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那么好的人，祝姐夫竟要休她，真是太气人了。”
曾渔有些踌躇，这个时候回石田，只怕大嫂谢氏要先和他闹一场，上回他可是连谢子丹、蒋元瑞一块打的，说道：“先回客栈，和我娘商量一下再说。”
说起大真人府题联之事，曾渔捧出那个小樟木箱，里面有五两一锭的小银锭十二个，还有两个八卦护身符福袋，这就是张大真人给他的润笔费了，两ä个福袋就妞妞和谦谦一人一个佩戴着了，曾渔还在上清镇买了两匹松江织花绒布和两匹绍兴精葛布，送给郑母吕氏和痴嫂李氏——
曾母周氏请阿姐收下，又道：“小鱼的婚事现在是我的一桩心事呢，他今年都二十岁了，却还没定下亲事，我心里急啊。”
这话是导火索啊，羽玄道人抹了一把涕泪，站起身狠狠一脚踢在曹谎子裆下，曹谎子惨嚎一声，不知是不是卵泡被踢碎了，痛得身子弓缩成虾，晕死了过去。
道人羽玄仇恨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去拣地上的石头，要把曹谎子砸死，郑轼慌忙将他抱住，说道：“羽玄，切莫莽撞，那罗家娘子还在溪边等着你呢。”
杨尼姑压低声音道：“你不想成好事了，这时蹿出来作甚，若被她婆媳二人看到เ那定要闹翻。”
过了一会，了真进来解小手，见曹谎子一副攻心的样子，“嗤”的一声笑道：“怎么，等得不耐烦了，要不小尼先肉身布施你一回。”
曾渔团团作揖道：“既然张真人、诸位大人先生指定小生抛砖，那ว小生恭敬不如从命，试题一联，请诸位高贤指教。”
洪乡绅与吕翰林低声道：“唐时洪州太守阎伯屿重修滕王阁，宴宾客于其上，那ว阎太守本意是想让他女婿作一篇滕王阁序来扬名的，不料省亲路过南昌的少年才子王勃当仁不让，留แ下了千古名篇《滕王阁序》，阎太守不得不叹服——莫非今日又将重演这千古雅事？”
杨尼姑道：“我可告诉你，我做此事让你奸了她，她认真起来，必要怪我，若闹将起来，却是如何收场？”
杨尼姑笑啐道：“看你那嘴脸。”
老道士去隔壁取了一个蒲团来，三人围着方桌三面跪坐在蒲团上，曾渔问：“还扶乩吗？”
曾渔看到北窗下放着一个冲天耳三足炉，炉内三支香烧了一小半，现已齐齐熄灭，惊讶道：“小生不慎冒犯了一下，这香就灭了？”
黄老汉解释道：“我老两口已把儿媳罗氏当女儿，如今就是想招个女婿入赘好给我老两口养老送终。”
黄老汉涨红了老脸辩道：“哪里招婿了，只是有这么个提法，守孝之期下月也就满了。”
曾渔笑问：“什么风流韵事？快说说，让我羡慕羡慕。”
郑轼哈哈大笑，说道：“都是朋友，说说又不打紧，九鲤以后长居鹰潭，哪里会不知道你这的事。”见羽玄道士不再反对，便对曾渔道：“羽玄道人本是自幼出家的道士，与火居道士不同，是不能娶妻成家的，往日他与我说起，都说什么红颜骷髅、脂粉皮囊，对女色似是不屑一顾，一副就是坐怀他也不乱ກ的样子——”
两个女孩儿又出门了，福贵摇着蒲扇跟在后面，妞妞每次出门时总是兴冲冲，好似她哥哥曾渔乘坐的船已经到了码头，她不去，哥哥就不上岸，就等着她去接呢，所以得赶紧ู走——
妞妞全身一震，心欢喜得要炸开来，团团转张望，口里叫着：“哥哥哥哥。”是哥哥的声音，哥哥回来了，虽然还没看到哥哥在哪里？
曾渔出了瑞竹堂，严å氏仆人牵了马来，严å世蕃长子严绍庆也走了过来，曾渔拱手道：“严公子你好。”
曾渔心道：“怎么回事，严氏父子盯上我了。”答道：“我要先回乡一趟——”
曾渔试探道：“女豪杰们银子只管拿去，把衣服还我们就是。”
“女豪杰？”
曾渔笑着答应，只听井毅又道：“若非路途遥远、音信传递不便，愚兄还真想去永丰ถ喝你的喜酒。”
满载宜春漆器的货船顺流而下，船尾的曾渔看着立在码头上的井毅，心中温暖，走过一个地方แ结识一些朋友而不是留แ下一群仇人，这样道路会越走越宽。
曾渔不敢领受，上回在抚州ะ黄提学就助了他五两ä银子盘缠，说道：“学生现在不缺盘缠。”于是略略๓说了宜春台斗ç文之事。
这时，范知府派人来请示黄提学，今日上午的复试和磨勘是否延后？
申明亭上，那个五短身材、方面大耳的幕僚语带埋怨道：“老大人太过仁慈，这些童生挟落第怨气而来，老大人本应申ã之ใ以国家律法、训之以圣贤之ใ道，若这些人再执迷不悟，那就扭送有司处置，岂能受他们要挟而解释承诺，老大人实在太过纵容这些狂生了。”
这姓凌的幕僚忙道：“老大人说哪里话来，侍生是老大人聘用的幕客，自当为老大人分忧，侍生阅卷中若有处置不当之处，还要请老大人多多包涵。”
这时列ต立诚、蔡寿荣那边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曾渔不忙着离开，却问井毅：“元直兄，这上蔡寿荣是何等人，平日学业如何？”
曾渔问：“蔡麻子是富商子弟？”
祁生出了第三题：“畏ั大人畏圣人之ใ言。”
几乎就是同时，曾渔也破题道：“人与言亦通乎天，君子所必畏也。”
一个ฐ黄铜香炉，插着一支香，香的半截处用墨做了一个ฐ记号，香燃至墨点处就算时间到，可笑的是，这个三足鼎状的黄铜香炉就摆在彭孝廉的脚๐边，一缕青烟袅袅直上，闭目端坐的彭孝廉似在受用这缕香气——
彭举ะ人老成持重，颔首道：“好，请稍等，待列生、刘生交卷后一起评判ศ。”看看那支香，加了一句：“时辰尚未到。”
曾渔心下诧异：“你这是鳄鱼的眼泪吗，试探过我之ใ后认定我赌局必败，还要来看看我落魄相，明天不就能ม看到了吗，这么急！”说道：“我出不起一百两银子的赌注，只有拿三年光阴来赌，而且我这科也不见得必中啊，哈哈，列立诚、刘行知拿实实在在的纹银与我赌那尚未可知的进学功名，岂不可笑。”
曾渔微笑道：“井毅兄为ฦ何认定在下必输呢？”
列姓儒生见曾渔皱眉思索，以为说中了曾渔的心事，更是冷笑连连，让光膀子的曾渔都觉得作寒，曾渔盯着这列姓儒生道：“你以为五十两银子就能把提学宗师给收买了，你去出五十两银子试试。”
曾渔冷笑道：“你有真才实学吗，抄了两篇拟题作文也敢称真才实学？”
鸣炮开龙门，曾渔出了考棚，阳光晃眼，手搭凉篷四顾，龙门外广场这时人还不多，没看到四喜，这小奚僮应该是守在客栈里，便去买了一小坛宜春特有的黑糯米酒，他酒量一向不错，此前是控制着不敢喝，今天考完了，已尽力，至于最终结果如何暂不去想，今夜且放纵一醉。
曾渔将考篮里的小酒坛提出来搁在桌上，笑道：“考得很好，置酒庆贺。”
文吏不动声色将银子收好，分明是纳贿的惯家啊，点头道：“曾公子记得明日午前来呀。”回船去了。
曾渔在心里问自己：“曾九鲤，你想要的是什么，你只是想让母亲和妞妞平安喜乐、不受人欺侮而已，豪奢的奉养并非母亲所喜，而你自己呢，只是个散漫的人，你喜音乐、能围棋，书画颇精，好游山水，这样的生活也应该不难达到……”
曾渔谢过薛医生，陪着喝茶到申时初，然后一起上路，此地到เ巫塘四十里路，天黑透之ใ前应该能赶到，薛医生坐轿，两个轿夫脚๐力甚健，抬着轿子走得飞快，四喜背着二十多斤ภ重的包袱起先几里路还能跟上，走到十里外时就感到吃力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曾渔道：“在下年轻力壮，这点负重不算什么เ。”
万年桥长百余丈，通宽两丈七尺，桥面宽阔平整，铺着大青石板，两侧石栏杆的雕刻甚是精美，栏杆两端衔有两对抱鼓石，恰好与桥头的两对石狮背脊相对，这个时代的人建桥造屋当艺术品来造，为百年计，可后人只求实用，却又没几年就拆，有的既ຂ难看还不实用，因为ฦ偷工减料，这分宜万年桥四百年后沉于水底，逢枯水期，那苍龙般的桥身又会浮现水面，虽然纠缠着蚌壳水草，却屹立不倒，为曾渔四百年后的灵魂所亲见——
陆员外早已上前恭恭敬敬小声诵读碑记文字，严å世蕃一脑แ门的油汗，不耐烦道：“快走吧，烈日如火，傍晚时你可过来大声朗读给来往不识字的民众听。”
严å世蕃微笑道：“现在我说可让黄提学取你进学，你还有疑ທ虑否？”
曾渔心道：“严世蕃自己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却莫名其妙要提携我，我若和你扯上关系，就算中ณ了秀才、甚至举人、进士，等你砍脑袋时，我必受牵连，不说赔上小命，肯定一无所有，还不如待在家里种田或者做风水先生，且不说我知道严嵩父子的可悲下场，即便不知道，单凭你那强奸嫦娥和非议科举取士的言论我也知道你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聪明绝顶，嚣张太过。”当即拱手道：“晚生岂敢有疑虑，但晚生还是那ว句话，无功不受禄，晚生还是想凭自己้的学识去考。”说话时语气故意显得自负，一副少年意气的样子。
在袁水拂来的晚风中ณ，曾渔微笑起来，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也许少女小姿的父亲是介桥严å氏宗族的某人，因为严å世蕃是在北京，不可能ม在分宜介桥，所谓十三娘应是陆氏家族女郎排行——
仲夏五月下旬ຒ天气，太阳下山迟，天黑得晚，犹是如此，曾渔主仆与陆氏一行赶到เ分宜县钤山镇时，天色也已๐黑透，镇上最大的客栈就叫钤山客栈，陆员外因为还有用得上曾渔之处，力邀曾渔同住钤๒山客栈。
少女美丽的双眉轻轻动着，然后眉锋蹙起，说道：“是我姨娘，我亲娘十年前就去世了。”
少女展颜道：“曾书生你抱歉什么เ呢，又不关你事，我亲娘的事我自己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姨娘待我极好。”又道：“我们是到分宜县介桥村，我二外公说离这里还有八十里路，本来是打算明日天黑前赶到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