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梦就醒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敲门声。
一年多以后，又听到了她的声音，苏醒只觉得心底一阵刺痛，他想了许久才回答：“我还以为，你已๐经不认识我了。”
“知道什么？”
“苏醒，小弥在你那里吗？”
“他又不见了。”池翠有些绝望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ำ”
罗兰抬起头来，先把日记本放好，然后非常礼貌地说：“你好，我是罗兰。快请坐。”
“越然和紫紫？你想问哪方面的？”
“他的母亲早上起来，就现儿子不见了，而昨天晚上并没有生异常的情况。”
“请问你能提供更多的线索吗？”
“你看过《聊斋志异》吗？”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写过一个叫《瞳人语》的故事，说的是一个ฐ姓方的书生，在郊野偶见一辆车内的美貌女子，性情风流的书生对那ว美女穷追不舍，惹得那ว女子生气了，就遣婢女捧起车下的尘土，一把撒到了书生的眼睛里。书生吓得逃了回来，觉得被撒进尘土的双眼很不舒服，后来眼睛上居然蒙了一层白膜，其右眼中还出现了旋螺。书生失明后追悔莫及，只得每日念《光明经》以忏悔。一年后，他忽然听见自己้的左眼里有细微的声音，原来竟有人在他的眼睛里说话，然后他就感到鼻孔中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后来又经鼻孔回到了眼睛里。他将此事告诉妻子，妻子暗暗观察，现有两ä个豆粒般的小人从书生鼻子里出来，径自飞了出去，不久又一起飞回到了鼻孔中。过几日，书生又听到眼睛里有小人在说话，大意是说出来的道路太弯曲，不如自己开个洞。于是他感到左眼好像被什么东西抓裂ฐ了，然后他睁开眼睛，竟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房间，他又恢复视力了。第二天，他左眼的白膜已๐经消失了，但却变成了重瞳之眼。而他右眼的白膜和旋螺依然如故，才知道两个小瞳人已๐经合住在一个眼睛里了。”
苏醒先是一愣，然后想了想说：“你刚才听到我吹的笛子了？”
“池翠，你在听吗？”
另外一张脸？池翠仿佛看到一个幽灵的幻影，正趴在自己้身上看着她。
“不。”她猛地摇了摇头，伸手挡住小弥的眼睛说：“闭上眼睛吧，小弥。你的眼睛又犯病了，过几天妈妈就带你去看病。”
第二天早上，池翠就去了街道办事处打听，这才知道她的父亲早在六年前就死了，死因是心肌梗塞，他死的那一天，正好是小弥诞生的那一晚。
鸡蛋煎好了，她端着盘子走进了小弥的房间。几秒钟以后，她的目光呆住了，鸡蛋从她的手里掉到了地上，出一阵轻脆的响声。
不，这不可能，他确信刚才有一个女人的身影站在他的床边。虽然是在黑暗之ใ中，但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眼睛。他知道那ว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那双眼睛。
夜色是如此迷离，眼前的一切都有一种诡异之气，仿佛已是在另一个世界。他似乎看到前面有一个影子在晃动，于是便紧紧地跟在后面。他想起小时候父辈们总是告诫他，不要在深夜追逐来历不明的黑影，否则会撞到鬼的。但苏醒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如果真的是一个女鬼，他倒想见识见识。
在池阿男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因为工厂里的意外事故，从高高的行车上掉下来摔死了。他的母亲独自把他带大，但就在儿子结婚前的一个月，她却突然死去了。池阿男是三十岁才结婚的，婚后四年才有了女儿池翠。然而，池翠一生下来，就永远失去了母亲。那是一次可怕的难产，虽然孩子生了下来，但母亲却大出血死了。池翠的出生并没有带给池阿男快乐，反而使他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一个人抱着可怜的女儿，他誓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长着一双清澈迷人的眼睛的女儿。
那么多年来，池阿男ç从来没有考虑过女儿的感受。直到女儿带着羞耻回来，然后又带着羞耻跑出去，再也不回来了。现在，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将要永远失去女儿了。
“说吧。”
老人点点头，悲伤地说：“一年前就入葬了。你是想到他的墓前去看看吧？”
他摇摇头：“这是不应该生的事。算了，我们终究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๐。”
“除了名字以外，我实在不值得让你知道。”
五分钟后，她把店门锁好，然后坐地铁回家。从地铁出来到她住的地方还要走十分钟的路。池翠已经习惯于走夜路了，她踩着一地枯黄的落叶向前走去。四周都是八十年代建造的住宅楼，在晚上显得死气沉沉。
拐进一条小路，一阵奇怪的声音飘进了池翠的耳中，她立刻停了下来。那声音如丝如缕，带着某种低沉的旋律，让池翠感到เ不寒而栗。她努力地在脑海ร里搜索她所听到เ过的各种声音，最后她终于听了出来：那是笛声。
当苏醒的指尖刚触到笛子的瞬间，就立刻๑感到一丝寒意，通过笛子的表面渗进了他的皮肤里。拿着笛子的那ว只手不停地颤抖着，他死死盯着笛子，足足端详了好几分钟。这是一支传统样式的竹笛，大约有四十厘米长，笛管表面涂着棕黄色的漆，笛孔之间镶嵌有紫红色的丝线。膜孔上贴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笛膜，看起来已经许多年没用过了，略微有些松弛。
“小枝？”他轻声地念了出来，大概这支笛子的名字就叫“小枝”吧。他又紧皱着眉头想了想，总觉得“小枝”二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却怎么เ也记不起来了。苏醒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病床上的老师，难道让他谈之色变的真是这支笛子吗？
“不过是一介老朽而已。”
叶萧实在不习惯老人的方แ言：“请问老先生您是哪里人？”
“海南人。”
怪不得那么难懂ฦ，叶萧刚要说话，老人已经把一杯茶端到了他的面前。叶萧礼节性地啜了一口茶：“风老先生，我是为ฦ了‘夜半笛声’的传说而来。我想知道，为ฦ什么เ你对这件事知道得如此详细？”
“因为当时我是报社的记者，全程报道了鼠疫事件与夜半笛声事件。我为ฦ这些事写过大量的新闻报道，并接触过许多当事人。”
“您见过那位神秘笛手吗？”
“当然见过。”老人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而且岁月越是久远，印象却越是清晰，他的口音也越来越难以听懂了：“当他到当局毛遂自荐以后，许多报纸都对此做了报道，不过大多带着嘲讽的意思，认为ฦ他只不过是个ฐ骗子而已。我也见到了他，是一个高个ฐ子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非常普通的中式衣服，他的面孔长得很普通，是那种容易被忽略的人。”
“您就见过他这一次？”
“不，当他后来成功地消灭了鼠害以后，我曾经专门采访过他一回。那时候，他住在一家小旅馆里，等待市政当局答应给他的巨额奖金。那一次见面给我的印象很深，他绝不是别人传言中ณ阴森可怖的人，看上去显得彬彬有礼。他的谈吐也非常文雅，怎么เ看都是一个极有教养的人。我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他却微笑着沉默不语。我提出请求，能不能看看他的笛子，他爽快地答应了。”
“是风笛还是竹笛？”叶萧立刻联想到เ了花衣笛手的传说。
“是一支竹笛，中国传统的样式，笛子的名字叫——小枝。”
老人用方แ言缓缓说出“小枝”两个字，叶萧听着总觉得非常别扭，他催促着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随便闲聊了起来。令我很意外的是，他居然对我说起了《聊斋》故事。”
“《聊斋》？”叶萧忽然想到，这全部ຖ的事件都像是《聊斋》一样诡异。
“是的，他对我说了一个《聊斋》中《瞳人语》的故事。讲的是一个书生，因为风流而双目失明，眼睛里居然生了两个小‘瞳人’，结果最后成了一目重瞳。”
听到“重瞳”两个字，叶萧立刻联想到了池翠的儿子，那ว个六岁的小男ç孩，是他第一个现了卓越然的尸体。叶萧的脑แ子一下子有些乱了。
老人继续说下去：“我至今仍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故事。最后我问他，如果当局不给他黄金，那ว他会怎么样？他先是想了想，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我会让传说中的故事重演。”
“他要报复？”
“我却觉得这好像不是报复的语气。当时，我以为他只是想通过我这个记者之口，威แ胁一下当局而已。”老人又长叹了一声，摇着头说：“我没有想到，几日之后他居然真的让传说重演了。”
“这是一场悲剧。”
“是的，对许多人来说，这都是一场莫大的悲剧，也包括我。”
“为什么？”
老人的表情第一次显得激动起来，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了。一下子让叶萧感到เ有些害怕，他担心老人过度激动引疾病他可担待不起。他连忙把茶杯端到了老人嘴边，老人啜了一口茶，才稍微好了一些，他轻声地说：“谢谢你，年轻人。我猜你一定是个警察吧？”
“你怎么知道？”叶萧有些吃惊。
“警察都有一些职业习惯，我这么一把年纪了，当然看得出来。”
“风老先生，为ฦ什么对你来说这也是场悲剧ຕ？”
“那ว个时代的人都早结婚，虽然那年我才二十五岁，但已经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了。”