竟第一批粮食已经赶不上了，第二批要等到下月才送出，还有的是时间呢，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上。不过我方才似乎瞧见了令弟的身影，真叫人吃惊，他应该与陈家没有关系吧？又是个孩子，只怕未必能ม帮得上三姑娘的忙。三姑娘怎会带上他呢？”
郭钊笑了，笑完了才收敛神色淡淡地说：“小姑娘为ฦ何如此不智？朝廷正愁抓不到章家的把柄呢。你们却要将现成的把柄送到朝廷手上。我已๐经事先警告过了，难不成姑娘不曾将我的话告诉令祖父？”
柳玦道：“你听我说。我叔叔快要高升了，听他的口风，似乎是要升到广东布政使司，是左右布政使亲点的，不是督粮道就是分守道。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从四品的官职。比知州要高，又正好管着底下各地钱粮诸事。别瞧如今知州ะ看我叔叔不顺眼，但凡他听说我叔叔高升之事，立马就会巴上来。我叔叔升迁之事已经定了，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他一走，哪里还知道令尊的案子如何处置？但知州又要巴结他，到时候我瞒着叔叔给知州捎个信，他自然心神领会，随意寻个理由á，只说是抓错人了，仍将令尊放出来。”
柳玦又是一窒，抓抓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两家不是亲戚么เ？横竖令尊又不曾真的杀了人，想法子将实情告诉他们就是。”
明鸾笑了，伸手捏了他的小脸一把：“知道了，我们虎哥儿跑得了。要是三姐姐真的走不动，一定放你下来。”
文虎瞪了半日，见她不为所动，也泄了气，扯着她的袖子，小声扭捏地道：“好姐姐，给我换回原来的衣裳吧？你不也是穿男孩子的衣裳么เ？为什么要把我扮成个丫头？”
这下之ใ前官府所做出的宫氏是因意外失足而失踪的判定立刻就被推翻了。如果说沈儒平曾经在官差现宫氏的绣花鞋之前去过那处山崖，那绣花鞋到底真是宫氏掉落的还是他放在那里的？甚至于进一步推断——他是如何拿到宫氏的绣花鞋的？难道他真的杀害了宫氏？左四立刻就带人将沈儒平拿下，送回衙门审问。而柳璋也因为ฦ坚持追查而现了重大线索，为其父挽回了脸面。如今倒是知州大人很没面子，毕竟意外失足的说法是他主张的。之前也是他中止了案情的调查。他虽然懊恼，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立刻๑就将案子接过来命手下人继续侦办，务必要在章放归来时给他一个交代。
面对官差ๆ的提问，章家人还真有些烦恼。那日宫氏一大早就出了门。家里人哪里注意到เ她穿了哪双鞋？只知道崖边现的那ว一只鞋确实是她的。而且正常人总不会穿一对鞋出门。同时又另带一对在身边吧？至于她失踪后，章家院子一直有人在，沈家人根本就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潜入偷鞋。
朱翰之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他知道这两人之ใ前是去了德庆，若说那冯兴桂惹了祸事，到เ底惹的是什么祸ຖ？他忙笑道：“兴许那ว位冯千户是恼恨二位不曾劝住那小子。让他惹下祸事来，不过这罚得确实太重了，既然能ม饶了那小子，可见那ว祸事并不要紧，你二位又不是他冯家的家奴，原是锦衣卫里的老资格了。冯千户怎能这般待你们呢？”
朱翰之苦笑，露出几分忧色：“你们是从德庆回来的，那ว个地儿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完全不相干。我是怕……你们那位上锋真个ฐ惹下大祸，害了什么人呢。”
胡四海听得一惊，忙道：“您不必担心，您如今还小呢，慢慢学着，总能学会的，燕王殿下不过比您虚长几岁，他离宫时才十六呢，不也将燕国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么？您今年跟他当年是差不多的年纪，再学几年，还怕无法主持政务么？”
胡四海ร心中担心不已。这才到了北平几个ฐ月，太孙就失了信心，日后可怎么好？在他看来，太孙小小年纪就遭遇宫变，被迫流落到岭南偏远之地受了几年的苦，在这几年里别说读书学习了，连笔都没怎么握过。也就是到了德庆有章家照应那半年里，还能ม得章放、章敞兄弟指点些功课，对政务不熟ງ悉，也是正常的，只要认真学上几年，自然也就会了。但他更担心的是。这几年因为太孙跟在章沈氏身边。时时得她些“教导”。很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他那ว时候不曾与沈家人住在一起，很多事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只当章沈氏是为ฦ了太孙好。教太孙些人情世故，以防被人算计。但如今在燕王府待了几个ฐ月，听燕王派来的大儒们教导太孙功课，胡四海已经看清楚，那章沈氏所教的“道理”不过是妇人之见罢了，不但不够光明正大。大部分还是有错的。若是太孙依她所教导的行事。不但不能成为一代明君。还有可能会伤了忠臣之心！
沈昭容抬袖轻拭泪水，含怨看了看柳玦，见他一脸呆滞，心下越厌恶。她知道，就是这个男ç子毁了她的未来。她转过身，在文书上印下了自己的指印。婆子又送上了另一份文书，并且将她已经签字画押的那一份送到沈儒平面前，同样奉上一份笔墨。
柳璋看不过堂兄的傻样，出声叫了他一句，柳玦这方醒过神来，呆呆地道：“这姑娘……我好象隐约在梦里见过，还以为是个仙女儿呢。但我那时候想着进门的定是个ฐ丫头，怎么可能是仙女？一定是我眼花了。可如今仔细一瞧，真真跟仙女儿似的！”
柳太太闻言犹豫了，想了想，才迟疑地问：“那ว照你说，该怎么办？”又道：“章家二丫头的长相也太平常了些。真不知道璋哥儿怎会瞧上她！”
柳太太不以为然：“平什么常呀？正经人家的女儿才不会随便与男子结交呢！”
无论沈昭容说了章玉翟什么闲话，当着章家人的面说出来，也是不妥当的，况且在场的还有这么เ多下人。
王大是他身边有体面的长随，正是王婆子长子，平日常常奉他的命令出门办事，德庆一地多有认得他的人，若是有人拦着章家人寻宫氏，他出面了，别人看在柳同知的面子上，便不会多加为难，比章敞一个书生意气又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去找人强得多了。明鸾立刻就明白了柳同知的好意。连忙再次道谢。章敞虽觉得带上王大有些多余，但也想到可以借一借柳同知的官威แ，便也跟着谢了。
这话听得柳燕儿心动不已๐，转头去缠母亲：“娘，秋天我陪哥哥一起去省城好不好？明年再陪他去京城，我一定会乖乖的，你就让我去玩吧！”
柳燕儿立时应了，破天荒地主动赶哥哥去读书，柳璋哭笑不得，倒多瞧了沈昭容一眼，只觉得章玉翟的表妹挺会说话的。
明鸾对此一无所知，她与老松头很快就来到了聚宝山下的村子。这村子不大，也就是百来户人家，村口有许多孩子在那ว里玩耍，见有生人来，也不理会。带路的后生直接将他们带到村后头靠近山边的一个农家大院前，明鸾立刻眼尖地现周姨娘正蹲在院门附近洗衣裳，忙大声叫她：“周姨娘！”
因“特赦令”离开德庆的章家人都在这里了，见了分别多时的明鸾，每个人都很激动。明鸾没忍住眼泪，抱住章寂哭了一场，还是周姨ถ娘与老松头相劝，她才跟章寂等人进了屋里，坐下详谈。
明鸾将德庆后来生的事告诉了他们。玉翟得知找到了自己母亲的尸，顿时便泣不成声，听说她的骨灰就在陈氏身边，便要起身去江宁，被明鸾拦住：“今日时间不早了，我明儿一早就回江宁接人。好姐姐，你别添乱ກ，我最晚后天就能回来了。”
玉翟一边跺脚๐一边哭道：“我怎么添乱了？我不过是想去迎我的母亲，不行么เ？！”
“行行行。”明鸾求饶地看了章寂一眼，章寂重重咳了一声：“二丫ฑ头，还不快坐下？！你一个女孩儿要如何去江宁？还说不是添乱ກ？！”玉翟哭着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章寂叹了口气，又问明鸾：“沈家人有什么下场？”明鸾告诉了他，他便点点头：“倒也罢了，只是便宜了沈儒平！”明鸾留意到，他说这话时，门外有人影晃了一晃，但很快就消失了。她疑心那是沈氏。
章寂又问她可有章放章敞兄弟的消息。明鸾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将卞副使带来的消息告诉了他。章寂满脸震惊，继而又露出了伤感之色：“那臭小子……怎么就这般糊涂？！”
明鸾连忙安慰他：“祖父别伤心，都是冯家人不好……”
“难道是冯家人让他逃的？！”章寂打断ษ了她的话，“你也别替他说好话了，虽然他是你老子，可一辈子都没干过一件象样的事儿。生前只会给家里添麻烦，正要指望他顶门立户的时候，他逃了，临死还要给家人脸上抹黑，我怎么就生养出这么一个不中用的东西？！”
他正在气头上，明鸾缩了头不敢多说什么เ，只是小声劝他：“您别生气……别ี生气……”
还好，章寂年纪虽然大了，身体也不好，但心脏血管都还算强壮，没有因为生气而出现什么危机，只是一个劲儿地骂章敞，骂完了，却又开始伤心：“也是我不好，若我当初不是存了私心，想让他逃得一条性命，松口许他去了，他也许就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这叫什么呢？我以为会留แ下来陪我等死的，都平平安安逃出来了，我以为ฦ能逃得性命的，反而死得不明不白……”
章寂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什么话都没再说。明鸾不敢吭声，只能陪他静坐。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章寂方才再度开口：“你母亲在江宁？她一路陪着你上京么เ？怎么不劝她先回娘家避一避？”
明鸾小心翼翼地道：“母亲说，伯母和父亲的骨灰都在我们手上，理当先送还本家。而且我年纪小，她无论如何也要先把我送回章家。”顿了顿ู，看了章寂一眼，“祖父，母亲和父亲和离的事……”
章寂叹息一声，没有回答，只是问：“你就带着一个人找过来了？我们原本是住在前头庄上的，是谁告诉你我们搬到这村里来了？”
明鸾忙道：“是朱翰之ใ……”张张口，“是广安王……”
“原来是他。”章寂脸色放缓了许多，“这孩子是个有心的，不但派人将我们接了来，还用心安排我们的日常起居，十分细致周到，真是难为他了。可惜我们上京这么เ久，也没见着他，不能当面向他道谢，你若看到เ他，千万别忘了替祖父表达谢意。”
明鸾愣了愣，嘴上应着，心中又再次察觉到了违和感——章家人在附近住了这么久，朱翰之又在庄子上，不过是咫尺之ใ遥，为何一次也没来拜见过章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