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让章敬有些紧张，沈氏有些蠢蠢欲动，但最终还是被章寂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带了过去。新君听了，没有循旧例夸奖章敬，反而还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着对章寂道：“姨祖父的儿孙们，自然会孝敬您的，又怎会对您有丝毫怠慢呢？是朕多心了。”然后将南乡侯过去的旧ງ宅与当年被没入官中的财物赐回给章寂，并且表示，南乡侯世子的爵位归属，会听取章寂的意见。
没了官职，这家人自然不能再住在那“御赐”宅子里了，皇帝ຓ将房产收了回去。又问户部ຖ是否已经将原本属于章家的财物清点妥当，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顺势归还给了章寂。
沈氏咬咬唇，猛地回头，眼中隐含泪水：“你……你娶ດ了二房？！你怎么เ能够这样做？！我陪着你的父亲兄弟侄儿在岭南受苦，你却沉浸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怪不得你四年多也不曾派人来接我们，连书信也只有寥寥几封，明知道我在东莞受苦，却还视若无睹，原来是因为早已๐有了新人，便不再把旧人放在眼里了！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情份？！”
沈氏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我胡搅蛮缠？！明明是你背弃了当初的诺言，居然还说我胡搅蛮缠？！”
明鸾皱眉扭开头：“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听我的劝！”
明鸾心中暗暗埋怨着这位生身母亲，跟着她回了屋。
朱翰之迟疑了一下：“若你实在不放心……就把事情大概ฐ跟姨祖父提一提，让姨祖父去劝劝大表叔好了。据我所知，燕王那边一听说大表叔借丧事收银子的事，就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曾说他荒唐，又笑他小心太过，多此一举，想来并不十分在意。只是眼下燕王那ว边对今上也是怀柔为主，是绝不会让皇上察觉到什么เ不好的事的，因此你跟姨祖父说的时候，千万别露了口风。姨祖父劝大表叔的时候，最好也能暗示下这一点。”
朱翰之ใ不置可否，又笑问她：“你方才说，安国侯府的下人待你不大热络。可需要我想个法子帮你？”
章寂脸上却并未露出多少喜色，反而叹了口气。朱翰之见状心生疑惑，问：“您怎么了？”
朱翰之见他要转移话题，心里留了个ฐ疑问，嘴上却顺着他的口风答道：“自打皇上进了京，他就一直带着手下的兵在京城附近打转。燕王派回北平送信的人还被他拦了一拨下来。几乎全丢â了性命。只得一人逃脱。虽然这几天在大军围剿之下，他折损了不少手下。但再任由他在外头兴风作浪，也不是办法。昨儿我们得了消息，知道他这两ä日都是在这一带转悠，想着附近就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别ี院与产业，我为防万一就带了人过来巡视，方才也是恰好撞上了。”
门房里众人面面相觑。
因此明鸾只叫唤了几声，便有五个人站了出来。明鸾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又问了他们各自的姓名来历，挑中了石家荐来的两ä个，还有两个从外头连家眷一起买来的青壮，就带了他们出府。
到了小花厅，明鸾探头先一步透过那打开的雕花格窗往里看了几眼，只看见里头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子，瞧着穿戴只是平平。远远瞧着似乎十分瘦弱，正低声咳嗽着，她身边有一个挽着妇人髻、穿戴象是仆妇的女子侍立，轻抚她后背，小声说着什么话。
陈氏也大吃了一惊：“四弟妹，你怎么……怎么瘦成这样了？！”想想林氏是回了娘家的。林家虽说不上豪门显贵，却也是锦衣玉食，怎的把林氏养得比流放去岭南的章家人更憔悴几分？
陈氏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เ，微微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箸巾不语。
沈氏站在屋里，没人搭理，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她，她觉得有些难堪，心想丈夫才是最要紧的那一个，忙先向他行礼，微笑道：“老爷跟全家人一起吃饭，怎么不告诉妾身一声？”
燕王轻咳一声，见殿内只剩下自己和太孙以及胡四海三人，便压低声音道：“宫中起火时，翰之带人秘密潜了进来，命臣安插在宫内的人手帮着将朱允炆诓到เ此处绑起来。烧死了。翰之和他身边的人都亲眼看着朱允炆被烧成黑炭。确认无误。”
燕王叹道：“这事儿是他自作主张。事后还特地来向臣请罪。他说，朱允炆虽是你们兄弟弑父仇人，但他身份在那儿，论血缘又是你们亲叔，若让你进城后，再将他处死，总会有多管闲事之人跑出来说嘴，指责你不该杀叔，到时候岂不是叫你为ฦ难？倒不如象如今这般，悄悄儿把人解决了，外头人也不知道，只当他早ຉ已逃走，日后即便是下落不明，也没人会再怪你。这是他做弟弟细心之ใ处，虽有些莽撞了，但臣也不好说他什么。”
小张子柔声安抚他：“小李大人，你别害怕，这两日陛下心情不好，火气难免大了些。但陛下始终相信大人的忠诚，不会为难你的。”
小张子察颜观色，又问他：“小李大人，陛下忧心何事，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难道就真的没法子为陛下分忧么？当初你不是说过，在燕王府有耳目么เ？不拘什么เ消息，只要是事关太孙与燕王的，尽可报上来，即便派不上大用，也能ม叫陛下知道你并不是无用之ใ人啊！”
小张子忙道：“陛下圣明！若皇后娘娘当真犯下这等谋逆大罪，自然是要受罚的。只不过二皇子殿下一直跪在宫前哭求，文武百官又再三求陛下慎重行事，若是……”
“陛下熄怒！”小张子与太医再次齐齐跪下，建文帝摆了摆手：“罢了，你们下去吧。小张子给我传令下去，庶人朱文圭已无资格在宫中行走，即刻๑出宫，若有违令者，休怪我不顾ุ父子之情！”
明鸾也觉得是这样，一旁陈氏、玉翟也连连点头。玉翟还哽咽道：“他这样的恶人，即便身份尊贵，也是要不得好死的！若不是他，我们家也不会……祖母和哥哥都是被他害的……”到了庄上以后，章寂已๐经将过去的一些机密之事告诉了这个孙女，因此玉翟也对这几年的事有所了解，心下更加伤感。原本她恨沈氏为ฦ了维护娘家人，间接害了自己的亲哥哥。但如今知道沈氏当时还救下了太孙，一旦太孙得势，这份恨意大概也无法排解了，沈氏也许还会获得封赏，她心里怎能ม好受？
章寂叹了口气，也收拾心情，将注意力转到明鸾的话上来：“三丫头说得对，广安王有几日不曾来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上回他来时，还提到因为ฦ燕王与太孙双双遇刺๐，伤情不明，一些原本正在观望的地方守将态度渐转暧昧，情势有些不妙，燕王已๐经召集手下商议对策了。不知几天过去，事情可有了转机？”
明鸾低头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味说话冲也不是办法，还是要冷静下来，把事情问明白才行。便又忍了忍，换了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对朱翰之说：“上回见面时，差点忘了向你道谢，若不是你出手弄了个假赦令将我祖父他们带回来，大伯父那事儿一出，家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明鸾撇嘴道：“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二姐姐私下也埋怨过我。但那时候我又不知道你会派人来，整天听着外头的风声不妙，总要想个法子自救才是。你派的人去之前，我已经把二伯父的调令弄到手了，若不是我父亲自作主张去押军粮，早就能把全家搬到广州去了，到时候就算真的出事，广州是大港，水陆交通都达的，要跑也容易。你们多半嫌我多事，跑来跑去的，反而跟你们错过了，但你细心想想，你又没说你的人会来，我本是不知道的，又哪里晓得后头的事？”
朱翰之愣了一愣，马上笑道：“我这脸也未免太显眼了些，要是不蒙着，万一叫人认出来岂不糟糕？”
朱翰之笑笑：“谁说我没蒙？大概ฐ是骑马跑得太快，你没看清楚？”
“这几日，北边陆续有消息传来。”卞副使迟疑了一下。“虽然只是零零碎碎的，但可以猜到燕王一路南下还算顺利ำ，别ี说沿路的军民了，就算是朝中，也很不太平。燕王奉皇太孙一路南来，四处张帖ຆ檄文，尽数今上罪行，条条证据都列得清清楚楚，更有人证，其中甚至有两位先帝宫中旧人，还有几位曾经在藩王府中服侍的老奴，他们都证明今上曾经做过逼父立诏、残害宗室长辈的事。”
“有。那两位先帝宫中旧人，原也不是无名无姓的小人物，先帝时曾经多次出入勋贵大臣府上传旨的。本来先帝驾崩时，宫中服侍过的旧人都尽数殉葬了，但这两位却在那ว之前就由先帝ຓ亲口开恩放了出去，听说今上听说后，立刻就下令将他们找回来，只是没找着，也不知燕王殿下是从哪里请到เ了他们。如今他们都说，悼仁太子死后，先帝病重，本来已经准备要立衡王为储了，是今上违令潜入宫中，在病床前逼迫先帝，在已经写好的传位诏书上签字盖印，他得逞以后，先帝病情就急恶化，临终前命他二人带着先帝的随身玉佩与密令出宫，他们离宫后不到半日，便听说了先帝驾崩的消息。”
沈儒平又咬了两口饼，沉声道：“你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也没意思。虽说不知道太孙能不能成事，但燕王兵多粮足，威望也高，至不济也能割土分治。你章家姑父跟他是一伙的，他们先便要将章家人接过去，你赶紧将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悄悄收拾了包袱赶路，看能ม不能ม追上章家人。追上了，就找你大姑母，她是不会丢â下你不管的。到时候你就跟着章家一起上北平去，见了太孙，请他派人来救我。”
“追不上也要追！总不能留在这里等死！难道你还指望你章姑父如今能腾出手来救我们不成？朝廷要泄愤，找不到章家人，未必就不会拿我们出气！你走了，至少还能ม保住性命！”
明鸾抿抿嘴：“这个事……我大概听说过。”
明鸾问：“这是左右商铺里的人给的答案？”见老松头点头，便皱眉道：“那个知州真是蠢材加三级，柳大人已经说过情了，他当面应了，转身就忘记，究竟是有心巴结还是跟人结仇啊？”想了想，她便挥手道：“算了，就算真是这样，王伙计也不可能ม真的回乡去了。大概是去广州ะ报告了吧？避一避风头也好，横竖茂升元过年期间也做不了什么เ生意，而年前该运出去的蜡染绸和贡柑也都运出去了。”
沈昭容眼中一亮。顾不得柳玦正想拉她的手说什么เ话，就将他推开站了起来，朝沈氏那边急奔过去，满面是泪地扑到对方腿边，哭道：“姑母！姑母！你可不能丢â下我们不管啊！”
沈昭容心头一松，连忙继续哭求：“姑母说话可要算话，我们是您仅剩ທ的娘家人了，只当看在骨肉手足份上，千万不要弃我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