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大碍。”朱翰之ใ笑着安抚她，“这毒并不致命，况且我也中得不深。”顿了顿，“这绝不是一夕之ใ间就能见效的药，我大概是头一回中，症状才会厉害些。”
朱翰之于是把昨日进宫的情形说了，又描述了自己้今日观察到的皇帝的状况，还细细回想了自己一路出宫来的心路历程，道：“我也没留心，只以为自己是见皇上如此受罪，心里为他难受，再忆起从前，觉得后悔了，才伤心起来。可你一句话提醒了我，我哪里是这等伤春悲秋的性子？方才对着你哭哭啼啼的，简直就不象我了。便是皇上，从前总为沈家人的事伤心，我劝他几句，他也就回转了，并不会太过执着。他与我都做出了平时不会做的事，必然有缘故的！我进宫时还好好的，只住了一晚上就变了，想必是宫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我着了道了！”
皇帝又再默默流泪，章寂忍了忍气。觉得今天还是少骂沈氏几句的好，一来全了孙子孙女的脸面，二来也是要将话题扳回正道上，便说：“皇上感念她昔日恩情，为她伤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逝者已矣。皇上还当朝前看。如今朝上争吵多日，似乎ๆ已经有了结论，皇上也该听一听臣下们的想法，这也是尊重燕王的意思。”
“可您要让位给燕王，燕王不肯受，又有什么法子呢？总不能让皇位空着吧？”章寂加紧劝他，“再争论下去，就怕宗室中有越来越多的人生出妄想来，徒生承兴末年之祸！真到那ว时。莫说皇上安危难测，就连燕王殿下，也会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最麻烦的要数宗室皇亲们，他们当中也有人自诩身份与皇帝相若，要是皇帝不坐龙椅了。理当先轮到他们。燕王是太祖皇帝的孙子，却只是先帝ຓ的侄孙，饶他再能干，功劳再大，也轮不到他坐上那个ฐ位子，大不了看在他功绩的份上。日后立了新君，多重用他就是了。对于这些人，皇帝心里也有几分忌讳，并不理会他们的话，只命宗正管束宗室子弟，免得他们闹出承兴末年的惨剧来。
不过，宗室中除了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士外，还有更多的是希望维持现状的人。皇帝ຓ虽然无能。但胜在性情宽厚。即使知道这些宗室叔伯兄长们在悼仁太子遇难时，一句好话也没为他们一家说过。甚至还有一部ຖ分人落井下石，但皇帝登基后，大手一挥，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除了藩地的大权回不来，其他的尊荣依旧，他们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渐渐地也习惯了没有大权的日子。
皇帝心知沈昭容无辜，哪里忍心下旨将她处死？又听说沈氏病重多时，生怕她闻讯后有个好歹。对于朝野的压力，也只能硬抗着罢了。
近支宗室中有几位不大安份的，开始四处串连。要给皇帝冠上一个失德的罪名，当中ณ又以几位先帝的皇孙最为活跃。他们自认为虽不是悼仁太子的血脉，却都是承兴帝亲孙，说来与今上是一样的，悼仁太子在世时虽是正统继承人，今上也有皇太孙的身份，但悼仁死在先帝ຓ之前，他这太孙的名份也打了折扣。若是他有失德之处，不能做皇帝ຓ，那其他人是不是就有了机会？
明鸾听得有些无语，朱翰之的法子确实可行，她只要将那梢间变成小库房，命细竹一人掌着钥匙，自然不怕别的丫ฑ头现了箭书。甚至，她自己้也可以将荒废了些时日的箭法重新练起来，日后也能用同样的法子给朱翰之回信了。只是她始终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朱翰之道：“我何尝不想光明正大见你？只是从前咱们的婚事没有摆到台面上，各人只是心里有数，你我打着表兄妹的名号，我来见姨祖父时与你见一面也没什么。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我是要做夫妻的，要见一面，家里人总要拿礼ึ数来拦一拦，连书信来往都不能了。我也不想弄得鬼鬼祟祟的。只是不得已！”
元凤只觉得莫名其妙，待离开了临国公府后，她身边侍候的丫头才告诉她。在底下茶房里跟国公府的丫头婆子们一处吃茶叶。听说有人议论，说大少奶奶有身孕了。只是不肯承认，家里其他人都对此很不高兴。元凤不解，便将事情告诉了袁氏，袁氏命人送了一些保胎的药材去临国公府贺喜，不料沈昭容将东西都退回来了，还说自己不曾有孕，安国侯府千万别误会了云云。元凤以为，大概是孝中有孕，沈昭容觉得脸上不好看，因此不肯声张，但这种事瞒下又有什么เ益处呢？便又派人捎信过去劝她，谁知沈昭容当着她派去的婆子的面大雷霆，说自己根本就没怀孕，怎么เ旁人就是不信？！
文龙说完了，便小心地留意着祖父的神情。章寂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半晌才沉着脸问：“石家人……到底是怎么看的？小沈氏确实怀孕了么เ？”
朱翰之见她恼了，虽不知是真心还是假装，也有些慌乱ກ，忙忙解释道：“跟他们不相干，原是我想给你个惊喜。才叫他们瞒着的。再说。我只想跟你见个ฐ面，说说话。却没打算见你祖父和哥哥，不提前告诉你，也是怕你露了口风。王家兄妹只是隐约知道我可能会过来，而且在常熟有些安排，但详情如何，并不知晓，你就别怪他们了。他们虽有种种不足之处，但胜在可靠，也还能办点小事儿，你身边没几个能使唤的，留着他们在，你也多个臂膀，我便是离得远，也能ม放心了。”
朱翰之露出大大的笑容：“好，保证不会有下一回！”
章家人本打算只在这镇上住一夜，次日雨停了，自然继续赶路，没想傍晚以后，那雨势越大了，明鸾他们算想打开窗透个气。也只用几秒功夫浑身湿透。留แ在船上的下人来报，江上风雨也大得很，夜里那覆在棺木上的素幛都叫风吹翻了，有一块被卷了江里去，他们连夜冒雨打着气死风灯，好不容易将素幛重新盖好。又严严å实实地关上了舱门，才好过些。
章寂稍稍放下心来，没办法，只好又带着一家人在客栈里多住了一日。明鸾还好，陪着祖父与婶娘笑笑，再做些针线，也不无聊，虎哥儿与鹏哥儿两个ฐ却坐不住，见院里的下水口被些残枝败叶堵住了，水漫了一院，瞧着倒象是个浅浅的池塘一般，便拿练过字的废纸折成船儿，放在水里玩。明鸾见了也起了兴致，拿纸折了许多样式的船，又折青蛙鸟儿，还糊了两只莲花灯，一并放进水里去，喜得虎哥儿与鹏哥儿围在她身边缠个不停，也要学了做这些玩意儿。
曹泽民对郭钊ฦ说：“我说什么来着？他们年纪轻，又没经过历练，哪里是能办事的？只靠我们几个也就够了，偏你非要叫了他们来。”
曹泽民叹息一声：“罢了，他们是你带出来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เ吧。只是这事儿连袁先生都惊动了，只怕燕王早已知晓，未免怪我们无能，我们还要再想想该如何弥补才是。”
“他如今便是想闹，也没法闹了。”章寂叹道，“他才多大年纪？即使真有些小聪明，也敌不过他爷爷和老子。这不，已经露了馅儿了，前些天才挨了打呢。若不是想着他祖母今儿出殡，他这嫡长孙要出面的，只怕打得更狠了。不过他父祖也下定了决心要将他送走，议定了今日事罢，便让他留แ在老家这里读书，不回京城去了。我方才听他的口风，似乎也冷了心，只认命留在这里了。”
明鸾见他实在疲倦，想着过后再说也没什么，就服侍他睡下，自个ฐ儿出去继续忙饭菜的事，不料章寂实在累得慌，这一觉直睡到夕阳西下，方才醒转。
章寂见他这样，想起妹妹，也不忍再骂了，再看沈昭容，却是眼火直冒：“贱人！你还要害了几个人才肯罢休？！才进门就气死了太婆婆，比你姑妈更出息了！我这就进宫向皇上告状去，请他下旨，替石家休了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
章寂气得不行，正要骂回去，石家长孙却猛地抬起头来，啐她道：“你这贱妇少撇清了！若不是你闯进来对祖母说了那些不知好歹的话，她老人家又怎会生气？！祖父与父亲、叔叔、婶婶们虽瞒下了我的婚事，但祖母也就是生气而已，她老人家会吐血，都是听了你的话的缘故！”
明鸾早就心里有数，自然是赞同的：“母亲说得有理。要不是家里不能ม缺了人料理，我也要陪您回去的。只是如今四婶病着，您不在还好，要是连我也走了，家里就越没人了。虽有张爷爷、王嬷嬷他们帮着，也有许多不方便之处。我看这样好了，等天气转暖和了，江水上头浮ด的冰也化了，您就回吉安去住些时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正该多陪陪外祖父外祖母呢。我就暂时留在京城看家，等什么时候方แ便了，再去瞧二老。母亲要多在外祖父外祖母跟前替我说些好话，赔个不是，不是我不想他们，实在是走不开。”
明鸾干脆地挥挥手：“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家里事事都有定例的，我有不懂的，问张爷爷他们往年的定例就好。再说这几个ฐ月我跟在您身边学习，也不是白学的，您只瞧正月里这些天，因您病着，四婶也病着。事事都是我打理的，不也还算妥当？虽然还有些忙乱，但请您放心，这是因为我头一回当家理事，很多事还不熟悉，又没有经验的缘故，以后多历练历练就好了。况且天气转暖后，四婶的身体好转。又能帮上忙了，您还担心没人管家不成？”
明鸾心里更烦了。如今这南乡侯府里，陈氏有心病不愿管事，怕招来下人非议；林氏因除夕夜劳累็了，后来到常家又吹了冷风，身上也有些不自在，因此告病；全家上下就只有明鸾一个人撑着，幸好她先前跟着陈氏学了几个月的本领，又有老张与几位老嬷嬷帮衬着，才勉强把府中事务料理妥当了，到底有些吃力。眼下她又正心烦，哪里还提得起精神来？
转眼时间又到了正月十三，眼看着就要到เ元宵佳节了，南乡侯府里只有三房还守着孝，老爷子与留在府中的二房及四房诸人倒是可以庆贺一番๘的，因此明鸾早早就让人备下了彩灯、花卉、果酒、糕饼、灯谜等物，在花园里布置好了，就预备着十五那日祖父与林氏、虎哥儿鹏哥儿他们赏玩。那天晚上，她与陈氏母女二人会留在自家院中过节，不过是吃点茶果。说笑一番就完了。
章寂闷声道：“她男人儿女俱要结这门亲，我有什么法子？如今全家上下都只瞒着她一个ฐ，打算等新媳妇过了门，再缓缓禀告。我知道了他家人打着这主ว意。昨儿还跟你姑祖父说，就怕新媳妇才进门，就能气死了太婆婆！趁如今他家忙着办喜事，不如趁势将白事的家什伙儿也都置办好了，也省得到时候忙乱！你姑祖父听了，也只是干笑，该干什么仍干什么。我都气得不行，回来就把他家送来的喜帖撕了。到了那ว一日，我断不会过去观礼，你们也不许过去吃喜酒！”
明鸾笑道：“外人能不知道我们章家与沈家是闹翻了的？石家明知道这一点，还要娶咱们的仇人做媳妇。也怪不得我们了。更何况，我们不过是碍着姑祖母罢了，可石家人如今为了攀这门亲，连姑祖母的性命都不顾ุ了，我们还跟他们客气什么เ？！大姐姐，趁早儿离这些肮脏事远些，省得日后沈昭容顺ิ着竿子爬上来，不认你做娘家的表姐，反认你做婆家的表妹了！”
明鸾想想，也就答应了。这事儿毕竟是石家的事，况且郭钊虽然不是他们一路的，却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都交给石家人自己定夺好了。
待进了正院，文龙闻讯出门来迎，章寂又数落他：“我两ä个ฐ时辰前就打人去叫你了，你姑祖母病了，家里没个顶ะ事的男丁，我只能带了你三妹妹过府去探望，但遇事总要有人帮着跑腿才好，因此才叫你。如今我都从国公府回来了，你才来家，这是怎么เ了？难不成我是你祖父，隔了一层，就使唤不得你？！”
她这话一出，不但沈昭容，连在场众夫人小姐们都惊诧不已。这些人里也就只有寥寥数人听说过皇帝ຓ还有个亲弟弟，旁人哪里知道？都在想皇帝什么时候有了个兄弟，章明鸾还要嫁给他这兄弟？
看着皇帝的脸色沉，她心里也慌了，跪行过去就要抱住他的腿哀求。可是刚ธ刚才出了小张子那ว么一档子事。在旁侍候的宫人内侍们怎敢大意？一见她有动静，就都防备上了，把她挡在离皇帝还有两丈远的地方。她只有哭着对皇帝说：“是我错了，求皇上恕罪！我只是……我只是误会了……可我对皇上是一片真心哪……”
皇后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她这又是怎么了？”一名女官走了进来，跪下回话道：“禀皇后娘娘，皇上见过沈氏女了，与她明说，既已背约另许。就不必再提婚事了，盼她安心嫁人。沈氏女不甘，竟抓着皇上龙袍不放，连声质问，言辞间多有不敬之处。皇上气恼推开了她，她跌倒在地。便哭闹起来。皇上不耐，已经回宫去了，让奴婢等请皇后将沈氏女送回去。”
石章氏的脸色白得象纸一样，几乎就要当场晕过去了。皇帝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沈昭容是什么货色。也坚持要石家娶她进门么เ？完了。完了，国公爷为什么要求来这么เ一门婚事？这沈家女不但不得皇上青眼。反而深受皇上厌弃，自家孙儿娶了她，这辈子就真是毁了！只怕不仅是孙儿，就连石家其他人，也要受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